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楊副使

  「開門!」

  楊玄站在太子的寢宮外。Google搜索

  幾個看守的侍衛緩緩打開殿門。

  太子就坐在床榻上,伸手擋著臉。

  地面很乾淨,楊玄看到了一枚珠子在牆邊。

  「殿下。」

  太子緩緩放下手,眯著眼,適應著光線。

  「你又來了。」

  「又這個字用的極妙。」楊玄笑了笑。

  太子端坐著,搓搓臉,覺得肌膚有些不自在,「阿耶讓你來,這是想做什麼?廢太子?」

  「臣不知。」楊玄站在床榻邊上。

  他來這裡,就帶著耳朵。

  太子笑了笑,伸手捋捋打結的頭髮,「老二去了北疆,據聞和你在一起?」

  「大王如今在長安。」楊玄答非所問。

  但,太子畢竟是太子,「那麼,阿耶讓你來此,便是想告知孤,孤這個太子,該滾蛋了!」

  「臣不知。」楊玄覺得太子也算是個可憐人,但怡娘說得好,偽帝的狗崽子,死的再多也不心疼。

  大侄子呢……楊玄突然一怔。

  「哈哈哈哈!」

  太子突然捧腹大笑。

  這娃,瘋了!

  楊玄不露聲色的退後一步。

  「楊使君無需擔心。」

  身後有侍衛低聲道;「殿下的一隻腳被捆住了。」

  楊玄仔細一看,太子的右腳竟然被繩索綁住了。

  他乾笑道:「我只是擔心殿下失儀。」

  偽帝竟然令人把太子的腳捆住,這是擔心什麼?

  擔心他自盡?

  不會,對於偽帝來說,太子自盡不是壞事兒。

  反而能讓他得個好名聲……太子謀逆,朕依舊寬恕了他,誰知曉他自知罪孽深重,自我了斷了。

  那麼就是……擔心太子動手!

  楊玄覺得自己一根手指頭就能按死太子,且偽帝也沒那麼好的心思為他準備這個。

  偽帝會來。

  太子狂笑一陣,喘息道:「老二還是那般喜歡裝憨實嗎?」

  楊玄默然。

  這個瓜貨,若非是在宮中,衛王能一巴掌拍死他!

  「老三還是這般陰險嗎?」

  這話,楊玄感興趣,「大概吧!」

  「看來,你果然是對老二忠心耿耿。」

  太子笑的很是不屑,但他隨口一句話就能試探出楊玄的態度,可見心機了得。

  「哎!」楊玄衝著內侍問道:「我還得待多久?」

  內侍默然。

  繼續!

  楊玄很是無趣的問道:「殿下可還有什麼話想說?」

  說完趕緊走人。

  他想妻兒了。

  太子揉揉小腹,撩開遮住臉的頭髮,一張泛著油光的臉蛋上,儘是譏誚之色,「他讓你來,便是想聽聽孤想說些什麼。那麼……」

  太子今日會說一些騷話,這個楊玄知曉。

  他看到內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帶著同情,看到侍衛們的眼神中帶著惋惜。

  太子笑的很是得意。

  楊玄慢條斯理的摸出兩小塊布,捏成團,堵住耳朵,開口,「殿下,只管說!」

  太子:「……」

  他嘆息,「你去吧!」

  「臣,告退!」

  楊玄拱手,最後看了太子一眼,無聲的道:「走好!」

  太子一怔,「他盡然能聽到?」

  艹!

  內侍和侍衛們一臉見鬼的模樣。

  一群人都被楊玄給騙了,這貨壓根就沒堵住耳朵。

  「關我屁事!」

  外面的楊玄丟下這麼一句話,大喇喇的走了。

  咳咳!

  側面傳來了乾咳聲,侍衛們就像是見到貓的老鼠,趕緊避開。

  內侍沒法避,神色絕望。

  皇帝從側面出來了,身後跟著韓石頭。

  「逆子!」

  太子抬頭,「阿耶,許久未見。」

  皇帝進了寢宮,韓石頭回身擺手。

  內侍目露感激之色,趕緊閃人。

  韓少監,好人吶!

  皇帝負手站在床榻之前,「朕問你,那個藥方,可想起來了?」

  太子問道:「可有酒水?」

  「給他!」

  韓石頭親自去弄了一罈子酒水來。

  太子喝了幾口,突然嘆息,「一直想喝,可等喝到的時候,卻發現沒了興趣。這人便是如此,渴望什麼東西,就會焦慮不安,等到手後,卻意趣索然。」

  他笑了笑,「父親如今也老了,還想生子嗎?」

  皇帝淡淡的道:「莫要挑釁朕的耐性。」

  「孤,一直想挑釁。」太子看著他,「你想廢掉孤的太子之位,隨後弄死孤。

  只是孤有一點不明。阿耶年歲不小了,就算是你如今能生子,阿耶確定自己能活到那個孩子成人?

