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金毛獅王

  第202章 金毛獅王

  趙敏被殷離怒斥,卻是不以為意,面帶微笑道:「哦?我怎麼胡說了?」

  殷離面色悽然,看了金花婆婆一眼,欲言又止。

  就聽謝遜朗聲道:「卓幫主,你既是全真教高徒,想當年重陽真人華山論劍,獨占鰲頭,他老人家雖說在男女之情上有些婆媽,但英風俠骨,武功超卓,海內同欽!

  你又是丐幫幫主,這丐幫數百年來都以俠義立世,當年洪老俠,黃幫主都是一等一的人傑,你今日要奪謝某手中的屠龍刀,既不違俠義之道,也不失乃祖之風,但你絕不能騙我這老瞎子!」

  原來金花婆婆在冰火島上找到謝遜時說,張無忌遭人打了一記玄冥神掌,日夜苦受煎熬。她們師徒倆六年前,在蝴蝶谷中曾親眼見過他,要他到靈蛇島來,他卻執意不肯。

  至於現在下落如何,金花婆婆卻是沒說,但聽趙敏又說他當了明教教主,這是何等大事,若真的如此,金花婆婆再是心懷不軌,想也不至隱瞞!

  謝遜眼神雖然瞎了,心中亮堂,從趙敏言行上便知她古靈精怪,跟曾經的殷素素簡直一個類型。

  故而從這種女子嘴裡說出的話,沒有什麼可信度,這才執意要問卓凌風這個丐幫之主。

  趙敏見謝遜不信她,撇了撇嘴,卻不做言語。她明白自己若無卓凌風在後撐腰,的確說什麼,都是虛的。

  卓凌風知道謝遜見識深博,乃是當今武林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他也是陽頂天心目中的教主人選。

  曾在冰火島上,將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郭靖、楊過、張三丰這些世上頂尖的武林高手,統統罵了一個遍,但罵的地方無不切合實際。

  看來王重陽在他眼裡,就是在感情上不夠男人,方才被其詬病。

  而卓凌風也對重陽祖師的慧劍斬情絲,不怎麼認可,故而並不理會,正色道:「謝法王無需多疑,當今明教教主張無忌,正是武當張五俠與殷素素之子。內子之言,絕無虛假!」

  殷離大叫道:「你胡說,張無忌他早就……」

  金花婆婆將拐杖重重一篤,森然道:「臭丫頭,你羽毛豐了,便想飛了,是不是?」

  殷離當即低頭,淚如走珠。

  原來武家父女對金花婆婆師徒兩說,張無忌六年前從崑崙山上的懸崖掉下去了,定然屍骨無存,兩人從西域回到中原,立馬就乘船出海了。

  根本不知道當今武林,以卓凌風與張無忌風頭最盛,她們既不知道卓凌風接任丐幫幫主,當然也不知道張無忌根本沒死,還接任明教教主的事。

  而金花婆婆心懷鬼胎,有意欺騙謝遜,就連張無忌墜崖之事也沒跟謝遜講。

  至於趙敏說張無忌接任明教教主,金花婆婆只當她跟自己一樣,都是騙謝遜,這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自然不做理會。

