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眼見卓凌風不敢直視自己,頗覺好笑,莞爾一笑道:「我要說這世上根本沒有讓人斷骨復原的奇藥,我是故意騙你的呢?」
卓凌風斜眼一睨,哂道:「就算你不說,你當我就不知金剛門有黑玉斷續膏嗎?」
趙敏眼神微變,笑道:「也是,你這人神秘的緊,仿佛沒有什麼你不知道的。」
說著探入袖中,取出一個黃金盒子,鏤刻精緻,遞給卓凌風道:「諾,這個給你。」
卓凌風伸手要接,就聽滅絕師太急道:「小心。」
原來滅絕師太、丐幫四老得知訊息,都擁出了觀門,丐幫四老更是好奇,都想見見這個幾乎將中原武林,給一網打盡的蒙古小妖女,究竟是何等人物。但見卓凌風與趙敏交談,各人便均站在一旁,靜以觀變。
丐幫四老沒領教過趙敏的手段,見她不過是個美貌女子,滅絕師太吃了兩次虧,生怕遞給卓凌風的盒子又是什麼陰毒暗器。
卓凌風卻是朗然一笑道:「無妨。」
從容接過盒子,說道:「這妮子縱然要暗算我,也不會親自來,她還不想跟我一起死!」
趙敏嘻嘻一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卓凌風也!」
卓凌風剛要打開盒子,趙敏伸手按在盒子上,說道:「待你回屋再看。」
卓凌風皺了皺眉,盯著趙敏道:「你確定這盒子裡一定是黑玉斷續膏?不是什麼毒膏,比如七蟲七花膏這類?」
趙敏如遭雷殛,五指緊扣匣身,以至於指節發白,回過神來,兀自詫異道:「你,你真的連七蟲七花膏都知道?」
卓凌風淡然道:「你若知道這世上還有毒道大師的存在,便不會覺得七蟲七花膏有多了不起了。世上知道這東西的,不光是我,還有張無忌也知道。」
但見趙敏一臉狐疑之色,便道:「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閒扯,你就說這裡面是不是黑玉斷續膏?」
趙敏呵呵一笑,道:「你說,我大早上跑上武當山,為了給你送毒膏,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卓凌風一想,也是,當即轉身就要進觀。
趙敏一招手,卓凌風頓覺衣袖被她緊緊攥住,就聽趙敏冷哼一聲,說道:「俞岱岩殘了二十年,急這一時嗎?殷梨亭至少還得三天才能到武當山,你就非這麼急嗎?
你我不該論論別的嗎?」
卓凌風知道她說的不錯,轉頭道:「論什麼?」
「又裝傻。」趙敏一字字道:「武當其餘人要不要了?」
卓凌風一陣默然,他救了武當,就覺得不是自己本事有多大,再聽張三丰一說,也斷定這女子就是典型的情令智昏。
可為救張三丰事急從權也就罷了,但若繼續這樣下去,他總覺得是在利用這個姑娘的感情,這絕非君子之所為!
卓凌風明知趙敏多少對自己有一份情意,或許說是一縷好奇,得不到回應,自然又變成一縷痴念,就跟當年的郭襄對楊過一樣。
這未必是有多麼強烈的愛,可那一縷痴念卻是永不絕。
而自己故作不知,但又利用她救人,這樣也太過卑鄙了,與自己所受教誨完全背道而馳!
他是真不想再接這一茬了。
就想拿了黑玉斷續膏,待明教眾人趕到,哪怕讓他們去救人,也勝過這樣讓人心裡添堵。
而且欠趙敏的越多,就越難還!
兩人悄立半晌,趙敏見他眉間卻似有愁意,忍不住問道:「你可是以一人之力,救了武當派,救了張三丰啊,那可是當世活神仙,怎麼一點兒也不高興?」
卓凌風沒好氣道:「這人是怎麼救的,誰看不出來,顯得我很能耐嗎?又有什麼好高興的?」
趙敏明白他知道自己讓著他了,心下很是滿意,卻嘟起小嘴,哼道:「讓張三丰欠了你人情,你也不高興,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讓你高興?」
「你不知道?」
卓凌風盯著她道:「這世上最讓我高興的事,就是你們蒙古人退出中原。」
趙敏一時語塞,雙頰染紅,更添嬌艷。
卓凌風嘆了一聲,垂頭不語。
趙敏幽幽嘆一口氣,道:「我們走走吧,我有些話想跟你好好說說。」
這一聲幽幽清音,有似黃鶯歌唱悅耳動人,丐幫四老一直看著卓凌風與趙敏說話。
此刻就見一個輕顰黛眉,滿腔幽怨的絕世美人,眼神中滿含著乞憐神情,凝注著卓凌風,那照人容光,艷麗不可逼視。
饒是丐幫四老都是年過六旬之人,也不好再看,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別過頭去。
滅絕師太見了趙敏的神色,卻是再也忍耐不住了,這是赤裸裸的勾引少年英俠了,忍不住喝道:「你這妖女又有什麼詭計?」
趙敏轉過目光,捋了捋鬢髮,冷笑說:「你管我有什麼詭計?」秀眉一挑,眼裡透出一絲挑釁:「怎麼?你要殺我不成?