  等阿耶去了,那個孩子年幼,主少國疑,阿耶就不怕江山被人奪了?

  哦!孤倒是忘記了,在阿耶的心中,江山算的了什麼,不過是阿耶的玩物罷了。

  那麼,阿耶何不如和臣子們說,朕乃天神下凡,永生不老,如此,便能少了群臣的呱噪。

  只是孤想說,阿耶你吃喝拉撒與常人無異,放的屁比誰都臭,身邊的內侍還得大口的吸,小口的呼,否則便是嫌棄你的屁臭。

  你就這麼一個比凡人還噁心的人,怎有臉說自己是天子?!

  天子,那是老天之子,阿耶你摸摸自己的老臉,那皺褶多的讓人噁心……

  老天知曉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還是個爬灰的狗兒子,他會一巴掌拍死你這個老不死的老畜生……

  「封嘴!」韓石頭喝道。

  「不必了!」

  皇帝擺擺手,韓石頭躬身告退。

  殿內只剩下了這對父子。

  太子冷笑,「怎地,要動手?孤等著你。來,殺了自己的兒子,回頭,你就能安心享用自己的兒媳婦。

  不,孤倒是忘記了,沒了孤在,你和那個賤人在一起時可會愉悅?怕是會厭惡吧!

  哈哈哈哈!你這個爬灰的老畜生,你可知曉,長安如今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話,看你和自己的兒媳婦的笑話。

  可笑的是,你還以為自己在百姓心中高大無比。

  呸!若非百姓懼怕,你早已成了天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哈哈哈哈!」

  「那一年,你出生,朕很是歡喜!」

  皇帝沒有動怒,「朕對你抱有厚望,從小就教導你,可還記得?」

  太子點頭,冷笑。

  「那時候,朕與你阿翁在謀劃太子之職。」

  「也就是想害死孤的那位伯祖。」

  「朕與你阿翁出手,把孝敬皇帝拉了下來,你阿翁成為太子。後來武皇年老臥床不起,朕領軍入宮,逼迫她退位。」

  太子笑道:「阿耶果然是了得,先是害死了自己的伯父,接著又逼迫自己的祖母,再後來,又逼迫自己的生父退位,接著,收了自己的兒媳……

  阿耶,你死後可敢去地底下見這些人嗎?」

  皇帝依舊自顧自的說道:「朕做成這些,離不開楊氏的幫襯,朕答應繼位後,會給出豐厚的報酬。

  朕願意敞開讓楊氏兼併田地。

  可你那位外祖,卻貪心不足,想要入朝為官。

  國丈入朝,皇后在後宮,太子在東宮,朕這個帝王在楊氏的圍困中,每晚睡覺都得睜隻眼閉隻眼!」

  太子:「……」

  這是誰也不知曉的秘辛。

  韓石頭站在寢宮外面,微笑著。

  陛下!

  您,聽聽!

  「朕好言以對,可楊松成卻威脅朕,若朕不答應,楊氏便會支持別的皇子。」

  「為何不肯支持孝敬皇帝?」太子問道。

  皇帝淡淡的道:「孝敬皇帝對世家門閥不滿,支持他,便是支持自己的死對頭。楊氏不傻,自然不肯。」

  他乾咳一聲,「朕讓你的母親去勸說楊氏,可你母親開口便是楊氏如何艱難,朕如何吝嗇。

  這便是朕的結髮妻子,朕的皇后,你的母親。她是楊氏的好女兒,朕屈服了。」

  太子面色慘白,「原來……原來……」

  「楊氏聯手其它世家門閥,勢力龐大,朕,也不能制。可那股子氣卻散不去。」

  太子近乎於尖叫般的喊道:「於是你便奪了孤的妻子,一直在逼迫孤。」

  皇帝微笑,眼神冷漠,「對。朕便要讓皇后那個賤人看看自己的兒子在地獄中煎熬,讓楊松成一邊惱火,一邊卻只能想辦法幫襯你。每當看到這個場景,朕,不勝歡喜!」

  太子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可孤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不是楊氏的子孫!」

