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這幾天都在下小雪,仿佛預示即將到來的戰後談判註定是一場被瓜分的盛宴,拿破崙一身戎裝,萬年不變三角帽在述說著他的忠誠。
「天氣如法蘭西,我的達武將軍,這次馬德里之行,將是一次艱難的行程,但一切就交給你了,」拿破崙站在愛舍麗宮陽台上,望著遠處的街區,向身邊的達武深切說道。
關於出使西班牙談判的人選,拿破崙反覆思考後,決定啟用軍人出身的達武,作為全權談判代表前往馬德里,也再次凸顯拿破崙嚴重缺乏文官。
但達武在政務,以及協調能力方面卻比軍事才能還更勝一籌,這使得拿破崙雖說無奈,但也比較放心選用達武的原因。
達武望著統帥一眼,說道:「統帥,如果可以預見未來,那就沒必要這麼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一定全力維護法蘭西的利益。」
「我敢保證你會這麼做,但如果無法挽回,也不要勉強,我們需要的不是多少土地,而是更多的發展時間,通過這次戰爭,讓我意識到,沒有強大的經濟基礎,根本無法實現我們的目標。」
「未來一定屬於您,我的統帥,」達武一臉敬意的看向拿破崙,能擁有如此遠見的統帥,是法蘭西的幸運。
通過幾分的談話,達武能感受到拿破崙對這次談判並不樂觀,但反而增強他對維護法國利益的決心。
達武帶著堅定不移的信念,告別最高統帥,告別巴黎,告別法國,率領三十多人的代表團,乘坐馬車前往西班牙。
而普魯士方面,王儲威廉三世也任命自己的好友小漢斯伯爵為特使,率團出使西班牙,規模比拿破崙要大很多,達到一百多人,志在這場盛宴上多分一杯羹。
半路出局的奧地利只能幹瞪眼,由於國內塞爾維亞人叛亂在沒有平息,他們也只能放棄瓜分法國的機會,但就算派出使團,也註定空手而歸,也就不湊這熱鬧。
而西班牙方面就不用說了,就在前天,針對如何瓜分法國,就產生一場狂熱的辯論,主角卻是來自兩個不搭邊的兩人,一個是上議院議長坎德爾格公爵,和下議院議長托克森子爵。
考德爾格公爵主張放棄西部沿海地區,因為這裡太靠近英國,避免產生摩擦,導致兩國關係惡化,他是出名的溫和派,主張維護和平的國際關係。
「我們和英國的貿易量逐年增加,如果在大西洋部署大量海軍,會刺激到英國人,如果引起他們的猜忌,根本是得不償失。」
這話也挺有道理,現在一切都要以發展優先,挑起爭端不符合西班牙的國策,每年從英國獲得一千五百萬英鎊無息貸款,成了西班牙穩定的搖錢樹,現在你要斷這條財路,好多人不答應。
可下議院議長托克森子爵,他年輕時就很痛恨英國人占領直布羅陀,主張用戰爭手段奪回國土,但直到現在依然遙遙無期,所以在大西洋部署海軍,自然是極力維護,還希望西班牙皇家海軍能定期巡視直布羅陀。
「一千多萬英鎊就能讓我們屈服,這顯然是賣國求榮的表現,當英國人利用直布羅陀海峽賺取上億英鎊的過路費時,我們這點錢就像是一種施捨而已。」
托克森子爵的主張,也是擁有一幫支持者,大多來自軍方,特別是皇家海軍,連遠在馬賽的圖西勒元帥,也向國內呼籲支持托克森子爵。
西班牙皇家海軍現在雖說威風八面,但心中也存有一絲苦澀,那就是隔海相望的直布羅陀,這是西班牙的恥辱,而他們對此卻毫無辦法。
這場輿論戰,開始只是議會上下兩院之間的分歧,但隨著各方勢力的加入,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雙方各抒起見,都有一定道理,但也存在片面性。
還沒有分到手,就先內部起鬨,顯然是要不得的事,也讓各國看笑話,最後還得是國王出來調解。
查理召見兩位議長進宮談話,傳達自己的意願,並敲打一下這兩位,議會不能隨意插手外交事務,這是政治紅線,因此才消停下來。
關於西班牙對占領別國領土問題的爭論,讓很多小國都心驚膽戰。這是什麼行為,這比直接搶占還令人恐懼。
就如同就把你放在那,然後一群貪婪者,在討論如何把你肢解分配才是最好,這真讓人絕望。
1797年1月28日,馬德里的萬都酒店,在這天全部清場,大批警察警戒,連罕見的情報局也派出特工參與保衛任務。
