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硬漢巴桑之死2

  第六十六章 硬漢巴桑之死2

  追蹤

  見卓木強巴漸漸能在最飢餓的狀態下做出標準的槍技姿勢,呂競男開始教他槍械和刀具的配合使用。

  由於這套動作十分複雜,必須在實戰中去體會,呂競男一面指導動作,一面和卓木強巴對拆。

  原本卓木強巴的體能是占優勢的,可是背著背包攀爬疾跑一天下來,在空腹的狀況下,他實在不是呂教官的對手,常常在對拆中不小心被魔鬼教官打得鼻青臉腫。

  他十分納悶,難道呂教官不用吃東西,都不會感覺到餓嗎?

  這樣又過了兩天,他們明顯感覺,進入到一個新的海拔高度,霧氣變得凝重、酷寒,更像是霜,地表也時常有薄冰凝結,在攀岩時也變得艱苦異常。

  算起來和敏敏他們分開已有一周的時間了,仍然沒有看到這迷霧的盡頭,不過不知因那飢餓難耐的地獄式訓練,還是因堪稱魔鬼的呂教官守在身邊,卓木強巴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漸漸淡化了對敏敏的思念,至少不如從前那般整日懸著一顆不安的心。

  卓木強巴在心中自我安慰,那是因為敏敏已經變得堅強起來,所以自己才沒有太對敏敏擔心,她已經能照顧好自己了。

  但讓卓木強巴覺得疑惑的是,自己竟然對呂競男,這個天天守在自己身邊的強悍女子,產生了擔憂。

  他不知道這種憂慮從何而來,總感覺呂競男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她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訣別一般。

  這日訓練結束之後,卓木強巴塞了兩塊高壓縮食品,喝了大量的水,扭頭看呂競男,她正對著一堆亂石發呆,不禁走過去,詢問道:「怎麼了,呂教官?

  是不是因為今天沒打到我,所以不開心?」

  呂競男露齒一笑,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柔情,看得卓木強巴神情一滯。

  她看了看卓木強巴烏青的左頰,那是昨日留下的痕跡,道:「沒什麼,早點休息吧。」

  說著,徑直走到石壁旁,閉目假寐。

  卓木強巴在呂競男駐足處看了看,這些亂石堆隨處可見,沒什麼新鮮,可是呂競男在這裡看什麼?

  第二天,卓木強巴知道呂競男在看什麼了。

  事情很偶然,他早上起來小解,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亂石堆後面,忽然,他覺得亂石堆的下面那堆碎石很眼熟,便彎腰近身去看,卻聞到一股熏人的氣息——狼尿!卓木強巴用腳踢散碎石,氣息發散出來,很顯然,這裡有狼經過,並在此做了標記。

  其實這些天,最讓卓木強巴感到奇怪的便是,他們一路走來,連狼影都沒見到。

  若說起初是用狼哨震懾了狼群,可是後來,自己已經不吹狼哨了,依然沒有狼,他曾為此做過無數假設,自認為最合理的解釋是……那個操獸師,將所有的狼都集結起來帶走了,他們需要補充實力。

  既然這裡有狼留下的痕跡,說不定還有別的印痕,卓木強巴貓下腰,仔細地尋找起來,不多久,他便在一塊巨石下面發現了一抹炭痕,那是燒過火的痕跡。

  卓木強巴用力推開巨石,往下刨,沒錯,下面埋藏著灰燼、炭塊、未燒完的纖維或塑料品。

  卓木強巴愕然抬頭,心道:難道說,我們宿營的地方,就是莫金他們早些時候宿營的地方?

  呂競男昨天就一直在看,難道說,她早就知道了?

  「你發現啦?」

  不知什麼時候,呂競男出現在身後。

  卓木強巴道:「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是莫金他們經過的地方?」

  他很清楚,亞拉法師與他們相距還遠,而且,和狼一起行動,他以前也未見亞拉法師具有這方面的能力。

  呂競男點點頭。

  卓木強巴又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你改變平行線路我就覺得不對勁,難道從那時候起,你就打算斜插向莫金他們的線路?

  你是怎麼做到的?」

  呂競男避而不答道:「從這些痕跡中,你能看出什麼?」

  卓木強巴想了想,道:「痕跡很新,不會超過兩天,奇怪的是,從剛才的尿液標誌看,狼的數量並不是很多。」

  呂競男道:「他們有三個人、兩頭狼,在我們抵達這裡的前一晚在此宿營,前進的方向大致在正前方偏東十五度。

  據我這幾日的觀察,這一帶有很多熔岩台地,通常狼不會選擇攀岩前進,而他們是靠狼帶路,所以沒我們速度快。」

  「不可能。」

  卓木強巴斷然道:「不可能才兩頭狼。

  那天攻擊我們的狼數量如此多,都去了哪裡?

  就算它們是別的家族勢力,那麼,最初那個操獸師擁有的,也是八匹狼啊!」

  呂競男道:「這件事,確實很蹊蹺,可是,痕跡是不會改變的,這裡確實只留下兩頭狼的印跡。」

  卓木強巴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那你跟著他們,想做什麼?」

  呂競男道:「如果傳說是正確的,那麼,越靠近香巴拉,狼群就會越多,到時候就算我們和莫金他們同時趕到,有那個操獸師在,我們也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

  所以我想,在此之前,趁這裡還不是狼群的聚居區,最大程度消耗他們的力量,至少要解決掉那個操獸師。」

  卓木強巴道:「那怎麼行?

  我不同意,他們人比我們多,還有狼,就算是偷襲,我們也未必能占得好處。

  這件事,你怎麼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呢?

  我還是隊長嗎?」

  呂競男笑笑,道:「其實,我沒打算讓你知道。」

  卓木強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情急之下,驚慌失措地緊緊抓住呂競男的雙肩,厲聲道:「你……你想一個人去?」

  呂競男笑而不語,竟是默認了。

  卓木強巴的手愈發用力,只覺心中七葷八素,五內俱焚,道:「我不同意!我不許你去!」

  「當然。」

  呂競男雙肩一聳,一沉,也不見怎麼用力,倏然從卓木強巴手中脫出,道:「我改主意了。」

  卓木強巴鬆了口氣,道:「他們人比我們多,還有狼,裝備也比我們齊全,而且在這霧裡,我們的觀察力也有降低,還有這些裝備,都是他們給他們自己準備的……」

  呂競男微微仰視道:「你害怕了?」

  卓木強巴一愣,是啊,自己難道在害怕?

