蘇 白 4

  發現雲棲久這個乖乖女可能會抽菸的小秘密,已經夠讓人意外了。閱讀

  看到她跳起勁爆性感的JAZZ,這就更讓人意外了。

  她眼神犀利勾人,動作乾淨利落,充滿爆發力,跟平時那種溫溫吞吞、手足無措的模樣,大相逕庭。

  我忽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她。

  只是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而已。

  她有一個藏得很深的、很酷的靈魂。

  是我當初看走眼,竟以為她是掀不起波瀾的死水。

  察覺到自己對她的那點心思後,我看她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我是一個會嚴格劃分界限的人,陌生人是陌生人,朋友是朋友。

  我沒把雲棲久當陌生人,也不是朋友,要說把她當成女朋友,那就越界了。

  所以,我們的關係是曖昧模糊的。

  我把她當成了一個於我而言非常有吸引力的女人,用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眼神看她。

  任由躁動的欲望藏在虛偽的皮囊之下,不可遏制,遇風則燃。

  —

  我知道她跟她家裡有矛盾。

  否則,國慶假期那麼長,她怎麼不回家?

  那晚,她難得主動打電話給我。

  儘管她小心翼翼地隱藏,但我還是瞬間就聽出了她話里的哽咽。

  她說,她想來見我。

  甜軟的聲音黏黏糊糊的,像在撒嬌。

  我不知該說是心動,還是心疼。

  「那就來見我。」我如是道。

  她想見我,那就來吧。

  我會等她的。

  為了哄她開心,我去買了她喜歡吃的牛奶糖。

  再回來,遠遠的,就看到她跟牧天拉扯不清。

  或許,我就不該讓她在這時候還我襯衫,甚至不該讓她過來。

  畢竟某種程度上,我跟牧天算是情敵關係。

  早知道我就不喝酒了。

  那樣還能直接開車去找她,載她出去兜風散心。

  成群結隊不方便搞對象,單獨相處才有機會增進感情。

  牧天「搶」了我的襯衫,以為是給他的生日禮物。

  我看到雲棲久在極力解釋。

  奈何他們哄鬧成一團,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鼎沸的人聲和躁動的音樂聲里。

  我又從她身上看出了那種卑怯無力的感覺。

  和我的主動遠離人群不同,她是被動的,處在邊緣地帶,不被人群接納,與這個喧囂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有點生氣。

  氣她不爭氣,沒能守住東西,讓到了別人手裡。

  也氣牧天這個傻逼沒有眼力勁,只顧著自嗨,看不出她的為難……也對,他原本就沒多喜歡她,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至於其他人,都是來湊熱鬧的。

  就連她的小姐妹,也不懂她。

  牧天的生日宴進行到一半,我發現她走出了包廂。

  我跟著出去。

  在走廊盡頭,看到她靠在窗邊,手機貼著耳朵,在跟人打電話。

  風從窗外灌進來,吹拂她的長髮和裙擺。

  她身形瘦削,孑然而立。

  說話聲伴隨著哽咽聲外溢,很難叫人不心疼。

  一瞬間,我發熱發脹的頭腦冷靜下來。

  隔著一段距離,我靜默地蟄伏於暗處,伺機而動。

  她有點激動,說話音量在不知不覺間拔高。

  短短几分鐘裡,我聽到了一些我本不該聽到的東西。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煩悶地點了根煙。

  灰白色的煙霧繾綣縹緲,晚風一吹,四下彌散,怎麼也捉不住。

  但我想捉住她。

  我看著她抽抽搭搭地哭著,掛斷了電話,一向挺直的脊背蜷曲,歪倒在一側。

  月色幽亮,灑了一地。

  她終於發現了我。

  而我在思考,該怎麼安慰她。

  給她糖時,她告訴我,這是我第二次給她糖了。

  那,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她沒有回答我。

  顧慮到她心情不好,我便沒追問。

  她今晚喝了酒。

  彌散在空氣里的體香,混雜著淡淡的酒氣。

  平時我就覺得她可愛得不行,喝醉後,她逗起來更加好玩。

  我今晚也喝了不少,酒精麻痹大腦神經,那些努力克制隱忍的邪惡念頭,從不慎打開的潘多拉魔盒裡,爭先恐後地飛出來。

  我趁虛而入,騙了她一個擁抱。

  溫香軟玉在懷,說不清是難耐的欲望占了上風,還是內心的充盈占了上風。

  我只想抱緊她,捨不得鬆手。

  溫存片刻,我不合時宜地想起我爸跟我吹噓玩女人的快樂。

  忽然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酒後亂性。

  我敢說,只要我想,就雲棲久這種不設防的狀態,我立馬就能帶她走。

  最後,冷靜占了上風。

  我決定送她回學校。

  我們坐在車后座上,狹小的空間,咫尺的距離,她身上的甜香愈加清晰。

  我閉上眼睛,不敢看她,也不敢跟她說話。

  她仿佛沒有察覺到危險,拿一雙水洗似的明眸,巴巴地望著我。

  弄得我口乾舌燥,心猿意馬。

  我受不了,問她為什麼總在看我,還開玩笑說,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沒有!」她明確地給予答覆。