查理雖然沒有直接參加會議,但作為主辦國家的國王,他必須到場接見與會代表,這是歐洲慣例。
上午九點鐘,首場談判開始,最中央的三角桌坐著三方談判代表,而作為觀察員和見證者身份的各國代表也在外圍就坐,整個酒店大廳擠滿了人。
塔列朗是三方代表中資歷最老,也是主辦國的特使,自然首先發言:「尊敬的先生們,今天我們針對維護法國局勢穩定所召開的會議,我方將秉承公平原則,努力尋求合理共識,也希望兩位代表也遵守這一原則。」
隨後開始進入正題,西班牙主張削減法國境內所有駐軍,自然包括拿破崙軍隊,這一招很合理但也很毒,如果普法兩國同意,表面看起來合情合理,也符合國際慣例,戰爭都結束了,沒必要駐守那麼多軍隊。
但明眼人都清楚,西班牙相隔法國最近,隨時都可以增兵,這提議自然對西班牙最有利。
法國直接提出反對,達武鏗鏘有力道:「各位,你們不要忘記,這是法蘭西的領土,我們的軍隊只能存在於自己的領土,我否決這提議。」
而普魯士也表示反對,但小漢斯同時提出,在普魯士現有占領區與拿破崙統治區,隔出一片緩衝地帶,只有滿足這條件,才能從法國撤出大部分軍隊。
普魯士最忌憚的無非是拿破崙出爾反爾,要是撤軍,保不準直接被趕出法國,但長期大量駐軍法國也會吃不消,軍隊開銷是個無底洞。
普魯士的提議也遭到法國拒絕,談判一開始就陷入僵局,卻是最要命,也必須解決的問題,最急切反而是普魯士,因為囤積法國四十萬軍隊,不撤不行,撤又怕被拿破崙軍團反擊。
削減駐軍看來很難通過,就先擱置,塔列朗又提出劃分占領區方案,西班牙要求從南部貝爾熱拉克為中心,向東延伸至尼姆,西至莫爾萊港,再向北至勒阿弗爾的直線範圍之內。
這個要求如果得到滿足,再加上已經吞併的東南沿海地區,西班牙幾乎占據了法國所有沿海地區,胃口之大,令人瞠舌,而提出這麼無恥要求的人卻是個法國人。
達武差點沒爆粗口,但也譏諷道:「塔列朗伯爵,你似乎忘記自己也是法蘭西人。」
但塔列朗是典型的真小人,他可不在意這些,一臉從容:「我效忠的也是波旁家族繼承者聖查理一世陛下,他也是法蘭西的繼承者。」
這位法蘭西瘸子的反駁也是有理有據,論嘴皮子,還真沒多少人能贏過他。
達武也不想再呈口舌之爭,而是提出反對意見:「我們的所有討論和訴求都居於各方即成的事實,西班牙沒有在西部地區有任何的駐軍,也就是說,西班牙沒有權力要求這地區任何一塊地方,這提議無效。」
達武不僅反對西班牙和普魯士的領土要求,讓兩國都很詫異,這是玩那出啊,以為這應該是容易達成共識的方案,畢竟這場談判,就是一場赤裸裸的分贓會議。
由於達武火力全開,幾乎否定所有提議和方案,第一次會議就不歡而散。
查理得知談判會議無疾而終,也很詫異:「拿破崙想幹什麼?」
按照是先達成的默契,在領土問題上,拿破崙不可能這麼強硬,必然是達武故意刁難。
塔列朗解釋道:「陛下,這位法國將軍像是在賭氣而已,明天他就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按個人的努力而有所改變。」
「所有出海口必須掌握在我們手中,其他的問題可以適當調整,比如賠款問題,無論多少,最終還是會轉嫁到普通法國民眾身上。」
查理一副憂國憂民,不管真假,這畢竟是大好事,對塔列朗而言,無論如何他也是法蘭西的一員,領土說到底對法國普通民眾意義不大,但要求賠款,肯定會增加賦稅,這可是猶如切膚之痛。
查理這麼說也在向塔列朗和所有歸順的法國人,表明自己是解放者,而不是侵略者,這對爭取法國民心十分重要。
傍晚,就在距離馬德里皇宮幾公里的萬都酒店,達武剛用完晚餐,望著異常繁華的城市,心情有些惆悵,但想到今天西班牙和普魯士代表吃癟的模樣,他就很解氣。
首次在談判桌上交鋒,就獲得如此戰績,這讓達武也感到很興奮,談判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可怕,只要堅持不懈,絕不鬆口,看他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