  他想了想,愕然發現,並不是自己害怕莫金,而是十分害怕呂競男獨自去找莫金,難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害怕失去呂競男?

  卓木強巴呆望著呂競男,說不出話來。

  呂競男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微微低下頭,轉過了身去。

  卓木強巴看著她的背影,向前踏上一步。

  呂競男似乎受到了驚嚇,向前邁出一步,馬上道:「既然我們發現了他們的行蹤,這是個機會,需要好好利用。

  我們可以追上他們並跟蹤設伏,找他們落單的時候,不管是人還是狼,我們都有能力應付。」

  卓木強巴沒有作答,呂競男繼續道:「我感覺,這裡離冰原已經很近了,雖然莫金他們有壓縮食物,但是狼不會吃那些東西。

  現在正是對付他們的最好時機,這種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有。」

  卓木強巴道:「如果說,再往前走,便是冰原平台,那麼那些狼群,如何生存?」

  呂競男道:「不知道,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麼真正接近香巴拉的地況,就一定發生了變化。

  變成了……」她和卓木強巴同時道:「巴桑說的那個地方!」

  卓木強巴還接著補充了一句:「地熱!」

  這是他們在亞馬遜叢林裡,岳陽和張立討論過的話題。

  如今真正快要接近香巴拉了,眼裡所及,皆是茫茫寒霧,所過之處,多為不毛之地,他無法想像,到底是怎麼形成巴桑說的那種地方的。

  呂競男轉過頭來,道:「說不定,我們今天就可以趕上他們。」

  見卓木強巴躑躅猶豫,呂競男乾脆道:「背上背包,跟我走。」

  黃昏,柴堆,營帳,電子工作檯,莫金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上面用三維立體繪出前方的地貌,霧中的平台、山巒、河流、林木清晰可辨。

  莫金怒道:「混蛋,這種路,到底還要走多遠?」

  「不僅是路況問題,你看!」

  操縱電腦的岳陽點擊滑鼠,地貌頓時出現了黃、橙、綠等多種色帶構成的等高線,他道:「藍色區域表示氣溫已達零度以下,明天我們就要在完全的雪原上穿行了。

  而電腦的氣象雲圖分析表明,明天可能會下一場雪,有雪霧。」

  馬索在一旁感慨道:「真沒想到,你們還有這種高級貨。」

  莫金正要說什麼,索瑞斯掀門帘進來,莫金扭頭道:「怎麼了?」

  索瑞斯道:「我的狼朋友們感覺很不安,它們似乎發現什麼了。」

  莫金看了看岳陽,見岳陽無動於衷,他才問道:「是老朋友找來了麼?」

  索瑞斯道:「狼朋友們沒有發出警告,說明對手離我們還很遠,狼可以嗅到十公里以外的氣味分子。

  我打算帶狼朋友們出去逛逛。」

  莫金眼珠一轉,道:「我們一起去。」

  「我也去。」

  岳陽和馬索同時道。

  「哦不,」莫金和藹地笑道:「你們兩個就留在這裡,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一張完整的地形地理坐標圖。

  對了,岳陽,你教教馬索怎麼操作這些軟體,真是的,這麼優秀的軟體,為什麼全是中文操作。」

  說完,拍著索瑞斯的肩走了出去。

  馬索拉了拉岳陽,問道:「這個鍵是做什麼的?」

  帳篷外,索瑞斯道:「何必防守得這麼嚴密,你還怕我們對付不了他們?」

  莫金道:「真正的牌局高手,從來都不會讓對手一次就看穿自己全部的底牌,留下他們兩人,會讓我們的老朋友心裡有所顧忌,不敢全力而為嘛。」

  索瑞斯補充道:「而且,你也可以不用擔心你一直防範著的岳陽,是吧。」

  莫金笑笑,道:「對了,說到岳陽,最近他似乎和你走得很近?」

  索瑞斯露出得意之色,道:「那小子,有成為操獸師的潛力。」

  莫金好奇地看了索瑞斯一眼,道:「為什麼這麼說?」

  索瑞斯道:「要知道,操獸師是和動物打交道的職業,這個職業之所以這麼少、這麼神秘,是因為一個長期和動物打交道的人,需要耐得住寂寞,而且,還要隨時擔心那些動物會不會突然失控,精神又要長時間處於緊張狀態。

  所以,成為一名操獸師,不僅需要決心和耐心,更重要的是要有開朗的性情,如果長時間地孤獨和壓抑自己,變得性格乖戾的話,那是成不了操獸師的,那會成為操獸狂;而且還要有過人的觀察力和足夠敏捷的身手,最重要的是要時常保持一顆好奇的探索之心。

  這些條件,我在那小子身上幾乎都能發現,呵呵。」

  莫金卻笑不起來,警告索瑞斯道:「就算你對那小子有好感,也要適可而止吧,我可不希望我們隊伍中突然出現一個反戈相擊的操獸師。

  到了晚上被什麼不明不白的蟲吃掉,那可就有些冤了。」

  索瑞斯道:「既然你如此懷疑岳陽,幹嗎還把雷射發射器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他來辦?」

  莫金面有得色道:「這就叫棋行險著,當然,我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索瑞斯也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給自己製造麻煩的,我告訴他的,不過是一些最基本的常識而已。」

  兩人邊說邊走,離帳篷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霧裡……

  在天色尚未完全黑暗之前,卓木強巴舉著紅外望遠鏡掃描霧中,「來了!」

  他突然向呂競男發出信號,呂競男也舉起瞭望遠鏡,看著鏡頭裡的兩個紅點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著他們設定的陷阱。

  那兩個紅點似乎發現了什麼,卻始終不靠近,只是繞著那附近轉圈。

  呂競男有些焦慮道:「好狡猾的狼,它們始終在彈片爆破範圍之外。」

  卓木強巴道:「難道說我們的衣服沒有裹好?

  我們的氣味沒能完全覆蓋住彈藥的氣味?