  嘖,真難搞。

  確認她安全抵達宿舍後,我乘車原路返回,跟牧天算清我們仨的帳。

  牧天還陷在軟萌小仙女帶來的喜悅里。

  我只覺得難受。

  一想到雲棲久極力發聲,聲音卻不被聽見的模樣,心裡針扎般的疼。

  我跟牧天徹底鬧翻了。

  我花名在外,他不信我,很正常。

  但……雲棲久這人,他不也信不過麼?

  不止信不過,他還盲目自大,完全不懂她。

  如果雲棲久想不開,真跟他在一起了,我絕對會鄙視她。

  因為我跟牧天的事,她找到了我。

  其實,她那時說的很多話,用某種標準來看,還挺綠茶的。

  但我相信她的確是無心之舉。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就是這樣?

  心是偏的,覺得她什麼都好。

  我問她跟誰,牧天,還是我。

  她選擇了我。

  明知我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和她待在記者團的那段時光,很輕鬆。

  面試時,我故意問了她幾個問題,試探她的態度。

  她說,她會母單到畢業。

  可我的第六感,包括我潛伏已久的情愫和野心,全部都在否定她這句話。

  破冰活動那天下午。

  在她知道或不知道的時候,我拍了很多張她的照片。

  傍晚的光線特別溫柔,染上她白皙的面龐,照亮她水光瀲灩的眼眸。

  風聲輕柔,她混在人群里,笑容明媚。

  我不知道我偷看了她多久,她也不知道。

  破冰活動的第一個遊戲,是「twotruesandonelie」。

  我覺得我給出的內容,並不難辨別真假。

  當然,這只是我覺得。

  其他人是怎麼想的,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她是怎麼想的。

  眾人在吵鬧叫囂。

  她忽然高高地舉起手,嬌嗓脆生生的,語氣異常堅定:「第三個是假的!」

  她的聲音,終於被所有人聽到了。

  我更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否定她,也否定了我。

  而她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

  她選擇相信我。

  和他們相比,她像個異類。

  而我,正是個異類。

  我和她是一樣的。

  我徹底為她淪陷,心跳出奇的快,有什麼扼住了我的呼吸,讓我目眩神迷。

  我又一次看到了她跳舞的樣子。

  充滿蓬勃朝氣的、富有生命力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是被迫藏起來的她,也是我眼裡最接近真實的她。

  可在電光火石間,那些不被我留意到的、與她相關的過往,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我解鎖了她的另一面。

  機緣巧合下,我有了吻她的「正當理由」。

  賊心作祟,我是真的想趁勢吻下去。

  我問她怕不怕流言蜚語。

  也在間接地問她,怕不怕接受這樣一個我。

  她說,不怕。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沉甸甸的,分量很重。

  感情醞釀得差不多了,我們之間相處的氛圍也剛剛好。

  這個世界的風言風語從未停歇,甚至變本加厲。

  在確信她喜歡我的瞬間,我覺得,是時候向她表明心意了。

  遺憾的是,那天她被困在了家裡。

  我折了一枝玫瑰,帶了若干糖果去找她。

  比起告白不成的失意,我更怕她難受。

  那晚風雨瀟瀟,冷得滲骨。

  他們小區的樓盤都還挺高。

  此時此刻,在我眼裡,她就像個被困在高塔的萵苣姑娘。

  我想起了高中的天台,想起她聲嘶力竭的哭訴,以及,那副搖搖欲墜的脆弱模樣。

  我由衷地希望她能好好的,渴望能幫她做點什麼。

  不論是否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

  電話接通,我又一次聽到了她的哽咽。

  她啊,連哭都要努力壓抑著,不敢太大聲。

  我聽著,心臟揪痛,又酸又澀。

  當時,我生出一個失控的、非常不理智的想法——

  我想把我所有的玫瑰與糖都給她,想帶她私奔,去荒無人煙的島嶼,或者就在海面上漫無目的地漂泊。

  淒風冷雨遏制住這些不可取的念頭。

  我告訴她:「或許這個世界烏煙瘴氣,冷漠殘忍,但我的玫瑰願意為你常開不敗。人間不完美,卻仍然值得你來一遭。」

  人間不完美,我也不完美。

  但我想成為,值得她來這人間一趟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