  怎料殷離自從在蝴蝶谷見過張無忌,就情根深種,不能自拔,雖說張無忌「死」了,她也不忍心其義父為人所欺,這才冒著被金花婆婆懲治的風險,道出她所知的實情。

  謝遜果然身子一晃,瞬間到了殷離身前,舉起右掌,厲聲道:「你說什麼?」顯然她不好好說話,就要一掌斃了她。

  殷離淒聲道:「謝公公,無忌,他,他…」

  她說了兩個「他」,掩面大哭。

  謝遜喝道:「我那無忌孩兒真的遭遇不測麼?」

  殷離抽抽噎噎地哭道:「他……他早在六年之前,在西域……在西域墮入深谷死了。」

  謝遜身子一晃,顫聲道:「這話……這話……當真?」

  殷離哭道:「是真的。那武烈父女親眼見到他喪命的,我在他二人身上先後點了七次千蛛萬毒手,又七次救他們活命,這等煎熬之下,他們……他們不能再說假話。」

  當殷離述說張無忌死訊之初,卓凌風本待阻止,趙敏卻是搖了搖頭。

  卓凌風一想,這事讓殷離先說,自己再說可行性才高,若打斷她的話,反而讓謝遜胡思亂想了,便不再理會。

  周芷若見卓凌風不說話,下意識的也就不開口了,默默立於一旁。

  謝遜聽得張無忌已死,不由得神情激動,發出一陣狂笑,笑聲之中,包含許多種感情。

  要知道謝遜自從全家被授業恩師成昆所害之後,自己為了訪尋師父報仇,吃盡了無數苦頭,多年來多與禽獸為伍,少與人打交道。

  直到最後在冰火島上,有了張無忌的誕生,這才喚醒了陷入瘋狂之中的謝遜,他方與張翠山結拜。

  而張翠山一家三口也因為自己,犧牲了寶貴的十年青春,寄身海外孤島,好不容易回到中原,義弟夫婦又因為自己,被中原武林雙雙逼死。

  可沒想到義弟的骨血,又遭受玄冥神掌的苦痛折磨,還被人欺騙,致使喪命深谷!

  這叫他怎能不恨、怎能不痛、又怎能不悲?

  謝遜的笑聲中揉雜了悲、恨、痛、怒許許多多的感情,只見他愈笑愈狂,長發飛揚,愈覺的動魄驚心。

  當年他在王盤山島的山谷中,以「獅子吼」神功震死震昏各幫各派無數豪士,此刻雖非以神功傷人,但仍震得山島鳴響,樹葉亂顫,飛鳥無蹤,真有虎嘯山岡之威。

  趙敏周芷若殷離三女方知「金毛獅王」昔年鬧的武林動盪不安,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趙敏正自思忖,一隻溫暖的手掌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卓凌風生怕謝遜爆起傷人,特意防護自己,心中充滿了力量,渾然不懼什麼謝遜獅子吼。

  至於周芷若雖因修習神功時日尚短,不及謝遜內力深厚,然而短時間內,絕無可能受傷,卓凌風自然不會刻意去管她。

  金花婆婆素知謝遜是位博學宏識之士,為人的修養忍耐極高,從未見其如此激動過。饒是她生性涼薄,對謝遜本不懷好意,卻也因這陣悽厲的笑嘯,牽起了自身情感。

  不禁想到丈夫早逝,自己為了隱藏身份,更是將親生女兒寄養在旁,一年也只能偷偷去見一兩次,更是將她派上光明頂偷盜「乾坤大挪移」心法,其實都是為了躲避波斯總教追殺,卻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她與卓凌風雖然只見過一面,卻佩服他的武功為人,深知他神功絕世,傲氣凌雲,絕對不屑於騙她一個手下敗將。

  不覺一陣悲涼,走上幾步,緩緩坐在一塊大石上,抬頭望著蒼天,呆呆發怔。

  謝遜笑著笑著,滿臉熱淚順腮淌下,突然嘶啞著嗓子道:「韓夫人,你瞞得我好苦,這都是為了屠龍刀吧?」輕輕將殷離推在一旁。

  金花婆婆神思迴轉,幽幽道:「我瞞你什麼?」

  「我答應幫你找張無忌,可也沒說死的活的!至於武家父女說他墜入深谷,這也是阿離親眼所見,難道是假的不成?