  被發現了?」

  呂競男當機立斷道:「這個陷阱不能用了,馬上走。」

  「去哪裡,我的老朋友?」

  一聽那聲音,卓木強巴心中「咯噔」一聲,壞了,被發現了。

  呂競男反應異常敏捷,拔出刀就向聲源處撲去,轉體後才看見一臉笑意的莫金和他身邊那個黑衣人。

  莫金不慌不忙,雙臂一展,雙槍在手,呂競男已沖至近前,在他開槍前,那一刀定會結結實實地扎入他的胸口。

  莫金雙臂一架,用槍擋住了這來勢兇猛的一刀。

  呂競男這時候才揮左拳,而一甩手的同時,袖中槍也滑至手中,在如此近的距離,「砰」地就是一槍,而且余勢不減,那槍在呂競男手中,仿佛變成了一個鐵拳刺,跟著子彈往莫金腦門上撞去。

  在如此近的距離,原本莫金該是避無可避的,偏偏他似乎早有準備一般,從容地一偏頭,子彈擦著面頰而過,那鐵槍筒也已落空;而同時莫金架刀的雙手向下微微一挫腕,槍口對準了呂競男兩肋,「砰砰」兩槍。

  呂競男早在莫金沉腕的同時就做了改變,她將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右臂刀上,同時雙腿一蹬躍起,以與莫金刀槍相交處為支點,整個人凌空翻起,從莫金頭頂躍過。

  若是莫金此時收槍放手,那麼呂競男在下落的同時,左手槍不停歇,可以將他從頸部一直打到小腹,可是莫金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上舉,送了呂競男一程,直到呂競男身體完全凌空,他才放開交叉的槍,雙手同時上揚,後舉,「砰砰砰,砰砰砰砰……」莫金的雙槍跟著呂競男凌空翻騰的姿勢,追逐射擊,火線在霧中劃出了兩道完整的扇形散布面。

  呂競男在空中也挪過另一隻手,子彈長了眼睛似的朝莫金射擊而去。

  卓木強巴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打鬥,兩個人明明就在貼身格鬥,卻又還能向對方開槍射擊,而且又都還能躲避對方刀槍拳腳的攻擊。

  呂競男翻身落地,刀往前刺,槍從下往上撩,莫金一手用槍格刀,一手以槍對槍,在方寸之間,兩人極盡騰挪變幻。

  卓木強巴甚至看見,呂競男在避無可避之時,刀口一轉,竟然用刀擋下了子彈。

  呂競男和莫金,兩人初次交手,一合即分,在防禦的同時,又同聲地叫道:「近身格鬥槍技!」

  「本能近戰格鬥射擊術!」

  特種兵教官級對決

  呂競男和莫金停下來,相距不足一米遠,雙臂自然下垂,雙腿微分,兩人各自注視著對方的雙手,而他們手中的刀槍穩如磐石。

  卓木強巴打算上前助戰,卻聽呂競男突然大聲道:「不要過來!卓木強巴,你給我看仔細了!」

  也不知是讓他盯緊黑衣的索瑞斯,還是讓他看清自己的每一個動作。

  索瑞斯在一旁詭異地向卓木強巴揚揚眉,那張恐怖的臉露出一個洞來,說了一個卓木強巴聽不懂的詞。

  卓木強巴一面瞟呂競男和莫金,一面緊盯著那個身著黑衣的可怕的操獸師。

  由於卓木強巴和呂競男選的地方非常考究,狼與他們距離足有數百米,而且在他們與狼的中間還有一道天然溝壑,距離遠超過這些狼的跳躍極限,沒有十來分鐘,狼是追不過來的。

  卓木強巴正在考慮是不是利用這個最佳的機會除掉那個黑衣人,突然眼前一花,似乎索瑞斯憑空消失了一般,緊接著,又在距他原來位置一米開外出現,身形、動作,仿佛一動也沒動過。

  索瑞斯攤開雙手,聳聳肩,意思很明確:我不想和你打,我的狼不在這裡,但是你也別想動我,你根本就打不到我。

  兩人只得遠遠警惕地對望,又將注意力集中在莫金和呂競男身上。

  第二次攻擊,是莫金先發起的,那槍在他的手中,仿佛成了活物,他左手的槍套在中指上,滴溜溜一轉,同時槍筒下的手電打開,那光束以旋轉的方式不住向呂競男眼睛掃去,同時右手的槍舉起,那姿勢幾乎和呂競男先前使用的一模一樣,槍在他手中變成了手臂的延伸,像個鐵拳刺一樣向呂競男刺去,在沒有抵達最佳攻擊範圍之前,決不胡亂開槍。

  對於莫金的槍發出的刺眼光芒,呂競男看也不看,甩手便射出一顆子彈,但對莫金右手變拳頭的槍,呂競男不得不持刀格擋。

  交擊的一瞬間,莫金手腕一沉,槍口下移,「啪」就是一槍。

  呂競男借勢下滑,外拐,莫金的彈道擦著她左腿射出。

  同時,莫金左手微抬,避開呂競男剛才那發子彈,手掌一握,那不住旋轉的槍忽然在半空中定住了一般,正對呂競男面門。

  此時呂競男的右手持刀抵住莫金的右手,而左手來不及跟上,眼看要被擊中,她不退反進,一個旋身翻轉過來,以後背向莫金擠去,同時左手外格,「啪!」

  莫金的第二槍也落空了。

  此時收槍已來不及,遠遠看去呂競男就像被莫金張開雙臂要摟在懷裡一般,而莫金是有苦自知,他的雙手被呂競男格擋下,無論手腕怎麼轉動都無法射擊到呂競男,而呂競男距離自己如此之近,她隨時可以收臂頓肘,擊打自己小腹,或是向後撩腿,那一招比較狠,稱為撩陰腿,男人要是被踢中,就算不暈死當場,基本上也被廢了。

  而自己的反擊也只有兩招,一是藉機發力,用強大的手臂力量將其箍緊,或者用前額去撞擊她的後腦,後者基本是不可行的,手臂力量呢?

