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請王兄上路
深陷困境的李茂貞也在不斷嘗試自救的方法,在挖塌了三面石壁後,死亡谷內白色霧氣淡了許多。
這說明李茂貞的「笨方法」確實起到了作用,他們看到了出去的希望,但他們也面臨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糧食不夠吃了。
李茂貞他們已經在這裡被困了五天了,急行軍本身就不會攜帶太多的食物,一切多餘的輜重都會被卸下,就算省吃用之下也撐不下去了。
隨著山體塌陷的聲音不斷傳來,參宿也是死死地盯著手裡的萬安羅盤,等待著變數的出現。
當萬安羅盤上的磁針不再像抽風了一樣瘋狂旋轉,開始慢慢地顫抖、逐漸歸於平穩後。
參宿看著穩定的磁針,重新恢復工作的萬安羅盤不自覺的呼喊出聲,「成了!」
白虎和李茂貞同時看向參宿,參宿也為自己的失態有損了術士的形象,而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此地的氣局破除了,兩位大人請跟隨我來吧。」
參宿看著手裡的羅盤,帶著天鷹軍左拐拐、右轉轉。走了三柱香,才看到了白霧中傳來的光亮。
結果當眾人以為看到了出口時,沒曾想參宿扭頭就朝著一側走去,完全沒有在意那處光亮,在眾人的疑惑地前進中,穿過了迷霧後,驀然就是死亡谷的入口。
李茂貞和白虎同時看向參宿,參宿微微搖頭,「沒有問題了,前方就是最後的出口了。」
李茂貞和白虎兩人相互對視,白虎突然開口說道,「你不會死,你出去踩陷阱最合適了。」
「本王乃是大軍主帥,要是狼狽而歸會讓大軍的軍心不穩。所以還是你去吧。」
李茂貞雙手環胸,平淡地說出了自己的理由,瞥了一眼身旁的肌肉虬結的白虎,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白虎翻了一個白眼,接過身後士卒遞來的一件軟甲,二話不說直接套在身上。
至於外面有沒有埋伏,這都不想懷疑,吐蕃人憑藉對天時和地利的先覺優勢,費盡心思幫他們逼入了這裡,外面要是沒有人把守,說出去誰信?
白虎全身上下泛起白色的光芒,一股磅礴的罡氣撲面而來,一時間洞口這裡塵土飛揚、飛沙走石,讓李茂貞和參宿睜不開眼睛。
白虎一腳邁出,化作一道白虹直接奔出山谷。衝出山谷的一瞬間,白虎就覺得眉心狂跳不止。
白虎單腳踏地,整個人騰空而起化作一個旋轉的陀螺,兩側同時有一張大網向上收起,試圖將白虎直接網住。
白虎雙手向外拍去,兩道白色的掌罡飛出,要知道四象中的白虎是主攻殺伐的!
掌風如刀,鋒利的掌罡切在兩側的網子上,傳來金鐵交加的「鏘鏘」聲。
看著鐵網上出現的白色痕跡,白虎雙目微眯,這下子就糟糕了啊。白色的內力凝聚在手掌上,揮臂一下劈出。
一瞬間仿佛有千萬道白色的的氣刃從白虎的手掌上飛出,一陣「叮叮叮」的聲音傳來,所有的氣刃同時打中了一個位置,直接將面前的鐵網徹底崩碎。
白虎脫困而出,目光掃視一圈,就在兩側的山脊上看到了周圍埋伏的弓箭手,白虎落地後,快速蹲下,扭動熊腰一腳橫掃而出,將地面上沙石塵土全部吹飛。
漫天箭羽飛來,箭頭上燃燒著黃色的火焰,拖著長長的黑煙呼嘯而至。