  我也不怕告訴你,阿離她是殷二哥的親孫女,跟你那義子也是表兄妹,她一直在找她的這位好表哥,或許張無忌從懸崖上摔下,福大命大,也是大有可能。

  你不信你妹子,難道說堂堂全真高徒,丐幫幫主,還能在這裡信口雌黃不成?」

  趙敏忽道:「殷姑娘,看你如此傷心!你也喜歡張無忌吧?」

  她是問殷離,卻看向了卓凌風。

  卓凌風笑而不語,趙敏心中一肯定,目視著周芷若,笑著伸出了三根指頭。

  周芷若何等聰明,這是在說小昭、殷離、加上她,都三個了。

  周芷若心中氣苦,冷冷瞥著趙敏,一副要你管的模樣。

  殷離也不知隨她姑姑殷素素,還是師父金花婆婆,脾性古怪異常,當即怒道:「關你什麼事?你們好不惡毒,拿人家慘事來騙人!」

  金花婆婆哈哈一聲乾笑,說道:「這天下竟有你這等痴了頭!那姓張的小子有什麼好?」

  殷離突然看向卓凌風,冷冷道:「姓卓的,你要搶屠龍刀,跟謝公公明打明的交手,也不失英雄好漢的做派,但在這裡騙人,真就不覺羞愧嗎?」

  她惡狠狠瞪著卓凌風,恨不得吃了對方。

  卓凌風一直默不作聲,這時雙手背後,來回踱了幾步,意態甚閒,方才淡淡道:「果然,人只要一動情,毫無智商可言!」

  這句話語聲雖輕,可好似一字一雷轟在幾人心頭之上,皆是一震。

  眾人見這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再看看那嵌入樹內寸許的樹枝,竟都瞬間恍然。

  這就是有恃無恐!

  謝遜思路也變得無比清晰,是啊?

  卓凌風說的明白,他要屠龍刀,這哪還需要騙他這個瞎子?這根本就不符合情理啊?

  趙敏接著道:「紫衫龍王不敢告知謝法王張無忌實情,是因為明勝不了,只能去騙屠龍刀。

  可我夫君要取屠龍刀,你們誰能抵擋?

  還需要費心編造張無忌的消息嗎?」

  眾人聽了這話,沒人覺得她是再替卓凌風吹說大話。

  謝遜再是厲害,又有屠龍刀,可畢竟瞎了,今非昔比!

  金花婆婆遇上一個周芷若都栽了跟頭!

  而卓凌風具體武力究竟有多強,不得而知,但這深厚內力,卻已經驚世駭俗,武功招式上再差,還能比不過周芷若?

  殷離卻沒去想這些,心中而是燃起了別的希望,急道:「卓幫主,張無忌真的沒死?」

  她口氣立馬軟了,從姓卓的不敬之語已經變成卓幫主了。

  卓凌風也就想不通,殷離當年見張無忌時,他才十四五歲,怎麼會有這麼深的愛意,也真是讓人難懂,幽幽道:「你可記得曾阿牛?」

  殷離愕然道:「阿牛哥?」

  卓凌風笑道:「與你在崑崙山相遇,一起趕赴光明頂的曾阿牛,就是如假包換的張無忌!關於這一節,你還是問周姑娘吧!」

  殷離看向周芷若,滿是詢問。

  周芷若點頭道:「不錯,當日與你被我師父所擒的曾阿牛,的確就是張無忌,也就是今日的明教教主!」

  趙敏嬌笑道:「謝法王,我可告訴你哦,我家夫君的這個妹子,可是你義子的心上人哦,她的話你不可不信啊!」

  謝遜哈哈一笑:「當真?」

  趙敏忙忙點頭,煞有其事道:「那還能有假?不信你問她?」

  謝遜微微一笑,他豈能去問女兒家這話?

  殷離淚如走珠,眼淚滴落地上,悽然道:「我為了找他,走遍了天涯海角,卻聽不到他的訊息,後來才知他在西域墮崖身亡,我傷心得真不想活了。

  我在西域遇到少年哥哥曾阿牛,他武功既高,人品又好,他對我說:『姑娘,我誠心誠意,願娶你為妻,只盼你別說我不配。』

  他還說:『從今而後,我會盡力愛護你,照顧你,不論有多少人來跟你為難,不論有多麼厲害的人來欺侮你,我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護你周全。我要讓你心裡快活,忘卻了從前的苦處。』」

  眾人眼見殷離仿佛犯了痴病,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別人聽的。

  卓凌風瞥了一眼周芷若,見她滿臉通紅,不禁心想:「張無忌要是在這,估計得社死了!」

  金花婆婆冷笑道:「可笑你這傻丫頭四處尋找張無忌,沒想到他在你面前,你也不認得,他也不認你!