  莫金也知道,呂競男的手臂力量切不可用女子來衡量,何況她的身形滑得像游魚,自己還未發力,說不定就被她溜了出去,到頭來占上風的還是這個女子。

  呂競男卻沒有時間給他多想,腿一揚就向後撩了上來,莫金大驚,趕緊鬆手,後撤。

  不料這一切早在呂競男計算之中,她根本就沒打算踢莫金的襠部,只見她上腰一彎,整條後腿筆直地伸了起來,而此時莫金正在後仰,剛好給她留下了一個出腿的空間,「噠」,踢中,呂競男這招一柱擎天直接穿過她和莫金間狹小的縫隙,擊中莫金的下頜,那「噠」的一聲,便是莫金上下牙關咬合在一起發出的聲音。

  這還不算完,呂競男之所以彎下腰去,一方面是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這條腿上,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看清莫金的身形和躲避的方位,在踢中莫金的同時,她手中的槍已經調轉槍口,「啪、啪、啪」就是三槍,鎖定莫金躲避的上中下三條退路。

  就在卓木強巴以為莫金必死無疑時,那莫金卻借著呂競男的一踢之力向後鷂翻,雙腿一分,就避開了呂競男下中兩路的子彈,最上面那顆子彈呢,百忙之中,他將手中的槍橫切,幾乎和呂競男揮刀格擋子彈一模一樣,如此近的距離,在這種情況下,莫金仍能用槍將子彈掃開,然後落地,兩人又脫離了膠著狀態。

  莫金一落地就用手背蹭了蹭下頜,顯得非常疼痛,正準備說點什麼,呂競男二話沒說又撲了上來。

  莫金叫苦不迭,看那瘋狂的架勢,這個女人顯然是來拼命的,他可從未想過要和呂競男拼命。

  他的人馬都還未到齊,他的目標是帕巴拉神廟,為此整個家族追尋了無數代,眼看好不容易快接近真正的目標了,要是在這個毛都不長的地方被這個女人幹掉了,這算怎麼回事?

  而且目前卓木強巴還被索瑞斯牽制著,要是被他發現沒有動物,索瑞斯幾乎就沒有攻擊性,他也加入戰鬥,自己就十分被動了。

  不及細想,呂競男持槍橫掠,拳風夾鐵地砸下來。

  莫金橫手去格,呂競男突然朝空處開槍,利用槍的坐力將已達人力極限的拳勢再度加速,莫金右手落空,用左手補救才算擋住呂競男。

  呂競男手腕下翻,「啪」就是一槍。

  莫金將她的手腕下壓,原本射向胸腹的子彈便從他兩腿間穿過,莫金這才找到個機會開口說話:「你瘋啦?

  以你的體能和我拼近戰格鬥射擊術,你認為你有勝算嗎?」

  呂競男的回答是橫刀切腕,在莫金縮腕的一瞬間左手微揚,「啪」又是一槍,莫金面頰一側避開,灼熱的空氣還是在臉上留下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莫金罵道:「混蛋!」

  一個沉身鉤腿,同時雙槍齊發,兩人便在無數子彈構成的火線網中你來我往,解殺還殺,時常有子彈擦體而過。

  這無疑是卓木強巴見過的最兇險的一場格鬥,雙方都在面對面的貼身距離避開子彈,還要格擋還擊。

  刀、槍、拳、肘、腿、膝……凡是能用做攻擊的部位都發揮到極致,用刀擋子彈,用槍擋子彈,用槍的坐力改變拳勢的方向,或是用子彈的火線封鎖敵人可能的退路,這些都是卓木強巴未曾想過的。

  他沒想到,呂競男教他的那些動作連貫地使出來,竟然會有這樣的效果,而同時他也知道,呂競男正在以她的實戰告訴自己,什麼叫做近身格鬥槍技。

  雖然看上去眼花繚亂,驚險迭出,而事實上兩人交手的時間非常短,約摸半分鐘後,兩人再度分開來。

  莫金盯著呂競男道:「你還剩三發子彈,沒了子彈,你拿什麼跟我打?」

  呂競男緘默不語,如果自己沒數錯,莫金也只有五發子彈了,左三右二,雖然似乎是自己占了上風,可是莫金每次都能在最危急的時刻避過,難道說,他已經看穿了自己的進攻套路?

  不可能……這個傢伙也太過危險,自己的體力已經有些跟不上他了,必須在這裡除掉他!她再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心道:「強巴少爺,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啦。」

  「在看哪兒呢?」

  莫金一見呂競男分心,有機可乘,主動發起進攻,手一刺,「啪」就是一槍。

  呂競男想也不想,一個旋轉避開子彈,同時一條腿順著轉勢拿了上來。

  莫金右手護住面門,左手槍又「啪、啪、啪」射了出去。

  呂競男單腿站立的話是無法挪動身體避開子彈的。

  只是呂競男抬起第一條腿的時候,第二條腿也跟著抬了起來,整個身體橫向凌空翻轉,這正是競技格鬥中很有名的一招,叫「剪刀腿」,身體凌空飛起,以雙腿夾住對手頸項,再以全身的扭力將對手掀翻在地。

  莫金的三槍都落空了,而呂競男在使出剪刀腿的同時,還不忘向莫金站立的方向開了兩槍,一槍直奔身體最大面積的軀幹,另一槍則打向側面,以防他抽身離開。

  「噗!」

  莫金中彈,緊接著呂競男的兩條腿以剪刀的姿勢鉗住了莫金的頸項,全身一發力扭體,將莫金那高大壯實的身體掀翻在地。

  呂競男和莫金一同轟然倒地,可就在倒地的一剎那,呂競男心感不妙,雙手撐地便要凌空翻起,就在她雙手撐地的同時,清晰地看到無數火線就像雷射一般從自己兩手中間穿過,若非將身體撐起來,此刻已經被打成篩子了。

  呂競男沒有絲毫猶豫,曲臂一彈,凌空翻至一米開外,同時心中困惑不已:「莫金明明就只有五顆子彈,剛才已經打了三顆,難道說,他在我轉體的一瞬間,已經換了彈夾?

  那段時間,不可能超過零點三秒,難道是……」

  呂競男落地,莫金也已經站起來了。

  呂競男冷冷道:「無間隙換夾術,果然不愧為特種兵頂級顧問,但是你的肺……」

  莫金低頭看了看剛才被呂競男擊中的肺部位置,抬頭時,臉上帶著得意的壞笑,被呂競男擊中的地方,啥事沒有。

  呂競男這才真正地感到了莫金的可怕,防彈衣!那傢伙竟然穿著防彈衣,那從一開始他表現出來的惶恐躲避子彈的樣子,全是偽裝,他使用了一個心理騙術。

  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敵人!