箭矢穿過黃色的煙塵,釘死在地面上,漫天煙塵被箭矢撕碎,但白虎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李茂貞剛剛看的一清二楚,兩側是山崖上,最少埋伏了五百弓箭手,這一輪齊射出去,衝出去的輕騎兵不知道得死多少。
白虎一身狼狽,將自己破碎的衣服撕去,抬頭看著愁眉苦臉的李茂貞,淡淡地開口說道,
「還有一個法子,要不就跟主母求援吧,伱們是親兄妹,自己人求自己人不寒磣的。」
李茂貞面色黑的嚇人,但想到身後跟隨他的將士很多都是自己老部下的孩子,李茂貞長嘆了一口氣,如今也只能拉下面子去求自家妹妹了。
看著被遞過來的玉板,李茂貞手指掐訣,一道紫色的紋路凝聚玉板上,玉板微微震動傳來了女帝冷淡的聲音。
「喲?這不是岐王大人嗎,還活著呢?」
聽到女帝譏諷的聲音,李茂貞臉上的表情一僵,有些尷尬地開口,「水雲啊,我需要你的支援,我們被困在一處山谷中了。」
「我知道了,食物不夠就先殺戰馬吧。(嘖嘖嘖~)」女帝說完話後,李茂貞敏銳的聽到了一個討厭的聲音,讓他的臉瞬間變得更加漆黑。
「怎麼你也在?」
馬兒上的女帝就懵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兄長是咋聽出來的。明明剛剛祤哥就是咂了咂嘴吧,並沒有發出其他的聲音啊。
女帝微微扭頭看著身後的李祤,眼神中是滿滿的疑惑。此刻的兩人共乘一馬,李祤的雙手環繞女帝的柳腰拉著韁繩。
李祤聽到玉板對面傳來的聲音,挑了挑眉,女帝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妙,這是要出事啊。
「喲,多日不見,你怎麼比上次見面還要拉了?」
女帝翻了個一個白眼,果然她就知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要出事。
「呵呵,你還好意思回來呢,自己跑出去逍遙快活,讓我妹妹替你鎮守國門?
我看乾脆讓水雲當皇帝得了,要你也沒啥用。」
女帝聽到自己王兄那咬牙切齒的聲音,仿佛都能想像到他面色鐵青、雙手捏地發白的場景。
「好啊,我覺得讓雲兒成為真正的女帝也挺不錯啊。不過,你這樣壓榨雲兒是打算讓她一輩子做不回自己嗎?」
李茂貞聽著李祤挑撥離間的話,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是這個意思嗎?還未等他開口反駁,耳邊就傳來了女帝幽幽的聲音,
「果然王兄還是不如祤哥體貼啊,看來本宮的眼神還是很不錯的。不過王兄你要是再這樣,可能真的就要打光棍了。」
聽著女帝幽幽的聲音,讓李茂貞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好你一個挑撥離間的野豬!
李茂貞也不再猶豫,直接切斷了與女帝的通信,看著一旁壞笑的白虎,李茂貞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說只是女帝來,他就忍了,可是要是讓那頭野豬來看他的笑話,他堂堂岐王的高傲接受不了!
李茂貞抬頭望著外面的人群,轉身對著身後的將士們說道,「此番讓諸位陷入險境,乃是本王的錯。
如今本王需要帶領爾等殺出一條血路,眾將聽令!」
回應李茂貞的是將士站立後,盔甲整齊的「沙沙」聲。
李茂貞看著整齊的部隊,心中對自己妹妹十分自豪,至於某人的功勞已經被他自動忽略了。
李茂貞左手捶打在右胸口上,斬釘截鐵地說道,「眾將聽令!