  唉,也難怪,你倘若不練這千蛛萬毒手,原是個絕色佳人,可現在一切都完了!

  哼哼,這世上的男子,哪個不愛美貌女子?卓幫主的夫人若非美貌絕倫,他焉能娶她為妻?

  這位周姑娘如此美貌,張無忌這小子見了又怎能不動心?

  他又怎會在你面前承認,他就是張無忌?但你還是痴心不死,這世上怎有你這等痴傻丫頭!哈哈……」

  她說話清脆動聽,但笑聲卻似梟啼,直讓殷離心中更是悲悽。

  趙敏扯了扯卓凌風衣袖,莞爾一笑,眼光中露出狡獪頑皮之意,似是在問,是這樣嗎?

  卓凌風笑笑不語,但心裡有明確答案,就是這樣。

  人都喜歡與美好事物打交道。

  至於內在的美,得讓人第一眼不願意逃避,才會有興趣發現其他的美,否則一切內在,好多時候根本沒機會展現出來。

  趙敏若真的相貌平平,或者豬不啃狗不叼,卓凌風絕對不樂意與其打交道,又哪有現在?包括周芷若也是一樣!

  最起碼美人在身邊,養眼!

  雖說有時候煩惱也多,奈何人就是這麼膚淺!

  人雖然痛罵這種行為,怒其不爭,但所有人卻都在膚淺的路上,狂奔不止。

  就跟對待雙標行為一樣,其實每個人對待事物的態度,都會因為對象不同,而選擇不同!

  但每個人又都要在批判雙標行為的路上,肆意奔放。從來不願意去想,換成自己,是否能面對所有人、所有事都能一視同仁!

  殷離被婆婆這話勾起回憶,想到當日在山崖下遇上張無忌,他自稱曾阿牛,自己一路上照顧於他,他也知道自己在找張無忌,而他卻不承認自己身份,一直盯著周芷若看。

  想到這裡,看向周芷若,問道:「周姑娘,當日在西域,你是不是早知曾阿牛就是張無忌?」

  金花婆婆、殷離、趙敏在愛情方面,都是敢作敢為,沒什麼不可見人的。

  可周芷若卻是臉嫩的多,本就因為殷離在這裡口無遮攔,弄得面漲通紅,十分窘迫,這時更不知道如何做答。

  她也知道,若說出實話有點傷人,因為張無忌假扮曾阿牛時,就對自己說了他是張無忌,這樣一比,明顯顯得自己分兩比殷離重多了。

  殷離一看她吞吞吐吐,搖了搖頭:「好了,你不用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一時間自傷自憐,淚如豆落。

  金花婆婆心想:「這女娃兒年幼喪母,父親不愛,又生了一幅痴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唉,造化弄人,莫過於此!」想著竟然生出了無邊憐意,將殷離拉入了懷裡。

  場上四位女子各自都有心事,一時間都默然無語了。

  卓凌風這才看向謝遜,說道:「謝法王,你的義子非但沒死,還練成一身絕世武功,在光明頂上獨戰六大派,救了明教覆滅之危,從而威震天下,被眾人推舉為明教教主。

  他也與我交情不淺,故而卓某這才容的諸位說了這麼多,這就將屠龍刀交出來吧!」

  謝遜道:「卓幫主,我無忌孩兒如何成為明教教主,不知可否一講!」

  卓凌風看向周芷若,道:「芷若,這事還是你來說吧,只有你是親歷者!」

  說著拉著趙敏坐到了一旁,他知道謝遜不會甘心將屠龍刀交給自己,這是要問清楚一切,好與自己拼個死活。

  但他無心殺謝遜,便不急於一時。

  周芷若略一沉吟,就將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張無忌獨戰六大派之事,說了一遍。

  謝遜聽完,淡淡道:「韓夫人,本教被六大派圍攻之事,你知不知道?」

  金花婆婆道:「謝三哥,人生數十年轉眼即過,何必老是想著旁人?」

  謝遜緩緩道:「我問你知不知道六大派圍攻本教?」

  金花婆婆一字一字道:「知道!」

  謝遜終於怒道:「六大派圍攻本教,豈同小可,你雖因婚姻之事和眾兄弟不和,但本教有難,你怎能袖手旁觀?