  莫金豎起他的左手,將握著扳機的食指伸直,接著又握著雙槍微微攤開,意思是:你只剩一顆子彈了,你沒有子彈了,我有,還玩嗎?

  卓木強巴這時發現不對勁了,他猛地想起,呂競男沒有彈夾,要是子彈打光了的話……他向著戰場急沖了過去。

  索瑞斯在一旁看著,他反正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在他看來,莫金對付這兩個人綽綽有餘。

  面對莫金的挑釁,呂競男拎著那支只剩一發子彈的槍就沖了過去。

  莫金大惑不解,難道這個女人瘋了不成,明知自己有防彈衣,雙槍彈夾齊全,憑力道也比她大,論身手亦不輸給她,這樣還要衝過來,那和一味求死有什麼區別?

  莫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呂競男衝擊,他遲疑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輸了——氣勢上輸了!呂競男何嘗不清楚,自己和莫金若是裝備相當,勝負也在五五之數,而如今裝備差了一大截,要勝他已經不太可能了,但她絕不後退,就算裝備比你差又怎麼樣?

  就算力氣漸漸不如你又怎麼樣?

  我要守護聖廟的決心,我要守護他的決心,是你永遠不會明白的,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呂競男揮刀在前,莫金舉槍格擋,沒想到呂競男突然將刀高高拋起,騰出手來擒拿莫金的手腕。

  莫金手縮,呂競男握住了槍的另一面,手指插入扳機,讓莫金無法開槍,而同時,她的左手最後一槍打響,火光至兩人兩旁閃現,莫金偏頭避開。

  呂競男幾乎是在開槍的同時,就將槍甩了出去,直接砸向莫金偏頭避開子彈的位置,莫金只得再避。

  要的就是這個機會,趁莫金的視線被他自身動作所擋,呂競男扔槍之後,將腰間最後一顆手雷握在手中,拇指一挑,插銷脫落。

  莫金剛剛回過頭來,正好看到呂競男拇指挑落手雷插銷,而此時呂競男另一隻手隔著槍與莫金的手牢牢地握在一起,縱使莫金想逃也逃不掉。

  莫金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扔掉了右手的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隻大手牢牢地覆在呂競男的拳頭上,讓她無法將手雷拋出。

  當時的情況是,呂競男的右手扣住莫金的左手,讓他無法開槍射擊自己,莫金的右手則握著呂競男的左拳,讓她無法鬆手扔雷,兩人僵持在那裡,莫金急得破口大罵:「狗屎!婊子!詛咒你……」

  呂競男淡然一笑,右手愈發用力,左拳也全力回縮,莫金的大掌牢牢地鉗住她,不讓她把手縮回去。

  雙方正在角力,忽然莫金眼角餘光一閃,不禁變了臉色,大罵道:「拋刀技!」

  原來,呂競男早就算好將會發生的一切,一開始將刀拋向高空並非隨意所為,如今,那把剖犀刀正以驚人的速度加速下落,落下的方向,正是莫金握著呂競男拳頭的右手。

  若是莫金鬆手,那麼那枚手雷鐵定會馬上爆炸;若是他不撒手,那剖犀刀則會將他的手臂扎穿,在受傷的同時,手臂力量肯定會減低,到時候那枚手雷還是會爆炸。

  眼看無計可施,莫金大喝一聲,蠻力大發,硬生生將呂競男的手臂拽著偏離了剖犀刀下落的位置,冰冷的刀鋒貼著他手臂衣袖紮下。

  不料,這也在呂競男的算計之中,剖犀刀剛從兩人手臂旁墜下,尚未及地,呂競男飛起一腳,那剖犀刀凌空轉向,像箭一般射向莫金肩膀。

  這次,莫金再也避不開了,而那肩膀關節處,也沒有防彈衣的防護,血光迸現,莫金手鬆,呂競男手鬆,卓木強巴距二人還有十步之遙,索瑞斯瞪大了眼睛……

  莫金極不甘心,在鬆開手的同時另一隻手陡然發力,抽槍射擊,接著就是全力側踢一腳,企圖將呂競男遠遠地踢出去。

  呂競男身在空中,飛向卓木強巴,卻將手雷拋給了莫金。

  莫金看準手雷來勢,左手一揮,將剩下的那把槍對著手雷就扔了出去,沒想到,關鍵時候,右肩劇痛傳來,左手也失了準頭,竟然扔偏了!那手雷劃出一道拋物線,就那麼落入了莫金的視線範圍之內。

  莫金自己心念俱灰,抱著盡人事的態度與手雷同步返身臥倒,只希望自己的顏面得以保全,不要被炸得稀爛。

  另一邊,卓木強巴接住了呂競男,也同時臥倒……

  半秒鐘過去了,一秒鐘過去了……卓木強巴和呂競男同時側頭向後看,莫金也微微側頭,只見那顆黑黝黝的手雷,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臉旁邊。

  誰都沒想到,那顆莫金親自挑選的美國製造的手雷,竟然啞了,這種萬中無一的事情,竟然落到了莫金頭上。

  莫金自是萬分慶幸,還是美國貨好啊,品質有保障!他趕緊橫滾兩圈,遠離那顆手雷,跟著一個縱撲,跳得更遠。

  呂競男則對卓木強巴道:「趕快離開!」

  卓木強巴剛才接住呂競男的時候,就感到手中滑膩一片,舉掌一看,微弱的光芒中也能看見滿手鮮血,急道:「你中彈了。」

  呂競男點頭,莫金最後那一槍沒有射偏,正中大腿,而且自己的槍傷絕對比莫金肩上的刀傷要重。

  如今同歸於儘是不可能了,更關鍵的是那個馬索還不知道在哪裡,而狼也離這裡很近了,她已經聽到狼的聲音,必須馬上撤離。

  卓木強巴二話沒說,背包也不要了,背起呂競男就開跑。

  呂競男卻俯身撈起背包,這裡面的東西,現在還不能丟,同時向剛剛站起來的莫金,打了個特種兵都能看懂的手勢:「我們還會再來的。」

  兩人消失在霧氣瀰漫的夜色中。

  莫金估摸著自己已經離開了手雷的爆炸範圍,這才站起身來,左手捂著自己的右肩,眼神陰狠兇殘,受傷了!自己竟然會受傷!傷在一個裝備和力量都不及自己的女子手中,還差點把命丟在這裡!同時他也明白,他所面對的這群人,要是玩起命來,真的很可怕!看著呂競男和卓木強巴消失在霧色中,他並沒有馬上追擊,而是一咬牙,將插在右肩的剖犀刀拔了出來,仔細地辨認刀鋒上有沒有毒。

