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因為他那句斬釘截鐵的話, 南夏這晚上睡得很安穩。
醒來時已接近10點。
這要是南愷在，肯定得數落她。
她不慌不忙吃了早午餐, 手機里又來一條加好友的消息。
William Zhong.
她再度乾脆拒絕。
她想, 她以後就是顧深的了。
意識到這想法，南夏倏地臉紅了。
*
浮城是真的又濕又熱。
服裝展人又多。
場內的空調完全沒用。
南夏從早上開始出汗，一直到晚上八點汗都沒停。
她本來還怕空調太冷特意帶了件薄外套, 完全沒用。
鄭遠給她遞過一瓶水：「這次真是多虧你——」他看了眼蘇甜, 「們了」。
又遞給蘇甜一瓶水。
他這話倒沒客氣。
南夏穿了件藍色碎花裙，肌膚又白, 清純得要命, 在這種場合簡直就是女生般的存在, 路過不少人都往過看特意過來掃碼詢問相關服裝, 還有不少人拿著手機對著她拍。
公開場合, 她也不好阻止。
她專業, 公司普普通通的衣服給她隨手一搭都好看得很，三天下來營業額比公司另外一個中高端線Fancy的展台高了二十倍，給公司線上店鋪引流高了近五十倍。
也難怪對面同事臉色很不好。
結束後把樣衣打包運回酒店。
下車走進酒店大門, 南夏腿都快斷了, 全身也酸痛得很, 這幾天說話多嗓子也有點啞, 她還是第一次參加強度這麼高的站台活動。
蘇甜還有力氣抱怨, 她是完全不想開口說話。
剛走兩步，聽見身後傳來一群人的腳步聲。
「顧總。」
南夏回頭, 顧深跟李可還有幾個高管到了。
這幾天她忙得很, 完全沒空跟他多說話, 只發了早晚安，他應該也忙, 也只回了早晚安。
幾天沒見又沒說話，南夏有點想他，不自覺多看了他兩眼。
但當著眾人面，也不敢太放肆。
顧深似有所感，抬頭往過看。
恰好她將目光挪開。
蘇甜挽住南夏胳膊：「走了夏夏，快回去洗澡睡了。」
南夏又回頭看他一眼，這回他也在看她。
他不露痕跡地對她稍稍點了下頭，唇角勾了個弧度。
*
接下來就是為發布會忙碌。
My Lady線是公司中低端線，早春服裝發布會自然是第一個。
展台搭建，流程安排，模特彩排，對接部門過多，每個人都忙得要命。
南夏完全沒時間跟顧深交流，只在偶爾遇見時互相點頭，算是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發布會在下午開始。
顧深跟在一位留著短鬍鬚的長輩身邊，在眾人的陪同下走進來，在前排坐下。
南夏跟蘇甜都在最後排，蘇甜悄悄給她指，這是老顧總。
是顧深的父親顧曾，被人稱國內的女裝一代國王。
他穿著西裝，神情正經而嚴肅。
顧深在他旁邊兒，也正經了幾分，看著的確像一對父子。
只是不知道私下關係究竟如何。
顧深開場致辭。
主題是視野。
展台是場美輪美奐的光影大戲。
四處都只亮著微弱的白筒燈。
只有暖色追光燈打在黑色磨砂T台上，像夕陽光線從外頭落進來。
顧深站在台上，像是復古老電影裡的畫面。
他沉穩從容，像是將渾身那股痞勁兒壓了下去九分，但漫不經心地又會溢出一分，讓人忍不住地去看他。
他聲音帶著點兒磁性，話語幽默，像是舉手投足間就能輕易掌控全場。
天之驕子，不過如此。
旁邊兒有個女生壓低聲音說：「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比我們顧總有味道，更吸引人。」
南夏猜她口中的顧總應該是顧洹。
顧深講完話，臨下台時遠遠地往南夏方向看了眼。
像是視線越過眾人，對上她的。
明明知道觀眾席一片漆黑，他不可能看到她，南夏還是沒來由地內心一緊。
顧深下台，主持人宣布秀開始，模特兒們開始登場。
作為一個定價在200—2000元的中低端線來說，這場發布會已是很成功。
結束後，蘇甜意猶未盡，忍不住感慨：「咱們顧總是真的厲害，你知道嗎？