家有父母者,出列;
家有妻兒者,出列;
家中獨子者,出列;
家有妻室而未得子嗣者,出列;
父子俱在軍中者,子出列;
兄弟同在軍中者,弟出列。
凡出列者留守山谷,凡未出列者上馬聽吾號令,為全軍殺出一條血路!」
剩下的士卒們將手裡的長矛戳在地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末將遵命!願為岐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茂貞轉身看向白虎一行人,「外面的情況不足以大軍全部出動,我需要你們跟我一道,為騎兵衝出爭取必要的時間。」
「你知道他們會死,如果你只是為了面子,不願意等主上和主母到來,此舉對於他們而言就是白白犧牲。
如果你是為了面子,那麼我拒絕,主上馬上就來了,你不好意思,我是無所謂。」白虎雙手環胸語氣冰冷,如冬日裡澆下的一桶冰水。
李茂貞盯著白虎的眸子,擲地有聲地說道,「我是岐王,身為王,就是死應當為死在戰場上。
而不是龜縮在洞穴內等著別人來救我,我要為我的將士殺出一條血路!」
……
女帝倚靠在李祤的懷裡,將玉板塞回腰間,兩人旖旎的姿勢卻是讓李祤一點也沒有享受。
因為女帝穿了一身精緻華麗的銀色盔甲,完全沒有讓李祤享受到軟玉在懷在心神蕩漾。
反倒是因為馬兒的奔跑,讓那身銀色盔甲蹭的李祤生疼,一路上都是呲牙咧嘴的。
女帝側目看著李祤的表情,掩嘴輕笑,她就知道路上某人一定會占她的便宜,所以一早她就穿上了精緻的盔甲。
……
大軍奔襲了大半天后,已是日落西山的夜半亥時了,在一處相對平整的戈壁,急行的大軍暫時停了下來,準備再次過夜、休整。
李祤和女帝兩人依偎在一處火堆旁,火堆上架著一口砂鍋,砂鍋中有著沸騰的肉湯,飄出的香味讓女帝的肚子都發出了「咕嚕、咕嚕」的響聲。
妙成天緩步走來,對著女帝和李祤屈膝一禮,「啟稟女帝、殿下,剛剛我已經安排了使者前往西域,跟党項人商議帶路的問題。」
李祤招了招手,示意妙成天可以坐下,妙成天將目光看向了女帝,女帝輕哼了一聲,
「祤哥都發話了,我還能說什麼?幻音坊中誰人不知道秦王最疼妙成聖姬了,快入座吧。」
聽到女帝的話,李祤緊了緊抱著女帝柳腰的手,輕輕摩挲著女帝那柔軟細膩的腰肢,至於那身礙事的盔甲,下馬休息的時候就讓李祤扒了。
妙成天也在一旁做著伺候兩人的本職工作,拿出一旁的木碗給兩人盛著肉湯。
女帝餘光看到妙成天的舉動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雖說妙成天早晚都是她的陪嫁丫鬟,但恃寵而驕卻是女帝不希望看到的。
三人有說有笑地吃完了晚膳,女帝起身看著營地內的篝火和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也是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妙成天吩咐道,
「明日一早此刻起兼程,三日內趕往伏俟城,延誤軍機者,斬!
告訴他們,我們等得起,但是伏俟城的弟兄們等不起,他們還在等著我們去救命呢。」
「奴婢聽明白了。」
……
女帝背後鮮紅的披風高高飄揚,身上的精緻銀色盔甲與星月交相輝映,仿佛女帝原本就是披著月光在踽踽獨行。
女帝駐馬停在原地,在被李祤騷擾了一天後,女帝果斷就將李祤踹到了馬下,讓他自己去獨自騎馬。
女帝眺望著遠處有些星星點點燈火的伏俟城,終於是趕到了啊。
女帝目光橫移,看向了西邊的吐谷渾大營和哨塔。唇角微微翹起,而後高高舉起手臂,而後向下揮去。
大地隨之震顫,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響起,從女帝身後的山丘下衝出一隊輕甲騎兵,直奔吐谷渾的大營而去。
轟鳴聲貼地傳來,掀起一陣塵埃,掩飾自然是掩飾不住的,那就只能以快取勝了。
女帝這次沒有出手,只是安靜地待在馬上默默地看著發起進攻的騎兵,沒有經歷過戰火洗禮的士卒,永遠不可能獨當一面。
忽的喊殺聲四起,整個曠野充滿了刀劍相濟的刺耳聲響。女帝帶來的八千輕甲騎兵已經衝殺到了吐谷渾的大營。