別忘了,那倚天劍是怎麼到你手上的!
哼,我能從你手上奪一次,就能奪兩次,你要不要試試?」
「大言不慚!」滅絕師太冷冷說道。
「好了!」卓凌風猛然一揮手。
趙敏張口要罵,但瞧著卓凌風,又覺罵不出口,只好一撇嘴,怒哼一聲:「你看著辦!」轉身而走。
卓凌風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一團亂麻。
他也不知道跟上去說個清楚好,還是就此分開好。
因為他覺得說,估計也說不通。
他對趙敏說的實在太多了,但目前來看,純粹毫無用處,但也總不能說,你該是張無忌媳婦,別來糾纏我!
這樣一來,說不定這女子會認為,自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她,反而做出什麼過激之事來。
思忖間,就聽掌棒龍頭高叫道:「幫主,你只管去,別人怕這丫頭,我瞧著也沒什麼了不起!你若不敢去,我堂堂丐幫反讓人笑話了!」
卓凌風暗罵此人說話不過腦子,這跟怕不怕有什麼關係!
滅絕師太直接狠狠瞪了這老頭一眼,暗罵老匹夫說話不分輕重,仿佛自己怕這丫頭一樣。也道:「如此正好,去做個了斷!大丈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真有情況,我以長嘯作邀!」
卓凌風心一轉念,也是,當即跟了上去。
趙敏聽見卓凌風跟了上來,嘴唇微微一撇,也不說話,就沿著山路行走,卓凌風跟在她身後,見她身姿搖曳……
卓凌風狠狠一拍腦袋,埋怨自己,她美則美矣,心思卻如海底之針,根本叫人捉摸不透,心中夸的越多,難免就陷了進去。
一路上,他也沒發現周圍有人,比如左右護衛於趙敏的玄冥二老。
不多時,兩人到了一處山頂,趙敏佇立前方,卓凌風見狀,心道:「這女子不會想不開跳崖吧!」默不作聲,上前幾步,與她並肩而立,極目望去,蒼翠滿眼,峰巒如聚,雲海漂浮。
兩人心懷不由一暢,只覺清風徐來,吹得衣發飛舉,遍體生涼。
兩人悄立半晌,趙敏忽地微微一笑:「你怕我從這裡跳下去?」
卓凌風冷冷道:「你位高權重、青春年少,長的也不醜,從這裡跳下去,摔的面目全非,屍骨無存,豈不可惜?」
「可惜什麼?」趙敏漫不經意地說:「自從遇到你,我被威脅、被羞辱、被打、被殺,謀畫許久的計劃全都付諸流水,可我又偏偏奈何不了你。
讓我上對不起聖上、中對不起父王、下對不起自己,從這裡一躍而下,死在這武當仙山,不也是個好歸宿嗎?」
卓凌風聽了這話,心頭一亂,不知從何說起,不由無奈一笑:「你認真的?」
趙敏看他一眼,眼神微黯,低頭望著腳尖,幽幽地說:「你希望我認真嗎?」
卓凌風見她神氣古怪,猜到她的心思,說道:「你是否認真是你的事,可我在這裡,只要我不願意,你就跳不下去!」
趙敏抬眼一望,兩人四目相對,她的耳根微微發燙,低聲說:「你、你還是從心裡不希望我死?」
剎那間,卓凌風心中一酸,「當然」二字幾乎衝口而出,然而話到嘴邊,忽又想到兩人身份,這話一出,難免讓她誤會,心中柔情更甚。
搖了搖頭說道:「趙姑娘,年少女子如此辜負大好青春,就有些不知好歹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萬不可自行毀傷,你有這等想法,我真為你的雙親感到深深的遺憾。
你畢竟年輕漂亮,何必為了心中那一縷情絲,而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所謂愛情大於一切,意思到了,差不多就行了!這世上除了父母,沒有誰值得你不顧一切!」
趙敏笑道:「我當你要說我什麼,竟然說這個,怎麼?在你眼裡,世上就沒有值得我趙敏為之傾心,能夠託付終身的男人了?」
「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
卓凌風說到這裡,就硬著頭皮道:「但我知你雖是蒙古女子,卻情義深重,更甚我漢家女子,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可以放棄一切,無論是自己的理想追求,還是國家民族,乃至於父母兄弟!