我聽說三年前My Lady線利潤負兩百，倉庫積壓的衣服根本賣不出去，老顧總本來打算直接把這條線砍掉的，後來生生被咱們顧總做活了。
這發布會，比成衣線都不會差的。」
這還是南夏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但她覺得這事發生在顧深身上，理所當然。
他這人到哪裡都是耀眼的，自然無論做什麼事，也得耀眼。
聽別人夸顧深，就像夸自己似的。
南夏甜笑嗯了聲。
聲音發啞。
蘇甜：「夏夏，我怎麼覺得你嗓子更嚴重了？」
南夏：「好像是。」
蘇甜把手邊兒礦泉水遞給她：「你還是別說話了。」
發布會圓滿結束。
但還有兩場秀要辦，除了My Lady線，另外兩條線Fancy和The One的人都還在忙碌。
南夏跟蘇甜一間房，兩人簡單用了晚餐回放，蘇甜說顧洹現在肯定是最緊張的人，因為顧深這發布會的水平太高，雖說服裝本身的質量可能會稍次一些。
南夏才知道，另外兩條線都歸顧洹管。
這麼看起來，他似乎的確是顧曾的重點培養對象。
也不知道顧深心裡會不會不舒服。
南夏給顧深發了條微信。
【今天T台很有格調。
】
顧深剛應付完媒體回到酒店，瞥見微信笑了聲。
【你也不錯，展台一戰成名。
】
他順手給她撥去語音通話。
鈴聲突然響起，南夏毫無準備，緊張地看了眼旁邊兒刷微博的蘇甜，按掉微信。
還好，蘇甜一心沉迷刷八卦，沒看她。
顧深：【？
】
南夏：【我跟蘇甜一個房間，不太方便語音。
】
顧深的聲音太有辨識度，會很容易被認出來，她不敢冒險。
片刻後。
顧深回她。
【那你上來】
【我在2128。
】
很久沒見到他人，這提議讓南夏很心動。
她猶豫片刻，還是理智占據上：【但是萬一被人撞到怎麼辦？
要不算了，等整個秀結束吧，反正就剩兩天了 】
酒店裡一大半都住的傾城的人，顧深那層應該也很多高管，感覺會很容易很碰到。
她怕顧深不高興，又補了句：【等忙完後，我們可以好好玩。
】
顧深發來條語音。
怎麼明知蘇甜在她旁邊兒，他還發語音？
是什麼話不能打字非得說出來？
南夏莫名臉紅，戴上耳機，悄悄躲進衛生間。
播放那條語音。
他聲音意味深長，帶著點兒痞壞。
「喔？
怎麼個好好玩法？」
「……」
*
隔天Fancy的秀，My Lady線設計部的人都去看了。
衣服設計還可以，但整個主題顯得過於繁華且沒有重點。
結束後，顧曾的臉色不大好看。
蘇甜說果然比不上我們顧總的審美。
又一天，是The One成衣的秀。
因為成衣是這幾場發布會的重中之重，顧曾也參與了把控，所以呈現想過比Fancy要好很多，但依舊不及My Lady令人印象深刻。
壓軸的一套紅格子連衣西裝出來，蘇甜喊：「這件也太美了吧！不愧是成衣，設計就是不一樣。」
周圍人也讚嘆真好看。
衣服一出來南夏就看見了，她蹙眉。
蘇甜撞了她胳膊一下：「不好看嗎夏夏？」
當然好看，這是她跟校友Christopher Jones一起設計的，還得了LVMH Prize的創新設計獎。
紅白格子相間，尖銳的V字領口，單顆大紐扣。
她頭一次見這麼明目張胆的抄襲，幾乎是一模一樣，只是紐扣樣式不同、裁剪沒那麼流暢。
成衣的發布會還請了在國際上小有名氣的名模文雅，這套西裝在她身上艷麗又簡約，簡直得到了完美的表達。
作為設計師，南夏生平最討厭的事就是抄襲，沒有之一。
但附件全是傾城的人，她也不可能就這麼出口把這事兒說出來。
她聲音很輕，嗓子還是啞的：「好看。」
蘇甜：「啊，我忘了夏夏，你別說話，我也不問你了。」
但她生性活潑，一場秀看下來總忍不住跟南夏說個什麼，想起來南夏不能說話，又憋回去，很難受。
三場發布會結束後是自助晚宴。
高層、員工、模特兒和記者們都在，各自成一派。
文雅最大牌，自然也星光最足，她跟幾個高層一一敬酒，最後坐到了顧深旁邊兒。