  確信沒毒後,解開衣衫進行包紮,同時大吼道:「索瑞斯!」

  索瑞斯正在回味呢,剛才那一招真不錯,一連四五個後手,連莫金都沒能躲得開去,一聽到莫金怒吼自己的名字,他這才想起,是了,狼朋友們也差不多快到了。

  只見霧中兩道身影躥出,索瑞斯手臂一揮,那兩頭狼朝著索瑞斯手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戰地急救術

  莫金惡狠狠道:「給我撕了他們!」

  索瑞斯知道莫金無故受傷,心情很鬱悶,當下和色道:「遵照你的吩咐。」

  莫金想了想,突然又改了主意道:「不,我要活的!」

  索瑞斯臉色一變,要讓狼朋友撕裂兩個人很容易,但是要讓它們抓活的,這實在是高難度的技術活兒。

  索瑞斯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莫金時,只聽霧中一陣長聲尖鳴,沒多久,那兩頭狼夾著尾巴,跑了回來。

  莫金一陣愕然,瞪著索瑞斯道:「這是怎麼回事?」

  索瑞斯沉吟道:「剛才那陣聲音……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狼哨?

  而且權限,比我的攻擊指令高。」

  「什麼狼哨?

  什麼東西?」

  「狼哨,應該是古代印第安人用來召喚狼群、集結狼群、命令狼群發起攻擊的一種聲波武器,據說是用動物骨骼做成的,好像墨西哥博物館、阿根廷博物館等地方有這種收藏。」

  索瑞斯解釋道。

  「權限又是什麼東西?」

  索瑞斯道:「如果兩個操獸師,在野外碰到一隻野生動物,他們同時命令那隻野生動物攻擊對方,那野生動物該怎麼做?

  這裡面就涉及一個攻擊權限問題,那頭野生動物會自己判斷,那兩個操獸師,誰下達的命令更準確,它對誰的好感更強烈,違背誰的意志後果更可怕,最終,它會服從攻擊權限更高的那名操獸師的旨意。

  我的狼朋友認為,剛才那種聲音,其權限比我下達的攻擊命令要高,所以就自動撤回來了。」

  莫金憤憤道:「回去後問問岳陽,他們在哪裡搞到的那個東西。」

  他越想越氣,又怒斥道:「難道你就不能弄個更高權限的攻擊指令嗎?」

  索瑞斯收起笑意,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沒弄清楚對方使用的是什麼東西之前,貿然下達攻擊的死命令,會扭曲狼朋友的自主選擇權,如果還是達不到對方的權限高度,搞不好是會被反噬的哦,你準備好承受這個後果了嗎?」

  莫金一陣寒意,緊張地看了看索瑞斯的那兩隻狼朋友,估摸著自己若是沒傷,能不能戰勝它們二位還是個問題,而如今手臂上的傷口,鮮血正滲出來,看那二位看自己的眼神,顯然很期待的樣子,搞不好不用索瑞斯下命令,或者是索瑞斯一離開自己身邊,它們就會反噬了。

  他趕緊道:「讓你的狼朋友先回去,它們這樣盯著我看,看得我心裡發慌。」

  索瑞斯一揮手,兩頭狼消失於霧中,索瑞斯又道:「你的人究竟什麼時候才到?」

  莫金粗略地裹了裹傷口,訕訕道:「這個,這個還需要一點時間嘛。」

  他抬頭指了指頭頂,道:「你知道的,天氣狀況,天氣狀況。」

  卓木強巴用狼哨吹走了那兩頭狼之後,將呂競男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扭頭看到一路滴落的血,在地上濺起點點梅花,他手忙腳亂地要尋找呂競男的傷口,卻見呂競男整條左腿都被血褲浸泡著。

  呂競男道:「沒想到,這根哨子竟然比操獸師的命令還管用,如果當時補上兩槍,不行,你打不到莫金……」

  天色已無光,卓木強巴順著呂競男的小腿摸到膝蓋,見呂競男沒有將傷放在心上一般自顧自語,忍不住大聲道:「你到底傷在哪裡啊!」

  呂競男捉住卓木強巴的手,拉著他壓在傷口偏上的地方,道:「這裡。」

  跟著將背包甩給卓木強巴,道:「用醫療急救燈,背包最下層有兩個急救箱。」

  呂競男傷在大腿內側,卓木強巴手指感到還有血在湧出,看來需要加壓包紮止血。

  他滿手是血地打開背包,取出急救燈戴在頭肩位置,然後又翻找急救包,一面找一面說:「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幹?

  就算這次無法打贏莫金,全身而退也是做得到的吧?

  你到底在想什麼?」

  呂競男道:「莫金是他們的頭兒,要是莫金死了,他們就會自動散去。

  我想,如果是有一拼的話,就算是用我的命,換他一條命,很值……只是他運氣太好了……」

  「值什麼?

  不值啊!」

  卓木強巴突然破口大罵道:「你以為你犧牲自己,殺了莫金,成全了我們,你就很高尚、很偉大嗎?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啊!你忘了我們出發前,是怎麼約定好的嗎?

  你忘了你是怎麼答應導師的嗎?

  我們經歷了多少磨難,我們一同遭遇了多少危險,能活到現在,還剩下幾人啊?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你如此輕率地放棄自己,你要放棄我們!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不負責任嗎?

  啊?