子時三刻,是一個人精神最為鬆懈的時候,岐國的騎兵突襲而至,吐谷渾負責放哨的人被流矢擊中,從哨塔上掉落下來。
吐谷渾的大營徹底成為了瞎子,直到被耳邊的馬蹄聲吵醒,才開始倉皇地組織反抗力量。
得益於遊牧民族的豐富經驗,吐谷渾反應的速度極快,迅速就組織起了一批士卒翻身上馬就開始了廝殺。
而這次他們吐谷渾還沒有那些神奇的柱子,來提高他們士卒們的身體,很快就有很多吐谷渾人在睡夢中被歧軍殺死。
遠處妙成天緩緩而來,她剛剛去伏俟城中轉了一圈,看到女帝的投來的目光,妙成天微微搖頭,語氣中是滿滿地敬佩和震撼,
「伏俟城中的士卒損傷慘重,飛熊軍損傷超過三分之一,現在他們急需藥品和食物。
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他們靠著吃草根和樹皮一直堅持到我們趕來,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女帝的表情也是十分凝重,立刻掏出懷裡的玉板,開始詢問從鄯州和廓州運送的糧草、軍醫和藥品的情況。
聽到還需要好幾天後,女帝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李祤,當今世上可以稱得上神醫的就只有李祤和降臣了。
李祤微微頷首,馭馬朝著伏俟城趕去,救人不過點頭,這正是幫女帝刷忠誠度的時候,他沒理由拒絕。
女帝從馬鞍上取下弓箭,纖細的食指和中指微微彎曲輕輕地搭在弓弦上,手臂輕輕用力,弓弦被拉開,貼到了女帝的俏臉上,拉成滿月。
女帝深吸了一口氣,弓身上符紋蔓延起藍色的光,一隻泛著白色光芒的箭矢凝聚在弓箭和弓弦上。
女帝手臂微微移動,將弓箭緩緩瞄準吐谷渾的大營,勾著弓弦的食指和中止猛然鬆開。
從女帝的纖纖玉指上出現了藍色的符紋,攀上了手中的利箭,利箭上出現了藍白色的電弧。
女帝手指鬆開,藍白色的雷霆從弓弦上飛射而出,半片天空都被映成了藍白色。
藍色的雷霆劃破長空,徑直飛入吐谷渾的中心大帳,「轟隆」一聲巨響過後,藍色的電弧像四周擴散開來,周圍的厚實營帳瞬間就被點燃。
黃色的火焰在吐谷渾的營地內熊熊地燃燒起來,一個個「火人」在地上不斷地打著滾。
火焰將空中映成了一片火紅,像是晚霞一樣。吐谷渾的軍隊瞬間失去了首腦後,女帝也不再關注戰場的走向。
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女帝將長弓掛回馬鞍一側,馭馬向著伏俟城的方向緩緩的走去。
伏俟城兩側的街道上整齊的站著飛熊軍的將士們,他們的身上是乾涸的血液和灰塵混合而成的黑色污漬。
女帝勒馬停在伏俟城的城門前,看著眼前這些「倔強」的士卒輕聲說道,
「你們做得很好,本宮沒有忘記你們所做的一切,岐國也沒有忘記你們。你們是岐國的英雄,也是這個天下的英雄。
如今你們可以歇一歇了,本宮會代替你們守好這座城池,也會看著你們一個個安全的返回岐國!
軍醫官和糧草補給不日將到,本宮替天下萬民,感謝諸位的堅持!」
女帝說完話後,翻身下馬,對著伏俟城的守軍將士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將士們將手中的長矛舉起,而後再砸在地面上,發出整齊的「咚咚咚」聲響。
「岐國萬歲!女帝萬歲!」
……
女帝在城主府找到了那位給她傳遞消息的飛熊軍將領,這位老將軍此刻已經氣若遊絲。
女帝將目光看向一旁的李祤,李祤從他的手腕上將手收回,有他在想死都很難,但問題是這個人值不值得救。
他堅守城池到了最後一刻,身上的鎧甲都被血泡透了。如今還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這位老將軍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不救,他就是鎮守國門的英雄,會被後人謹記。
救他,對李祤而言十分簡單,但那些死去的人卻是真真切切的。人心會怎麼想,為什麼部下死傷殆盡,將軍反而活蹦亂跳的?