  陽教主是你義父,他當年如何待你,你全不放在心上了?

  你瞧殷二哥和韋四弟、五散人和五行旗,他們雖因教主之位不合,可也不是同赴光明頂出力麼?」

  金花婆婆冷冷地道:「我敗在滅絕老尼倚天劍下,便到光明頂上,也是再敗一場,又有何用?

  也別說是我,就是你謝三哥手持屠龍刀去,你如今壞了一對招子,又有幾分勝算?

  再說整個光明頂上那些人物,任他武功了得,可又有誰人可勝手持倚天劍的滅絕老尼?你告訴我!」

  卓凌風不由點了點頭,手持倚天劍的滅絕師太,只要不遇上老張小張寥寥數人,本就是無敵的存在!

  謝遜也是一陣默然,他自然知道滅絕師太武功之高,整個明教除了陽頂天,沒人有必勝的把握,要是再持倚天劍,誰遇上都是一個敗!

  周芷若卻滿是傲然,師父當日在光明頂手持倚天劍大殺四方,威不可擋,但一切都被張無忌給終結了。

  趙敏低聲道:「這謝遜倒是個人物。」

  卓凌風點了點頭,他們兩個何等聰明,都明白謝遜與金花婆婆在這裡敘舊情的用意。但二人都修習道家神功,心態本就平和,又成竹在胸,自然不急不躁。

  只聽謝遜悠悠一嘆道:「韓夫人,私怨事小,護教事大,你不上光明頂,怕輸只是託辭,實則皆因你胸襟太窄。」

  金花婆婆怒道:「你謝三哥是男子漢大丈夫,我卻是氣量窄小的婦道人家。

  當年光明頂上,大伙兒一齊跟我為難,你也是看見的。我破門出教,立誓和明教再不相干。若非如此,那胡青牛怎能將我當作外人?

  他為何定要我重歸明教,才肯為銀葉大哥療毒?胡青牛是我所殺,紫衫龍王早犯了明教的大戒。明教興衰存亡,早跟我沒半點相干!」

  謝遜搖了搖頭,道:「韓夫人,我明白你的心事。你想借我屠龍刀去,口說是對付滅絕師太,實則是想對付楊逍、范遙他們。」

  嘶的一聲,將長袍前襟撕下一分,向金花婆婆擲了過去,這叫做「割袍斷義」。

  突然卓凌風縱聲長笑道:「好一個金毛獅王,你說了這麼多,其實是想與我拼個死活,故而要與你的好妹子割袍斷義,好讓她袖手旁觀是嗎?」

  謝遜臉色微變,繼而一笑道:「我們只顧憶談往事,冷落了卓幫主,瞎老兒向你賠個不是!」

  金花婆婆卻面有惱色,瞪了卓凌風一眼。

  卓凌風略一沉吟,道:「謝法王,你別的不說,心中卻有著一份情義,可你這妹子卻是薄情寡義,其實她是存有害你之心的,而你想必也心裡清楚,這又是何苦?」

  謝遜微微一嘆,道:「世上之事,難說得很。親如父子兄弟,都有反目成仇的時候,更何況是結義兄妹!但是明教四王,情同金蘭。她雖可對謝某無情,謝某卻不可無義!