可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能夠為了你,放棄你能為之放棄的一切,平心而論,這世上沒有哪個男子配的上你,更沒有誰值得你為其付出全部感情!」
他這是真話,就是趙敏的天命男配張無忌,實際上沒有為趙敏付出過什麼。最大的付出,也就是從四個喜歡自己的女子中挑了她。
看著最為高大上的卸任明教教主之舉,那也是張無忌從一開始就壓根不想當教主,無時無刻都想著放棄教主之位。縱然沒有趙敏,也是一樣。遠遠談不上為趙敏付出。
所以只談付出一途,張無忌比不上趙敏,可惜愛情這東西,它沒有道理可講。
換一個人縱比張無忌對趙敏付出十倍,趙敏卻一隻眼也瞧不上。
故而在卓凌風眼中,所謂愛情也只有以「鞋腳」比喻了。
趙敏嘆一口氣,目視蒼莽,徐徐道:「其實當我喜歡上漢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將要放棄什麼。
因為能讓我敏敏特穆爾為之動心的男人,他一定是個強者,有著極為遠大的抱負。
如此時局下,哪個有本事的漢人不以『驅逐韃虜,復我河山』為己任,
倘若他因兒女私情就能放棄自己的理想與抱負,我反而看不起他了。」
卓凌風當即一愣,尋思:「難怪說情令智昏,這都為人家不付出,自我洗腦了。」
卓凌風沉默一陣,緩緩道:「趙姑娘,上次你說我骨子裡看不起女子,這話不對。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一個道理。
女子不一定非得將愛情視作一切。
你父王能將江湖群雄讓你統帥,足見對你之愛重,而我漢家以孝為之本,你應該也如他疼愛你一般,愛重你父王,乘著還未走到兵敗如山倒,山窮水盡的那一天,早謀後路。
不要只顧著追求自己的愛情,讓他陷入兵敗身死之局,這是你當下最該做的!
你相信我,大元一定會亡,這就跟當年大宋一定會亡一樣,縱然有岳武穆、韓世忠、孟拱等等名將相繼出世,卻也無法挽回。」
趙敏皺起眉頭,將他打量一番,冷哼一聲,說道:「我大元鐵蹄縱橫天下,怎會滅亡?你為何如此篤定,憑什麼?」
卓凌風略一思忖,說道:「隨著昔日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豪言壯語,就給這座山河下的每個人心裡,種下了一顆造反的基因!
元廷將天下百姓分為四等,蒙人為上,色目人次之,北方漢人第三,南方漢人視為末等,肆意欺壓,草菅人命,視蒼生如糞土,百姓早已不堪壓迫。
而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而你大元君臣,更是不修德行,治國如縱馬,就是最重要的皇位傳承,也多有兄終弟及、叔侄相傳這等可笑之事發生!
從而使得蒙古王族人人都有覬覦神器之心,導致皇族之間自相殘殺,就連堂堂京師也被攻破過,致使皇權削弱、權臣得勢,形成君臣內鬥之勢,朝堂之上祿祿諸公都是黨同伐異,沒有人真正關心政事,朝廷綱紀大亂。
從蒙元角度講,這是真正的內憂外患。
從我漢家立場說,正應了那句『天作孽,還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當此時節,一旦有神武天縱的英雄豪傑應運而出,必然會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局面,因為這是真正的順天應人,滅你元廷,必然勢如破竹,又豈是人力所能阻擋?