  別說一個莫金,就算是十個莫金,用你自己的命去換,也不值!不值啊!」

  聽著卓木強巴的怒罵,呂競男眼角卻閃過欣喜的淚花,她嘴角微微揚起,高傲而微倔地避開卓木強巴的目光,看向遠處。

  卓木強巴扯出一個急救包,尚未打開,先用血跡斑斑的雙手捧過呂競男的臉,讓她直視自己的目光,惡狠狠道:「答應我,你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

  呂競男沒有做聲,緊接著聽卓木強巴暴喝一聲:「答應我!」

  呂競男仍沒有做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卓木強巴這才鬆手,愕然發現,自己的兩隻手都在顫動,他一咬牙,拉開急救包,找來剪刀、紗布,沿著呂競男的褲腿剪開,用消毒水初洗了一遍傷口。

  那黑紅色的血液還在往外滲,呂競男道:「子彈穿過縫匠肌、股薄肌、長收肌三者縫隙間,沒有擊中股骨,但陷得很深,貼著股動脈,擊穿了大隱靜脈,不然就是內側淺靜脈,沒有擊傷隱神經。

  把子彈挖出來,挖深點。」

  卓木強巴拿著鑷、鉗,看著一撥一撥外涌的血,咬牙道:「我沒做過啊!」

  呂競男平靜道:「不要急,慢慢來,凡事都有第一次的。

  你先加壓包紮,然後過十分鐘的時間,注射麻藥。

  我教過你的,由淺及深,然後你得用手術刀和擴張器進行擴創……我們一步一步來……」

  莫金和索瑞斯走回駐地,岳陽和馬索早已燃起篝火併等待他們。

  「嘿……老闆……」老遠看見莫金的身影,馬索趕忙屁顛屁顛地迎了上去,美滋滋道:「怎麼樣老闆?

  有沒有幹掉他們?」

  莫金冷笑,將卓木強巴的剖犀刀遠遠地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岳陽面前。

  岳陽拔出刀道:「是強巴少爺的刀。」

  「是嗎?

  呂競男用這刀扎傷了我。」

  莫金不咸不淡地道。

  「啊,老闆,你受傷啦!」

  馬索大呼小叫,急得繞著莫金團團轉,看他那樣子,似乎恨不得自己能馬上用舌頭舔好莫金身上的傷口。

  「噢。」

  岳陽淡淡地拿起刀來,心道:「呂教官和強巴少爺走在一起,巴桑大哥……難道已經……」

  莫金走近幾步,盯著岳陽道:「你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岳陽微微笑道:「為什麼要驚訝?

  呂教官和強巴少爺走在一起,原本就在我意料之中。」

  「哦,說來聽聽。」

  岳陽道:「那天我們分開逃走的時候,三頭狼追他們兩人,五頭狼追我們四人。

  我們這邊其實顯得較為輕鬆,那些狼的攻勢很快就被呂教官和亞拉法師打亂了,我也才有機會趁亂掉單,來和你們會合。

  我相信,在解除了狼群的威脅之後,他們不會任由強巴少爺和巴桑大哥獨自面對三頭狼的,定要派人協助,或者是來尋找我。

  但是敏敏小姐的實力不濟,帶著她走恐怕永遠也找不到強巴少爺他們,必須有人留下來保護她,而呂教官和敏敏小姐平日在訓練時就磕磕碰碰,她也不是身手最好的,所以留下來保護敏敏小姐的一定是亞拉法師,而出去尋找強巴少爺的只能是呂教官。

  而且呂教官的實力和你相當,既然你受了傷,恐怕呂教官也不能全身而退。

  巴桑大哥可能已經罹難了!」

  「嗯?」

  聽到岳陽最後一句,莫金好奇道:「怎麼說?」

  岳陽道:「以強巴少爺的性格,絕不會和巴桑大哥分開走,而他們能追蹤到這裡,肯定是發現了我們宿營時留下的痕跡。

  以呂教官的偵察能力,她可以通過那些痕跡清晰地知道我們的去向、人數,以及狼的數量,他們今天敢伏擊你們,那麼絕不會是面對面地來挑戰,他們會針對狼設下陷阱,然後單獨對付你們。

  經過那天與狼的搏鬥,他們對這裡的狼也該有了很深的了解,如果是老闆你和索瑞斯大人以及兩頭狼都在一起的話,就算他們有三個人,也會暫時退避。

  他們敢於主動出擊,那便是狼不在,而索瑞斯大人和老闆你一向是在一起的,但是和老闆你打鬥的卻只有呂教官。

  如果說巴桑大哥還在的話,恕我直言,巴桑大哥和強巴少爺,兩人最多留下一個來對付索瑞斯大人你,另一個會幫助呂教官,那老闆你就不會只受這一點點傷了。

  所以反過來,來的人只有呂教官和強巴少爺,剛開始時沒有狼,呂教官出來挑戰老闆你,強巴少爺和索瑞斯大人相互牽制。

  你們雙雙負傷,由於呂教官傷得較重,所以在狼趕到之前,強巴少爺帶著她撤走了。

  巴桑大哥沒來,絕不可能是負傷或者被狼打散,因為他的性格,是死都不會投降的,而強巴少爺的性格,則是除非死,否則絕不會分開,所以只有一個原因:他已經不在了。」

  聽完岳陽的分析,莫金只有一個感覺,竟然還有這種人!索瑞斯也是大為驚嘆,僅憑几句簡單的話和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線索,竟然就能做出這種身臨其境的推論,更關鍵的是,這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是近乎憑直覺瞬間就能想到這麼多,這小子是個天才啊。

  看著莫金和索瑞斯露出讚許的目光,馬索忍不住潑冷水道:「喂,我說岳陽,你怎麼還叫什麼呂教官,什麼強巴少爺,什麼巴桑大哥的,你什麼意思?」

  岳陽淡淡道:「只是一個稱謂而已,這麼長時間,已經喊慣了,有必要這麼在意嗎?」

  莫金正準備對岳陽說什麼,一抬右手,忍不住叫了一聲,馬索那張燦爛的笑臉馬上就出現在他眼前,笑意中又蘊含著無限焦慮:「老闆,你的傷不要緊吧,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先進去休息一下吧?」

  莫金有些厭煩地像趕蚊子般揮揮手,道:「走開。」

  馬索強笑而退。

  直到馬索離開視線,莫金才對岳陽笑道:「非常精準的推理,我很高興你能選擇來幫助我們。」

  岳陽意味深長道:「我們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索瑞斯在一旁道:「你怎麼斷定來的是呂競男和卓木強巴?