小,則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大,則遭人猜忌,遺臭萬年。
永遠不要在生死面前去考驗人心,女帝也是微微沉默,這對於一個將軍來說,戰死也是一個十分好的結局了。
女帝坐在床榻邊,看著這位老將軍說道,「你還有什麼想做或者是沒有做的嗎?」
老將軍虛弱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觸摸什麼?
「岐……王臨走……時,交…交代我,他們去了……在西南。」
女帝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還是問出了剛剛的那個問題,「你還有什麼心愿沒有完成嗎?」
「岐國…萬歲!」
老將軍伸出的手無力的摔了下來,狠狠的砸在了床邊。他是嘴角含著笑意走的,他見到了岐國的建立,再到立足於亂世,日漸強大和百姓的安居樂業。
如今為了後世子孫而奉獻自己的生命,他覺得值了。
女帝從床榻上起身,跟李祤對視了一眼,轉身朝外走去,如今還不到傷感的時候啊。
死亡谷,
李茂貞在集結了部分兵力後,一共發動了三次突襲的衝鋒,但皆以失敗告終。
吐谷渾這次為了留下將他們全部圍殺,準備的十分充分,巨石、箭雨、騎兵一應俱全。
因為死亡谷的谷口比較狹小,每次可以出去的騎兵並排不足四人,讓李茂貞很難發起有規模的衝鋒。
而吐谷渾的人也會嚴格控制出谷的騎兵數量,待出谷的歧軍達到了近百位的時候,他們便會封路。
利於箭矢阻礙出谷的歧軍,第一次的衝鋒就讓李茂貞有些懵,山谷外已經被吐谷渾的人用巨石和碎石擋住了大部分的路。
近乎沒有直線,讓戰馬根本跑不起來,出去的騎兵瞬間就變成了坐在馬上的活靶子。
這時擅長騎射的吐谷渾士兵便會彎弓搭箭,展開一輪齊射,將站立不動的騎兵和戰馬全部射殺。
因為他們知道死亡谷內沒有任何的水源和食物,而受傷的戰馬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必然會成為岐軍的口糧。
因此,他們寧願多浪費一些箭矢,也不會放任何一匹受傷的戰馬返回死亡谷內。
也就是李茂貞和白虎七人的武藝過人,雖然每一次的衝鋒他們都會遭到重點的關照,但好在這波吐谷渾的軍伍中沒有摻雜高手,也沒有發動步戰。
這種遠距離的消耗戰,讓他們能輕鬆的應對自己周圍的情況,但想要照顧身後的歧軍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就這樣李茂貞的第一次突圍就被對方留下了近百的兵卒,有了第一次失敗的經驗後。
後續兩次的突圍,李茂貞沒有使用騎兵,而是選取了小股經驗老道的士卒進行夜襲。
第二次的突圍,也就是第一次的夜襲,效果非常的顯著。
只差一點,他就能與白虎一起完成斬首行動,成功殺出重圍。但很可惜他們失敗在最後一步上。
吐谷渾的軍事組織劃分和中原王朝大唐的制度相仿,體系完備,規範嚴整,由軍區和千戶府組成。
大唐的史官一般稱之為「吐谷渾五茹六十一東岱」。
「茹」和「東岱」都是他們自己的吐谷渾語,「茹」翻譯成漢語就是「羽翼」的意思,即是以羽翼輔助國家的安全。
但是最重要的一點與大唐不同,吐谷渾是雙頭制,可以簡單的理解為,每一個軍隊的首腦分為文、武兩人。
所以當李茂貞他們殺掉了那個武官將領後,想像中的大亂並沒有到來。吐谷渾像是受到了刺激,發起了更加猛烈的反攻。
因為吐谷渾沉寂了太久了,即便是李茂貞也不知道吐谷渾是兩個首領共治一支部隊。
唾手可及的機會就這樣在他們兩人的眼前流逝,而那個文官首腦,沒有給他們刺殺的機會,直接消失在吐谷渾的大軍中,銷聲匿跡了。
在損失了四五十號人後,李茂貞才和白虎返回了死亡谷,而最後一次突襲的結果也不盡人意。
徹底彈盡糧絕的他們,只能選擇殺死戰馬來充飢。對於騎兵而言,馬就像是自己的親人,可以在戰場上救你的性命。
他們親自殺死自己的親人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將士們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讓自己朝夕相處的夥伴受到如此的屈辱。
戰馬就應該與他們一起死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而不是自己人的嘴裡!