你汝陽王一家縱然皆是蓋世名將,機智過人,殫精竭思,精心策劃滅了中原武林各大派,最多也只是讓元廷這艘爛船,多苟延殘喘幾日,再多死上一些人。想要再維護住元廷在中原的統治,卻是痴人說夢,螳臂當車!」
這番話直讓趙敏猶如當頭挨了一記悶棍,只覺頭中嗡嗡作響,眼中金花亂舞,耳中一片蟬鳴,渾身冷汗長流,她何等見識,自然知曉卓凌風將她元廷弊政一語道明。
饒是趙敏心智過人,一時間,思維也陷入混亂,目光時而凌厲,時而柔和。
良久,趙敏吐出一口長氣,輕聲問道:「卓凌風,你下一步什麼打算?」
卓凌風淡然道:「我的打算,你難道還不明白?」
趙敏微微點頭,目光轉動,說道:「你在這裡等魔教的人到了,好共商反元大事!」
「不錯!」
卓凌風語重心長道:「趙姑娘,武當派這次能逃過一劫,不是卓凌風有多大本事,我心知肚明。
因為那個人哪怕武功低劣,只要你喜歡,他一旦出現在武當山上,你都會藉機退卻,並非卓某獨然。
無非幸運的是,這個人剛好是我,若是張無忌,你也會退!
但於我而言,你我也算有了一點香火情,眼下你應該即刻回大都,放了中原武林人士,再想辦法勸父兄離開中原,這是為人子女的本份。
人這一輩子,老是想著自己那一點事,等到自己做了父母那一天,終究不會真正的快樂,定然滿是遺憾。」
卓凌風這是真正的有感而發,他覺得原軌跡中的趙敏對不起父母,她為了愛情不顧一切,與張無忌雙宿雙飛,汝陽王制住張無忌這個明教頭子,卻為了女兒只能選擇放虎歸山,結果最後汝陽王自己兵敗身死,明教得了天下。
他覺得趙敏只要還是個人,縱然與張無忌歸隱了,但想到這一幕,難免傷心!
這算是真正的肺腑之言,若真能將汝陽王這一支說退漠北,於漢家也是大好事。
然而趙敏卻是聽的麵皮漲紫,說道:「你是說我自私?」
卓凌風皺眉道:「不然呢?」
「看到你,我就暗暗下決心,以後一定得生兒子,因為女孩都是賠錢貨。
都是富了女婿,窮死老丈人!」
趙敏心裡氣往上撞,冷笑道:「你就是一個叫花子頭,想陪嫁都陪不起,你這是嫉妒!」
卓凌風哈哈大笑道:「沒見識了吧,我這個叫花子頭,想要財富,卻是唾手可得啊!」
趙敏啐了一口,罵道:「你混蛋!」
卓凌風道:「不敢。」
趙敏定了定神,忽而笑道:「卓凌風,我有件事,始終想不明白。」
卓凌風道:「你說。」
趙敏道:「小妹生性愛武,一直有些好奇,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我聽玄冥二老說,每次見你,你的武功都有精進,他們說你簡直深不可測!」
卓凌風笑了笑,道:「這容易,你將玄冥二老叫到這裡來,大家來一場生死相搏,你自然就知道了。」
趙敏搖了搖頭道:「我可不與你為敵,免得你以後殺我!
但我想知道的是,當今世上,論單打獨鬥,有沒有誰能逼你使出全力?」
「廢話!」
卓凌風冷哼一聲,兩眼朝天,說道:「這武當山不就有一個嗎?
我本想從西域一路遊山玩水過來,與人好好過一手,結果不巧的很,遇上你這個魔星,
這我的計劃全都偏離軌道了,而今更是被你暗算,暫時不能出手了,讓人好不氣悶!」
「你可真厲害!」趙敏擊掌贊道:「那除了張真人,這世上就沒有別人了嗎?」
卓凌風皺起眉頭,打量她一眼:「你究竟想說什麼?」
趙敏笑道:「我覺得,當今世上,還有一人堪為你之敵手,比如孤身打退六大派,以乾坤大挪移神功威震天下的魔教教主張無忌!」
卓凌風點點頭道:「不錯!」
「照啊!」,趙敏雙手一拍:「所以你們誰高誰低,我想想就興奮。」
卓凌風心中很是彆扭,沉默一時,徐徐說道:「你這麼說,的確很有意思。
我也想與他過上一手,只可惜他缺少武學高人指點,一身所學未曾融會貫通,還差點火候,現在跟他打,我占了大便宜,勝之不武!