有記者嗅到八卦，連連拍照。
美食當下，蘇甜連八卦的興趣都小了很多，拽著南夏四處吃東西。
鄭遠也跟著她倆，只是沒怎麼說話。
南夏從小跳舞養成習慣，胃口小，吃了兩口就不怎麼再動，惹得蘇甜很羨慕。
她吃飽了終於開始八卦：「我怎麼覺得文雅對咱們顧總有意思。」
南夏往過看了眼，沒應聲。
蘇甜這會兒已經習慣了她說不出話的樣子，也沒等她，接著說：「其實我覺得他倆挺配的，文雅那氣場，我們顧總一點兒沒輸。
可惜我們顧總有女朋友了。」
鄭遠點頭。
周圍也有人嗅到八卦氣息，小聲議論著，還有人拿手機偷偷拍照。
南夏說：「就算沒女朋友——」她嗓音沙啞，語氣卻很肯定，「顧總也不會喜歡她。」
蘇甜和鄭遠異口同聲：「你怎麼知道顧總不會？」
南夏一頓：「顧總不是說喜歡小性感？」
蘇甜：「對，文雅是有點高冷的那種。」
她忽然看向南夏，「那夏夏你也不是顧總的菜。」
「……」
「？」
南夏看她。
這話題怎麼就轉她身上了。
鄭遠問：「為什麼呀？」
蘇甜：「因為她太純了呀。
而且你不知道，從上次顧總給你披衣服開始，到現在還有人傳跟顧總緋聞呢，下次我就用這個理由反駁他們。」
鄭遠很好奇：「什麼披衣服？」
蘇甜：「回頭跟你說。」
南夏清了清嗓子，啞聲：「不用這麼麻煩了。」
蘇甜：「不行，你這麼幫我，我得捍衛你的名譽。」
鄭遠：「對，我也一起捍衛你的名譽。」
「……」
*
兩人坐在角落裡聊著，南夏餘光忽然瞥見顧洹。
他身後跟著兩個員工，是之前服裝展會時坐她們對面展台兩個女同事。
眾人自動讓出一條道。
顧洹走到南夏身邊。
蘇甜怔住，下意識拽著南夏起身，鄭遠也站起來。
其中一個女同事指著南夏說：「顧總，就是她。」
顧洹一雙桃花眼含笑看她，語氣溫柔：「別緊張，我是聽說有人超了我們二十倍訂貨，特意過來認識一下。」
鄭遠也很激動地說：「對，夏夏真的很厲害。」
The One的負責人。
完全抄襲的西裝。
南夏本就對顧洹就沒什麼好感，這會兒觀感更差，但她表情如常，點頭道：「顧總謬讚。」
聲音又干又啞。
顧洹拿起旁邊兒服務員托盤上兩杯酒，含笑將一杯遞給南夏。
眾目睽睽，南夏只好接過。
顧洹舉杯跟南夏輕輕碰了碰杯：「你叫什麼名字？」
南夏輕聲：「南方的南，夏天的夏。」
顧洹點頭：「好名字。
正好，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周圍的目光忽地朝一個方向看過來。
顧深手裡拿著杯酒，慢慢走過來，香檳色的液體在酒杯里輕晃。
他身旁跟著林森。
林森首先笑著開口：「顧洹總怎麼過來了？
是我手底下人做錯事了嗎？」
顧洹含笑：「恰恰相反，我想跟林總監借個人。」
林森一驚。
南夏可謂在展會一戰成名，公司都知道My Lady出了個特會推銷的助理設計師。
顧洹挖牆腳也不是一兩次。
林森雖然不齒他的行為，但高端線都在他手裡，能去他手底下工作待遇也能翻倍，所以手底下人想走，林森也沒法攔。
顧洹溫聲笑笑，拍了拍林森肩膀：「放心，Vincent，不搶你的人，就讓她去The One的VIP客戶會上幫幫忙。
當然，價格不是問題。」
The One是成衣，每次發布會後都會舉辦VIP客戶會，邀請一些VIP用戶去國外玩一圈並趁機介紹服裝，說白了也就是賣衣服。
顧洹也是頗有心機，想借這個客戶會看看南夏的實力，說是借，只要效果不錯，他肯定會把人搶過去。
林森看顧深。
顧洹也順著他目光看向顧深。
顧深笑了聲，不慌不忙地看了眼南夏手裡的酒杯，招手把服務員叫來，把手裡的酒放進空托盤裡。
南夏明白他意思，順勢就把手裡的酒放上去。
顧洹看著兩人默契的動作，蹙眉。
顧深將視線重新落回顧洹身上，慢條斯理地說：「真不好意思，她不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