  皇帝冷冷的道:「逆子,說出藥方,朕會讓你得了善終。你不是一直仰慕孝敬皇帝?朕送你去為他守陵!」

  太子看著他。

  寢宮內很安靜。

  「孤,哪都不去!」

  太子猛地蹦起來,撲向皇帝,可腳腕卻被繩索緊緊的束縛著,重重的跌倒在床榻邊緣,就在皇帝的眼前。

  皇帝眼神冷漠,「看來,你是想死了。」

  「對!」太子仰頭看著他,「殺了孤!」

  皇帝從袖口裡掏出一截繩子,「逆子,最後的機會!」

  太子笑道:「你說和那個賤人在一起只是為了報復楊氏,可看看你,大把年紀了還想和她生子,可見是早已喜歡上了她。老狗,老狗!你不得好死!」

  韓石頭站在外面,低頭,無聲說著。

  ——陛下,老狗正在殺自己的兒子,殺的氣喘吁吁,殺的……酣暢淋漓。奴婢歡喜不勝。

  ——郎君即將為節度副使,當郎君返回北疆時,已然成了大唐重臣。奴婢在等著,等著郎君的大軍南下,兵臨長安,君臨天下!

  裡面有東西在劇烈掙扎,床榻上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漸漸的,聲音微弱,直至湮滅。

  皇帝氣喘吁吁的出來,「太子病重!」

  韓石頭欠身,「是。」

  皇帝回到了他的梨園。

  「二郎!」

  貴妃喜滋滋的來迎,「我剛排好了一支舞。」

  「哦!」皇帝笑道:「鴻雁的舞姿配上那曲子,朕期盼已久了。」

  一個舞蹈,一個打鼓,其樂融融。

  晚些,太子病重的消息傳來。

  韓石頭站在梨園外,腦海里是太子最後的模樣。

  ——舌頭微微伸出來,面色鐵青,唯一意外的是他竟然在笑。

  嘲諷的笑!

  「二郎!」

  貴妃一個下腰,倒著給皇帝一個媚笑。

  皇帝上前扶起貴妃,二人相擁。

  一個宮女在邊上贊道:「真美!」

  ……

  太子病重!

  楊玄知曉,自己該走了。

  老丈人的動作也很快,隨即上疏,再次舉薦楊玄為北疆節度副使。

  朝堂上再度商議。

  羅才再度舌戰群雄。

  大勢已去,鄭琦等人也不過是出來說了一番不看好楊玄之類的話,隨後,皇帝拍板。

  楊玄!

  北疆節度副使!

  當宣旨的人來到陳曲時,整個巷子都轟動了。

  「節度副使啊!」

  街坊們紛紛出來恭賀。

  「客氣了。」

  楊玄出來冒個泡,隨後韓紀接待。

  不是他矯情,而是事兒太多。

  丈人那邊說了,來日方長,周氏那邊就不給他慶賀了,也是低調之意。

  可羅才等人是否要謝?

  必須的!

  楊玄帶著禮物一一走到了。

  接著便是魏靈兒等人設宴為他慶賀。

  大腿還得去抱抱。

  楊玄專程去了一趟魏家。

  右武衛大將軍魏忠專門告假在家等他。

  「見過楊副使!」

  當魏忠鄭重行禮時,楊玄有些時空顛倒的感慨。

  當初他為了抱大腿,和魏靈兒虛以委蛇,到了今日,魏忠見到他,也得鄭重行禮

  這人生際遇,讓人不禁感慨萬千。

  二人互相套了個近乎,楊玄婉拒了留飯,等他走後,魏靈兒來問。

  「阿耶,子泰和你說了什麼?」

  「那些話是你能問的?」

  魏靈兒癟嘴,「有什麼不能問的?哪日我請他去青樓。」

  魏忠指著她,「若你是兒子,此刻鞭子已然臨身了。」

  「阿耶說說嘛!」

  魏忠負手看著門外,「這個人,以後怕是不得了!」

  「這我早就知曉,可是阿耶,他會如何不得了?」

  「大概,位極人臣吧!」

  「做宰相!」

  「嗯!」

  「阿耶,那子泰以後可能和你相比?」

  「來人!」

  「郎君。」

  「從今日起,靈兒禁足五日!」

  ……

  送別的人群中沒有魏靈兒,楊玄還有些好奇,問了其他人,說是被禁足了。

  張冬青那一日沒來赴宴,今日卻來送行,還作詩一首,一看便是憋了幾日的結果。

  而且,張冬青看楊玄的眼神也變了。

  若說原先是坦然,現在則是多了些恭謹,以及……試探。

  女人啊!

  楊玄卻不再多看她一眼。

  「諸位,山高水遠,後會有期。」楊玄拱手。

  噠噠噠!

  一個官員策馬趕到:「楊副使,陛下有吩咐。」

  楊玄下馬。

  官員說道:「鄧州民亂,朝中令你前去鎮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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