況且我兩又有交情,還各自身系教派榮辱,代表的不只是個人,無論誰勝誰負都不利於團結,所以這個想法,暫時只能埋在心底了。
待有一天,將蒙古人逐回漠北,我們就可以放手大戰一場,決個勝負出來。」
「呵呵,」趙敏不置可否,看著卓凌風微微一笑:「我跟你想的可不一樣。」
卓凌風目光電閃:「難不成你又做了什麼,非讓張無忌來與我較量?」
趙敏咬了咬嘴唇,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在你心裡,就一直這麼壞?你是不是覺得我會害你,亦或是你從心裡怕我?」
卓凌風哼了一聲道:「你難道沒害過我嗎?那綠柳鋼牢之辱,我還是平生第一次!」
趙敏哼道:「難道我就是第二次了?」
卓凌風面上一紅,一怔道:「至於你說我會怕你,純粹子虛烏有,縱有十個你,我也能一掌斃了,需要怕嗎?」
趙敏凝視於他,櫻唇一撇道:「看著挺自信,實際喉結動了兩下。
可見你武功是比我高的多,可還是怕我,而且怕的很!」
卓凌風無奈一笑道:「那你說,我怕你什麼?」
趙敏一捋鬢角秀髮,幽幽道:「你怕你愛上我,又怕……姑且當你有妻子,對不起你那所謂的妻子。
想要和我撇清關係吧,可又撇之不清,你想打死我一了百了吧,內心深處卻又捨不得打死我,嗯,我是女孩子,不該這麼說話,顯得很輕浮,你們漢人喜歡女孩子矜持。
所以說你不敢打死我,更為恰當。
因為你認為我的命,比不過數百武林豪傑,他們的安全還得著落在我身上!」
卓凌風對趙敏迄今不殺的原因,在他心中縈繞多時,也無有定論,但當趙敏直接道出,令他怒火陡起,大聲道:「好啊,你倒是將我看透了,所以你是有恃無恐了?」
「我哪敢啊?」
趙敏笑嘻嘻地道:「你神功蓋世,我那幫手下被你嚇的全都跑光啦,如今只剩我一個光杆兒郡主,嚇的我都得靠穿上你們漢家女兒穿的農裝了,若再被你在這裡殺人拋屍,人不知鬼不覺的,屍體都得餵了野獸,真是淒涼。」
說到這裡,拉起衣袖,假意抹淚。
卓凌風對她再了解不過,知其在裝模作樣,心中好笑,當下說道:「你有話就說,莫繞彎子,我還有事,沒空跟你胡鬧。」
趙敏放下衣袖,面頰微紅,如染胭脂,小聲咕噥道:「我決定以後跟著你啦。」
卓凌風俊目大張,道:「什麼?」
趙敏心頭一顫,偷偷瞧了他一眼,見他神情疑惑,一字字道:「我要跟著你。」
卓凌風一時默然,抬眼望去,趙敏一雙秀目灼灼閃亮,不由嘆一口氣,說道:「趙姑娘,你這是何苦,我已經有妻子了,我不但什麼都給不了你,似我這種漢人,還會讓你與父兄走向翻臉之路,你……」
趙敏苦笑道:「你有妻子,我也怨過,可不知怎的,我總是對你放不下來。」。
卓凌風心頭陡震,欲言又止,忽見趙敏偷眼瞟來,眸子深處透出一絲狡黠,卓凌風不由得眉頭大皺。
趙敏嘻嘻一笑,一擺手道:「我是騙你的,你還想的挺美,我敏敏特穆爾還能給你做妾不成?」
這話一出,卓凌風心想:「這話也對!」不由頷首,表情恢復自然。
趙敏見狀,暗罵:「這可真是大傻子!」莞爾一笑道:「我之所以跟著你,是因為我這人最喜歡武學,魔教大隊人馬到了武當山,與你們丐幫、武當、峨眉諸派商議反元大事,為求號令一統,怎麼也得有個盟主,哪怕是名義上的。
這一次你挾救援武當之威,震動天下,滅絕師太與丐幫長老必要推舉你,可人家魔教必推張無忌,雙方互相不服。
再加上峨眉、丐幫與魔教有仇,那麼一場大戰不可避免。
縱然你與張無忌都是仁人君子,武功蓋世,但若力壓眾議,必然人人不服,瞬間離心離德,別說聯盟,就是本幫派也當即成為一盤散沙,因為他們會想著自家幫主、教主都是爛泥扶不上牆,這樣子還想抗我大元,那是做夢!