  眾人聽了他豪邁爽朗的言語,暗暗喝彩,金花婆婆也都聽進了耳中,幽幽一嘆,這聲嘆息,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趙敏嘻嘻一笑,道:「沒想到殺人如麻的金毛獅王竟然還有這幅好心腸,你是要改邪歸正了嗎?」

  謝遜仰天長笑,聲動山谷,大聲道:「謝遜心懷父母妻兒之仇,什麼也不顧了,一生殺人無數,血債纍纍,必然死無好死,還談什麼改邪歸正!」

  聲調忽變柔和,說道:「眾位有所不知,韓夫人從前在光明頂上待我委實不錯。

  那日我生病,內子偏又產後虛弱,不能起床。她照料我一月有餘,盡心竭力,我始終銘感於心。」

  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布袍,接著道:「我在海外以獸皮為衣,她給我縫這身衣衫,里里外外,無不合身,足見光明頂結義之情尚在。

  韓夫人,你去吧,從此而後,咱們也不必再會面了!」

  金花婆婆悽然一笑,說道:「你倒還記得從前這些情誼。不瞞你說,自從銀葉大哥一死,我早將世情瞧得淡了,只不過尚有幾樁怨仇未了,我不能就此撒手而死,相從鋃葉大哥於地下。

  謝三哥,光明頂上那些人物,任他武功了得,機謀過人,你妹子都沒瞧在眼裡,便只對你謝三哥另眼相看,你可知道其中緣由麼?」

  謝遜搖頭道:「謝遜庸庸碌碌,不值得賢妹看重。」

  又以一雙失明的眸子盯著卓凌風方向,冷然說道:「閣下既然為了屠龍刀而來,但想要讓謝某雙手奉上,卻也絕無可能!」

  他雙目已盲,屠龍刀乃性命之所系,不到萬不得已,又豈能甘心奉上?

  卓凌風淡淡一笑,道:「謝法王一生殺人無數,其情雖憫,其行難卻。

  卓某跟你本沒必要,說些虛嘴掠舌的話,

  只因張教主與我有些交情,所以我只想取了屠龍刀便罷。

  至於你要跟我動手,雖是江湖人士應有之為,可你如今雙目已盲,卓某實在勝之不武,我就用一個人的下落,跟你換刀吧!」

  謝遜一揮左手道:「卓幫主,你既然知道謝某的遭遇,也知道屠龍刀是謝某搶來的,想必也知道謝某不會輕易信人,你要刀可以,但要說什麼換,呵呵……」

  冷笑兩聲,面色一寒,道:「哪怕是我師父成昆的下落,也不可能!」

  卓凌風微微一笑:「你要這麼說,我倒是失策了。」

  謝遜哈哈一笑道:「話也不是這麼說,只是我這三十多年來,多於禽獸交往,與人交往很少,實不敢輕易信人。

  你若說成昆在手,我就信了,豈不是虧沒吃夠?」

  卓凌風笑了一笑。

  謝遜又道:「卓幫主若覺得謝某毀了一對招子,又與我無忌孩兒有交情,勝之不武,謝某便請你能答應一件事,雖死無怨!」

  卓凌風道:「什麼?」

  謝遜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謝某敗亡,你讓我這妹子跟殷家姑娘發個毒誓,不泄漏此間之事,便讓她們走路,也不可以任何方式,讓她們受到半分傷損!」

  謝遜以己度人,認為卓凌風一旦取了屠龍刀,免得旁人覬覦,定然會想辦法滅口。

  這就跟他當年在王盤山島取刀以後,雖然看似答應張翠山沒殺人,卻將所有人都給整治成了瘋子,那卓凌風未嘗不能如此行事。

  畢竟在他心裡,卓凌風跟張無忌交情再深,但絕深不過屠龍刀帶來的誘惑與榮耀!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武林至尊,誰與爭鋒!」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為此才故意借著與金花婆婆敘舊,扯出她的過往,其實就是想為她尋一條生路罷了!