但他們別無選擇,通人性的戰馬好像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明亮的眸子深情地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主人。
有的戰馬用自己的頭蹭了蹭主人的臉做著最後的道別,甚至有的馬已經主動跪了下來,只是為了提供一個更好的姿勢,可以讓自己的主人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將士們一個個虎目含淚,抽出腰間的佩劍,哽咽地捂住了戰馬的眼睛,用手中的佩劍輕輕地劃開戰馬的喉嚨。
而後環抱著馬兒的頭顱輕輕地撫摸著它的頭,像是跟相愛的情人做著最後的道別。
馬兒也十分的乖巧,甚至沒有過多的反抗,只是四肢微微有些抽動。安靜的躺在地面上,等待著剩餘的將士們取血。
一個個七尺的男兒雙眼通紅,渾身顫抖地喝下水袋中熾熱的馬血。這是他們的夥伴可以給予他們最後的幫助了!
「不要讓你的夥伴白死,記住你們的命是誰救下來的!」李茂貞站在最前方,目光凌然的看著這些漢子們。
「出去後要記住給你的夥伴報仇雪恨!你們聽明白沒有!」
「屬下聽明白了!」
李茂貞看著義憤填膺的眾人,默默地說道,「現在將你們的怒火咽回你們的肚子,只有活下去,你們才有資格去談報仇!」
……
伏俟城,
追擊的輕騎兵返回,八千騎兵損耗了接近五百,女帝冷著臉站在伏俟城的校場上看著他們。
下方的士卒們低著頭,不敢抬頭直視女帝。騎兵一直是裝備和伙食優先供應的,但今天他們在失去了將領後的第一次獨自戰鬥,打的確實是最難看的!
「說實話,本宮都替你們丟人,你們不僅僅是辜負了自己、辜負了本宮的期待。
你們辜負的是岐國上上下下數以萬計的黎民百姓,他們省吃儉用為的就是讓你們多吃上一口飯。
能有更好的棉衣、堅實的盔甲和鋒利的刀劍,讓你們可以守護邊疆保護好岐國的百姓不受到外人的侵犯。
結果呢?看看你們今天打的那是什麼東西,你們自己不覺得羞愧嗎。」
女帝的話如泛著寒光的利劍,狠狠的刺入了下方眾將士的心中。
此刻的他們因為女帝的話,而羞愧的無地自容。他們的頭越發的低了,臉上出現了一抹潮紅。
他們平日從沒想得到這麼多優越的條件,需要犧牲岐國多少百姓。
緊接著一眾留守伏俟城的士兵端著一盆盆飯菜出來,走到每一個小隊的面前。
眾多騎兵將士們看著自己眼前的木桶,裡面是滿滿的草根、樹葉、樹皮和小石子。
女帝冷淡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們眼前的食物就是伏俟城,將士們留守城池這十天所能吃到的東西。
儘管如此讓人難以下咽,還是有人吃不上,只能餓著肚子,苦苦堅守著我們的到來。」
下方的士卒們更加羞愧的低下了腦袋,情緒變得十分低落。
女帝話頭一轉繼續說道,「現在還不是讓你們自責的時候,岐王還等著我們呢!
全軍聽令,本宮給你們一柱香的時厲兵秣馬、備戰出擊。爾等此去沒有退路,不破敵軍,誓不回還!」
女帝從高台上走下,緩步走向倚靠在一旁牆壁上的李祤,上前摟住李祤的手臂,用溫柔的語氣說道,「等你見到王兄,給他留點面子好嗎。」
「看在他有一個好妹妹的份上,我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女帝的眉眼向上翹起,還是十分嘴硬的說道,「說起來王兄好像並沒有陪我一起長大呢,我最迷茫的時候遇到了你。」
女帝眼波流轉,鳳目瞥了某個一臉得意的人一眼,「照這樣說下來,我是不是也算是你帶大的?還是說你就喜歡找小女孩養??」
五千騎兵從伏俟城連夜出發,向西南方快速前進!