而這一幕不光我看的出來,你們雙方有識之士必會諫言,而你與張無忌不得不採納,那武林人物解決爭端,就得動手。
嘿嘿,不提你與張無忌這兩位風頭正勁的青年高手,就是魔教光明使者、護教法王,峨眉掌門、丐幫四老,都是世間難得的一流高手,上次光明頂上沒有發揮,這些人在武當山上,當著天下第一高手的面,不得拼命大顯身手,我趙敏又怎容錯過此等視覺盛宴呢?」
卓凌風聞言,注目趙敏,震驚莫名,心想:「這女子竟然如此厲害!原軌跡中的張無忌的確算是以身飼妖了,堪為抗元首功了!」
沉吟半晌,說道:「誠然如此,我為何要滿足你?」
趙敏微微一笑道:「我說了,我們畢竟是敵對立場,我抓了六大派的人,早就直接將其裝車,分幾路解往大都了,縱然要放武當眾人,也得有個合適的藉口。
那麼堂堂的『邵敏郡主』被抓了,用我換武當諸俠,合情合理,縱然聖上知道,也不會怪罪我父王!」
卓凌風一直默默聽著,目光閃爍不定,還是搖了搖頭,徐徐說道:「這個理由很充分,可我還是不能答應,你也說了我們是友非敵。
我身系丐幫榮名,又要與明教結盟反元,在這個節骨眼上,卻帶著你個蒙古郡主,這算什麼?誰人心裡不生疑竇?還怎麼結盟?」
趙敏冷笑道:「我再是蒙古郡主,那也是俘虜啊,怎麼了?
哦,俘虜就與奸細等同了?
你們這夥人若都如此淺薄,還想爭天下?趁早回家置上二畝薄田度日去吧!」
卓凌風自負激辯無雙,面對趙敏的伶牙俐齒,竟然一時詞窮,好不尷尬。
趙敏苦笑道:「看來你全沒把我放在心上了,我剛才說了,我的手下都走了,你若是趕我走,這兵荒馬亂的,我一個單身女子,難保不出事。
我出事,你或許不心疼,但若讓我父王以為我是被你給欺負了,還來了一出殺人滅口,恐怕……」
她本來是低鬟淺笑,秋波一轉,忽然面色慘白,兩顆淚珠忍不住奪眶而出。
饒是卓凌風早見識過她的哭功,此時也神氣尷尬,一時無語。
趙敏雖是作假,然則心中還是酸楚難耐,伸袖抹淚,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原來堂堂丐幫幫主也能失信於人,小女子算是見識了何謂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說著拂袖離去。
卓凌風一怔道:「你站住,我什麼時候失信於人了?」
趙敏轉過頭來,冷冷說道:「昨夜是誰在大庭廣眾之下,言說只要我不幫著蒙古,他就拿我當朋友來著?」
卓凌風道:「我是說過這話!」
趙敏道:「那我是你的朋友,看你們打架,過過眼癮,怎麼了?」
卓凌風氣的雙眉一軒,道:「可你的手下傷了俞三俠、殷六俠,張翠山夫婦自盡也是因為你的人傷了俞三俠所致,你在武當山上,他們能饒的了你?
你是膽大包天,不知死!」
趙敏見他發怒,反而心下一喜,知道他嘴硬心軟,擔心自己,佯裝一驚,忙忙如漢家女子一般斂妊為禮,說道:「卓幫主,事關生死,先前若有得罪,還請見諒則個。你定要保護小女子周全!」
卓凌風對這個女子是又氣又無奈,搖頭說:「天下事抬不過一個理字,縱然雙方都是朋友,也得講理,我憑什麼護著你?我又怎能護住你?」
就聽趙敏說道:「憑我趙敏手裡握著中原各大派的人,你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護著我,任誰都不能說,你卓大幫主是見色忘義!
至於護不住我,更是笑話,你昨夜面對四百餘名武學好手,威風凜凜,單人獨力就護住了武當數百條性命!
今日手下還有丐幫一眾長老弟子,怎麼就護不住我一個弱女子性命了?」
卓凌風不由一顫,臉上肌肉都在抖動。
就聽趙敏接著道:「若非你仗義出手,武當派上下早已生死不知。
忘了告訴你,我的手下早就開始在江湖上放言了,你聽我的措辭如何?
話說那蒙古小妖女率領漢、蒙、西域四百餘名武學名手,上武當山就是為了與武林神話張真人公平一戰。
張真人百年修為,武學修為真可謂超凡入聖,奈何年紀老邁,精力衰退,又寡不敵眾,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那丐幫幫主卓凌風從天而降,右手一招全真教的蓋世絕學「倒反天罡」,左手一招丐幫嫡傳絕學「降龍十八掌」,直接擊退圍攻張真人的五大高手。
想那卓幫主義薄雲天,不顧生死,勇斗群雄,苦戰多時,最終擊退一眾一流高手,更是將倚天劍架在了蒙古郡主脖子上,將其生擒活捉。
這才救下了武林泰山北斗張三丰,保全了武當一門,更是保留了中原武林之顏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