  而這一切,卓凌風與趙敏夫婦早就看出來了。

  趙敏當即嬌笑道:「久聞金毛獅王武功絕倫,風哥就落場,跟他一較高下吧,也讓我們見識一下高手過招,否則豈不是壞了興致!」

  她說著眼神向周芷若瞥了一眼。

  卓凌風知道她的用意,看了看周芷若,又瞧了瞧金花婆婆,便將背後用布囊包裹的倚天劍解下,交給趙敏,緩緩說道:「如此,在下領教謝法王神功絕技!」

  趙敏盈盈一笑,接過布囊,她與卓凌風現在有些事不用多說,都能明白對方心意。

  卓凌風知道趙敏要讓自己將謝遜心氣打掉,如此她才能實施讓謝遜與滅絕師太化解仇怨的計劃。

  而卓凌風將倚天劍交給趙敏,則是怕金花婆婆乘機弄鬼,好讓趙敏加以防身。

  卓凌風負手上前,身形傲岸,衣袂飛揚,

  謝遜聽到動靜,也向前跨了三步,與卓凌風距離不過兩丈處立定。

  他昂首邁步,加上他雄偉如山的身材,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一股威猛無比,難以抗拒的氣勢。

  卓凌風見他步伐沉穩均勻,不但功底紮實,武功走的還是沉雄剛勁的路子,但聲音有些不對,貌似太過沉重了些,這重量與他的武功有些不匹配!

  人可以裝模作樣,但腳步聲往往會透露出虛實真相。

  想到這裡,卓凌風知道自己內力若是再精純些,說不定能夠掌握到更多事況。

  卓凌風緩緩取出背後的雙手,雙掌一拍,笑道:「金毛獅王威震武林,在下久已聞名,如今看來屠龍刀就在你衣袍下面,索性取出來,好讓在下一併見識。「

  謝遜突地仰天長笑,登時整座樹林都簌簌地顫抖起來,他的右手拽起了外袍下擺,腰間插著一柄連鞘的厚重單刀,這把刀可比普通單刀顯眼多了。

  眾人吃了一驚,屠龍刀被謝遜藏於衣袍下面,不料卓凌風只從腳步聲就聽了出來,只從這人耳朵之靈,便知對方乃是絕了頂的高手。

  謝遜踏前一步,哈哈笑道:「讓我先以空手領教卓幫主的神功絕學!」

  卓凌風才智過人,豈能不明其中真意,也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好,那就且看卓某能否逼出你的屠龍刀來!」

  他話音一落,謝遜雙足一撐地,人已然騰空而起,好似摩雲大鳥一般,徑朝卓凌風撲去,身在半空,右掌已從空中直劈下來。

  這一劈蘊含其深厚內力,既簡單直接,又是凌厲無匹,鋒利之處不下真刀實劍。

  旁邊圍觀的人,竟因謝遜這一招生出了一種慘烈的奇異感覺。

  謝遜的威名那是切切實實打出來的,他昔日殺人雖多,可都是會武功的武林之人,也是光明正大的交手,除了遇上少林空見神僧,不得不賣弄了心機,暗算了他。

  二十年前,謝遜闖王盤山島搶奪屠龍刀之時,從外圍一路行進,只用這一招,就劈死了數十名幫派人物。

  而今二十年過去,他在冰火島上心無旁念,內功更是大進。

  雖然身在半空,就揮掌下劈猛擊,可力自掌生之際,已距卓凌風不足三尺。

  卓凌風見他這掌勁風凌厲,一般武學之士若被劃中,必是開膛破肚之禍,不由贊道:「明教法王,果是不凡!」

  他說話間縮身向後陡退一步,便讓謝遜這勢若奔雷的一掌盡數落空。

  謝遜哈哈一笑,身子一落地,立時腳下一點,打了一個盤旋,左拳一引,登時幻出重重拳影,突然大喝一聲:「接招!」右拳用實,直奔卓凌風胸口。

  眾人就見一隻醋缽大的拳頭,虬筋暴出,氣勢磅礴,隱隱挾有風雷之聲。

  謝遜心意決絕,既然決定動手,毫不留情,再加上卓凌風的內功、輕功有先聲奪人之功,自是立出重手了。

  這一招名叫「霹靂震天」,拳力雄強,變幻莫測,正是混元霹靂手的成名絕技「霹靂拳」中的殺招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