……
女帝看著遠處山谷中冒起的炊煙,語氣平淡地開口吩咐道。「妙成天,你去抓一個活口來問一問,這附近可有那種詭異的山谷。」
妙成天足尖輕點地面,身影就向前衝出一截。只是三兩下過後,女帝的視野中就只剩下一個黑色的小點。
女帝側坐在馬上,晃動著自己修長圓潤的美腿。思考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玉板,手指掐訣,一道紫色的光芒在玉板上是一閃而逝。
女帝朱唇輕啟,頓了許久後才說道,「你們那邊還能堅持多久?」
李茂貞略顯沙啞的聲音傳出,「天鷹軍已經開始屠殺戰馬,將士們的情緒低落到了谷底。
最多再堅持三天,三天後若不能破局,天鷹軍從此不復存在。」
兩人閒聊了兩句,直到看到了妙成天返回的身影,女帝才切斷了通信,妙成天一手領著一個牧民快速返回。
妙成天有些無奈地說道,「啟稟女帝,我們沒有帶翻譯來。」
女帝也是瞪大了眼睛,好看的眸子一眨一眨,這次行軍是為了救人多餘的東西,是什麼都沒有帶。
女帝轉頭看向一旁的李祤,遇事不決就問祤哥,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李祤跟女帝眼神交流了一下,女帝抬起手臂將眾人屏退,李祤輕踩地面一陣清風吹起將周圍的塵土吹起,一道黃色的屏障將來個兩人籠罩。
女帝雙手環,好奇地看向李祤,她也很好奇有什麼方法可以從對方口中得到信息。
李祤看了一眼女帝,隨手拿了一個蠱蟲就塞到了這個牧民的嘴裡,抬手按在了對方的腦袋上,藍手順勢而入,開始探查起對方腦海中的信息。
沒有讓女帝太過等待,李祤就從牧民的記憶中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山谷,被成為絕地。
任何的牛羊進去都是有去無回,甚至是去尋找自家牛羊的牧民也不能倖免於難。
李祤睜開雙眼,對上了女帝好奇的眸子,女帝眨了眨眼睛,「你這就完事了?」
「不然呢?」李祤有些懵的反問了一句。
女帝雙手比劃了一下,腦海中有著一個刻板印象,「你的功法不都是威風凜凜,要麼金光、要麼雷霆嗎。這次就這麼簡陋?」
「好用不就夠了嗎?」
死亡谷外,
女帝和李祤並肩而立,兩人站在一個山頭上,靜靜的看著正在埋伏著李茂山的吐谷渾士兵。
片刻之後,在兩人完成了交流後。李茂貞也在死亡谷內組織起了一次對外的衝鋒。
山谷內的天鷹軍得知女帝的援軍已在谷外時,氣勢瞬間變得高昂起來。
一柱香後兩撥人同時發起了進攻,而此刻吐谷渾的人正在專心致志的對付岐王李茂貞。
在吐谷渾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女帝帶來的五千騎兵就已經突襲到了他們的身後。
這次的騎兵將心底的怨氣全部發泄在了這波留守的吐谷渾士卒身上。戰馬飛馳而過,手中的利刃揮出。
如砍瓜切菜一般,一顆顆腦袋飛起,落地後被戰馬踏碎,變成一地白色的碎骨和爛肉。
炙熱的鮮血飛濺到騎兵將士的臉上,更加激發了他們的凶性。在戰馬衝出一段距離後,立刻調轉方向進行了第二次穿插。
喊殺聲震天,天空中陰雲密布,山丘上血流成河,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殘肢斷臂,順著山坡滾落的一顆顆頭顱。
女帝則是駕馭著身下的高頭大馬來到了死亡谷的谷口,漠然地看著走出的天鷹軍。
女帝在觀察他們的狀態,如果他們不再適合成為一名合格的岐國將士,那迎接他們的是除了回鄉務農以外,只有戰死沙場充當炮灰。
李茂貞此刻也是灰頭土臉的樣子,女帝什麼也沒說,就是雙手環胸坐在馬上,冷冷地看著他。
李茂貞也有些尷尬,不敢跟自己妹妹對視,當初他意氣風發、信誓旦旦地從女帝手中要走了天鷹軍和飛熊均。
可如今狼狽的樣子,讓他無顏面對自家妹妹。
