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死不足惜

  這張面孔很是熟悉,只是相比起從前而言,更加蒼老了。

  只聽那人開口道:「瞎子,見過主上。」

  陳長生看著此人,問道:「瞎子?你的名字呢?」

  瞎子頓了一下,說道:「回主上,瞎子早年隨姓張,單名昌字,家中長輩過世過後,做了伢人生意,便化名為金蟾,再至後來,不做伢人了,周邊之人嘗喚我瞎子,便以此為名。」

  陳長生點了點頭,隨即道:「你今夜前來,是為何事?」

  「瞎子今夜前來,只為拜見主上,並無他事。」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他微微點頭,隨即道:「坐下說吧。」

  走進了涼亭之中。

  瞎子不敢坐下,只是站著。

  陳長生問道:「這些年感覺如何?」

  瞎子頓了一下,若真要他實話實話的話,內心裡有些竊喜,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煎熬,一種難以逃脫的煎熬。

  雖說如今他已成為了人上之人,但從一開始,他便失去了自由之身,還有能夠看見這個世間的目光,周遭的一切都化為了黑暗。

  本就是街道藏身的老鼠,卻又陷入了更加的暗淡之中。

  瞎子開口道:「全因主上賜福,如今總是要比以前好。」

  陳長生聽後輕聲道了一句,「是嗎。」

  他輕敲著桌面,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死不足惜的。」

  瞎子一怔。

  陳長生看向他,說道:「你不甘也好,後悔也罷,剩下的這點歲月,你都得待在暗無天日之下,所以,你還是想著點下輩子吧,這輩子不用再想了。」

  對於這個曾經的伢人,陳長生並沒有半點同情之心。

  瞎子低著頭,不敢反駁,道了一句:「是,是……」

  他的內心卻又尤為掙扎。

  他今日前來,為的就是求那麼一個機會。

  就算不放他自由,也希望能夠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但是僅是幾句話,便將所有的可能都堵住了。

  陳長生說道:「你能知道我來了,那想來白夜在上京城的眼線也有不少,算你一功,只不過沒有賞賜,你可有不服?」

  瞎子低頭,說道:「不敢。」

  「是不敢言吧。」

  「撲通」一聲,瞎子跪了下來,他後背生出冷汗,緊要著牙冠之下,說道:「我求你……」

  瞎子忽的抬頭,「讓我死吧。」

  這樣沒有半點盼頭的往後,他一點都不想再活下去了。

  辛苦勞碌了不知多少歲月,才得來如今,只盼著能夠重歸自由之身,可如今卻告訴他,做的再多,再好,也不過是徒勞無功。

  瞎子的心念在一瞬間就跌入了谷底,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沒有盼頭,沒有意義,似是沒有感情的人在做著一件事,這樣日子,比活著還要煎熬。

  陳長生抬起頭,思索了片刻後道:「過段時日吧,過段時日事情了結,便允你個善終。」

  瞎子身形踉蹌了一下,心中痛苦,但還要忍著那份恨意磕頭拜謝。

  「拜謝…主上。」

  這句話他是緊咬著牙說出來的,不情不願。

  但陳長生也沒因此生怒,只是平靜的說道:「如今江湖有變,南北武盟矗立江湖,你便去幫那兩個小傢伙吧,待這天下大局安定,陳某放你去死。」

  瞎子磕頭應下,除此之外,再無多言。

  陳長生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瞎子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裡。

  待他走後,陳長生轉頭看向一邊,說道:「人都走了,還不出來?偷聽什麼呢。」

  魚紅錦從那一邊的樹後探出頭來,她睜著眼睛,問道:「這人誰啊?先生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陳長生聽後無奈一笑,伸手敲了她一下,說道:「什麼陰謀啊,瞎說什麼。」

  魚紅錦坐了下來,問道:「誒,我看那人好像很恨你啊,好像先生對他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陳某讓他瞎了眼,失去了自由,一輩子給陳某做事,不過相對的,陳某也給了他能夠成為人上人的機會,這算是不得了嗎。」

  「啊?!」

  魚紅錦眨眼道:「這樣嗎?他做了什麼?」

  陳長生說道:「紅錦聽說過牙人嗎?就是人牙子。」

  魚紅錦說道:「就是賣下人的那些人?」

  「對。」

  「此人誘騙良家女子,將她們拐賣至邊關,不知毀了多少人家,這樣的人,死不足惜,陳某還讓他活著,已經很大度了。」

  魚紅錦吧唧了一下嘴,她聽著這些,只覺得有些違和。

  這好像與她想像之中的陳先生大不相同。

  先生不曾像這般嫉惡如仇,就算是真的憎惡,也不會表現的這般明顯。

  魚紅錦說道:「先生好像很是憎恨這個牙人。」

  陳長生頓了一下,他回過神來,點頭道:「是有一部分原因吧。」

  在他看來,這樣誘騙拐賣的人,是無法姑息的。

  魚紅錦也沒多問了。

  她輕嘆了一聲,說道:「不說這些,喝酒喝酒。」

  說著,她從錦囊里將那一罈子酒抱了出來。

  陳長生問道:「你這錦囊里怕是有不少好酒,就沒見你取出來過。」

  魚紅錦連忙將錦囊藏了藏,說道:「先生可別打我錦囊的主意!不行!」

  陳長生見她反應這樣大,不禁笑道:「陳某就是一說,哪裡是惦記你錦囊里的酒了?」

  魚紅錦哼哼兩聲,說道:「那是我的。」

  「光放著不喝,不是浪費了嗎。」

  「先生還說不惦記。」

  「誒,陳某早年可是給你喝了不少秋月釀呢,如今你不也得表示表示啊。」

  「沒有,沒有,一壺都沒有。」

  魚紅錦死死的護著,她坐立不安,連忙起身,說道:「不行,這酒不能喝了,我醉了,先生我醉了,不說了,紅錦先回去了,回見!回見!」

  她急匆匆的就跑了,抓著錦囊不放手。

  好似是生怕陳長生使什麼妖法偷她的酒。

  陳長生樂的大笑,心想著魚紅錦也是那般不禁逗弄。

  不料……

  隔日一早,魚紅錦就找芸香告了狀。

  陳長生也因此受了芸姑娘兩句嘮叨。

  「先生就別欺負她這小丫頭了,她那錦囊里要是少了一壺酒,怕是得跟先生拼命。」

  陳長生也只能受著。

  一旁的魚紅錦則是有些得意,好似是找到了能治住先生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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