  而不會是呂競男和巴桑呢?」

  岳陽道:「很簡單,如果是呂教官和巴桑大哥在一起,那麼,教官絕不會選擇跟蹤伏擊我們。

  針對不同人的性格特點制訂不同的戰術,這是教官很擅長的。」

  說著,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索瑞斯一眼,連莫金都受傷了,索瑞斯和他的狼卻毫髮無損,操獸師,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莫金又道:「對了,那個,強巴少爺,他是不是在與你們探險的時候,這裡……受了點損傷。」

  莫金指著自己的頭部太陽穴位置。

  岳陽奇怪道:「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莫金道:「我與呂競男格鬥時,他既想幫忙,又在猶豫,想對付索瑞斯,也很猶豫,到最後也沒能出手,在一旁觀戰時眼神渙散,也不知在想什麼,簡直就像一個呆瓜。」

  「呆瓜!」

  岳陽驚愕地重複一遍,沒想到,莫金竟然對強巴少爺做出這樣的評價。

  「嗯,不錯。」

  莫金很形象地指著自己眼睛道:「我感覺他雙目呆滯無神,就像是毒癮犯了一樣,精神嚴重不集中,思維混亂。

  我記得以前見到的卓木強巴,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雖然我在暗處,但他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思辨機敏,疾惡如仇;後來在西藏見過幾次,那時候他還是十分果斷、敏感,具有一種天才的領導能力,讓身邊的人折服。

  再後來見面的次數就少了,偶爾一兩次,都處於作戰的對抗狀態,直到這次,我在香巴拉看到他,發現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很不一樣,通常,只有腦部受到某種刺激和干擾,才會變成這樣。

  嗯,對了,他以前不是中過那什麼……蠱毒?」

  岳陽道:「強巴少爺蠱毒不是好了嗎?

  而且,就你這麼說起了,我倒是覺得,強巴少爺就是這樣的,他的記憶力一直很差,而且,每次和教官分辯,他也抓不住重點,常常被教官說得無法反駁呢。

  不過,強巴少爺的毅力很驚人,如果一次記不住,他會反覆地記一百遍、一千遍,直到記住為止。」

  莫金道:「不對,不對。」

  岳陽心道:「不可能啊,天天和強巴少爺在一起,沒怎麼覺得啊,難道是他和教官待在一起,備受摧殘,導致大腦反應都變慢了?」

  「啊,對了。」

  索瑞斯忽然想起,問道:「你可知道,卓木強巴或是呂競男有根狼哨。」

  岳陽道:「是強巴少爺的。」

  「他從哪裡得來的?」

  「這個事情,聽說很偶然,是強巴少爺在可可西里的時候……」

  卓木強巴在呂競男的引導下,為呂競男進行加壓包紮、局部麻醉、擴創、分離筋膜和肌肉、止血……這是一場非常怪異的手術,施術者滿頭大汗,異常緊張;而被施手術者卻顯得輕鬆自如,一面告訴施術者該怎麼做手術,一面閒話家常。

  「記得我第一次動手術,是給一個同僚做清創縫合,他也是大腿受傷,不過是從高處跌下,被鋒利的石棱給劃了一道大口子,當時就我們兩人,我們參加的是一個國際性的遠程徒步越野競賽。

  那才是真正的血流如注,而我們只有普通的急救裝備,加壓包紮幾乎沒有效,我幾次清洗,試圖找到破裂的大血管,結果在切除壞死肌肉組織時,又將另一根動脈割斷了,那血涌得比我心跳還快。

  周圍也沒有人可以幫助我。

  我告訴自己:你一定行的,呂競男,不要慌,在救護隊趕到之前,只有你能救他……好了,現在用分離鉗做鈍性分離,分離鉗在你左手邊第二排第三格位置,選擇中號的……」

  「在野外,我們經常會碰到這樣的問題,周圍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你,沒有救護車,沒有警察,沒有好心的路人。

  你會發現,你不是生活在一個社會性的群體裡面,就好像突然跳出了那個圈子一樣,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包括所有的病痛疾患,以及你心理上的喜怒哀樂,都沒有人能感受到,只有你一個人,你要學會一個人同樹木說話,與石頭交流,讓它們分享你的喜悅和悲痛,也要從它們那裡學會生存下去的方法。

  看到了嗎?

  我覺得你應該能看到子彈的位置了。」

  「我看到粉紅色的東西,好像很硬,不是肌肉,但也不像子彈。」

  「那粉紅色的是骨膜,你要繞開,子彈在偏左側更深的肌肉裡面卡著。

  對,你不要那麼緊張。

  別動,讓我給你擦汗。

  你要注意及時清污,那些滲血總是很快就會掩蓋視野。」

  「找到了!」

  「不,別用血管鉗,你夾不起來,有卵圓鉗嗎?」

  子彈取出來了,落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卓木強巴也像跑完馬拉松一般,氣喘如牛。

  呂競男卻告誡他:「別太緊張,也別鬆懈,取出子彈才是第一步完成,接下來的進一步清創止血也要很小心。

  子彈的衝擊力導致彈道周圍的組織肌肉都壞死了,你必須徹底清理。」

  驀然,呂競男全身一顫,卓木強巴緊張道:「怎麼了?」

  呂競男淡淡一笑,道:「沒什麼,你碰到我神經了,對神經的直接刺激,會導致全身肌肉突發性收縮。

  小心點,你的手關節不要太僵硬了,稍微放鬆一些,將該紮緊的血管都紮緊,該清理的損傷清理乾淨。

  你的精神太過緊張了,我給你唱首小曲吧。」

  「綿綿不絕的大雪山,獅子是雪山的寶貝……」微弱的歌聲輕輕繚繞,再熟悉不過的歌聲了,打小就在阿媽的背上,聽著它長大,而後又無數次,當妹妹偎依在懷中時,輕輕地哼唱……

  聽著那首藏族歌謠,卓木強巴調整呼吸,放鬆心態,極力回憶起呂競男教自己的每個步驟、每種手法,清洗,擴創,剪掉腐壞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