女帝從馬背上躍下,伸出手拍了拍李茂貞的肩膀,然後看著那群目露凶光的將士們說道,
「他們需要一個發泄的機會,將心中的怨氣和怒意全部發泄出去。
到時候負責攻入烏斯藏,主攻邏些的時間就交給他們吧。」
李茂貞沒有做出任何的爭辯,錯了就要認,縱然他不想承認,但他卻是很久沒有打過仗了。
「那頭……那個傢伙呢?」李茂貞不願過多談論自己的失敗,於是矛頭一轉直接將話題扔到了李祤的身上。
女帝聽到自己王兄出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找李祤,眸子中也是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怎麼?我好不容易把祤哥勸開,讓你收拾一下,好給你留點面子。
看來是我好心辦壞事了,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讓祤哥來笑話你,那我現在就幫你叫人。」
李茂貞連忙抬手,阻止女帝手裡的動作,尷尬地笑了笑,「還是得是水雲體貼,我看也就是他上輩子積攢的福分夠深,不然哪能得到我妹妹親睞。」
聽到李茂貞的話,女帝也沒有掩飾的意思,只見她嘴角微微上揚,十分贊同地道,「那是當然!」
……
一邊倒的屠殺很快就完成了,無論是女帝還是李茂貞的人,心中都憋著一股怒氣。
動起手來是一點都不含糊,兩撥人馬匯合之後,更像是在比拼一樣,也不想給自己的上位丟臉。
兩邊的將領很快就並排著「攜手」一起來到了女帝和李茂貞的面前。
看著暗自較勁的兩人,李茂貞和女帝都沒有任何表示。軍伍之間就是這樣才好,只有相互爭才有上升的空間。
良性的競爭是允許被放任的,這是李祤傳授給女帝的經驗。
除去最重要的將軍和將領不能輕易替換,剩下的小頭目,千戶百戶都是可以通過競爭上位的。
若軍伍內是一潭死水,全部都是裙帶關係上位,沒有一點真才實學。
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會打贏勝仗?跟別說是對岐國的忠誠了。
又怎麼可能像在伏俟城一樣堅守這麼多天,就算是吃草根、樹皮也絕不投降、後退半步,心中仍然有堅強的信仰在堅持。
兩位領隊分別匯報了自己麾下將士的傷亡情況,女帝也沒有過多點評,只是微微頷首。
但兩人走後,女帝側目看向一旁的兄長李茂貞,語氣十分嚴肅的說道,
「如今,王宗仁的蜀軍已經成功抵達了岷山大營。按照原本的計劃,本應是我們三人分三路同時進攻烏斯藏的邏些。
但你這邊被困的事實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人生地不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現在我們的確有一個不錯的方法,兄長你是否還記得當年定難軍的那些党項人。」
李茂貞微微沉吟,思考起當年的往事。李茂貞第一次出人頭地是在鎮州博野軍,準確的說他的老家就在秦國的鎮州。
而定難節度使所掌管的銀州、綏州和宥州跟他的交際其實不深。
二者為數不多的聯繫就是跟岐國是鄰居,定難軍夾在岐國和晉國之間充當了一定的緩衝地帶。
李茂貞還未思考太久就看到了某人的身影,思路瞬間就跑了大半,跟李祤瞪起了眼。
李祤走到女帝的身後十分自然的攬住了女帝的柳腰,女帝翻了一個白眼,並沒有反抗。
看著李茂貞拳頭都硬了,這是挑釁他對吧,一定是在挑釁他!
女帝此時的聲音再度響起,打斷了李茂貞的思路,「我需要兄長……你去一趟西域,幫我們勸服党項人,為我們帶路。」
李茂貞一愣,看了看面前相擁的兩人,心中有些悲傷,這是要趕他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