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布魯塞爾,市民在寒風中尋覓可能的食物。
十天了,這座自由之城已不再自由,西班牙二十萬大軍囤積城外,實行圍困戰,只出不進,城內的市民在忍受著生命的極限,這種極限在今天徹底爆發。
「將軍,我們應該把他們留在城內,」拿多克的副官望著不斷逃出城的市民,心裡十分憂慮。
「不,這是他們的權利,我們不能拿他們作為籌碼,何況他們也曾是我們的國民,不是嗎?」
拿多克站在城樓上,望著在寒風中搖曳前行的人群,萬分感慨,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民心,再怎麼圍堵也沒有意義,只能怪自己的國家無法給予他們所需要的安全與保障。
是的,當普魯士國內已經無法給予幫助,布魯塞爾城已經斷絕供給近半個多月,拿多克的部隊不僅要抵禦西軍的攻勢,還要忍受饑寒,明眼人都可看出,這座偉大的城池正在搖搖欲墜。
柏林,腓特烈三世的馬車向城市宮急行,他告別安逸的無憂宮,也說明,普魯士已經到了最危急時刻。
「拿多克的報告怎麼說?」腓特烈三世直接向前來接駕的首相奧古斯特質問道。
在這位國王心裡,已經認定奧古斯特是造成這一切的推手,是他極力反對向西班牙妥協,而引發後面的一系列問題。
「他們還在堅守,陛下,如今我們必須儘快結束在奧地利的戰事,才能抽調軍隊增援布魯塞爾。」
「這時候,你還要堅持那所謂的國家戰略問題嗎?」
腓特烈三世眯著眼睛,凝視著奧古斯特,那怕這是他親自提拔任命的首相,太讓他失望了。
「奧地利必須為這場戰爭負責,西班牙現在圍而不攻,就是在觀望我們的態度,他們知道,我們的十五萬軍隊也讓他們有所忌憚。」
腓特烈三世一改之前的狂傲,認清目前的現實,他的普魯士王國還無法雄霸歐洲,無奈低下頭顱,向對手求和。
「陛下,請允許我再次前往雷恩,」施泰因接機推薦自己,上次的雷恩之行,讓他鎩羽而歸,心裡十分苦悶,正想再次證明自己。
目前也只有施泰因最合適,腓特烈三世寄以厚望,「好吧,我的公爵,你這次必須帶回一份停戰協議。」
施泰因帶著國王的重託踏上法國的行程,而為普魯士嘔心瀝血的奧古斯特結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就在腓特烈三世回到柏林的當天,當著眾臣的面,簽署罷免首相的法令。
知道奧古斯特被免職,財政大臣墨菲在當天也向腓特烈三世遞交辭呈。自此,普魯士政府迎來一段無首相的時期,因為腓特烈三世要親自接管政府事務。
施泰因風塵僕僕趕到雷恩,顧不上安頓,直接求見查理,他知道這次能達成停戰協議的機率很大,普魯士給出條件相當誘人。
查理看著施泰因呈交的停戰協議書,裡面有兩款的確吸引他的目光,一是主動撤出布魯塞爾地區;二是法國占領區移交西班牙。
普魯士的停戰協議非常精準,西班牙最終目的就是擁有整個法國,而普魯士在法國北部的占領區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環,甚至比拿破崙統治的中部地區還要重要,因為後者充其量也就是個地方割據軍閥而已。
查理知道普魯士國內現在舉步維艱,但強大的軍事實力並未受到重創,還有巨大的戰爭潛力,真要死戰到底,西班牙即使獲勝,也是一場慘勝,有點得不償失。
但歷史往往事與願違,就在查理準備答應普魯士的請求時,還未接到命令的拿多克霍然對西軍展開大規模的反擊,他就像是一頭即將走向遲暮的雄獅,證明自己存在的瘋狂。
兩國都忽略了現在正處於戰爭狀態,任何的談判都應該作為停戰的前提進行,可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兩國的前線指揮官都沒有接到任何的停戰命令,連處於劣勢的普魯士都默認以打促談的方式,希望在最後一刻能力挽狂瀾。
施泰因人在雷恩,心卻沒放在談判中,而是靜靜等待來自布魯塞爾的消息,如果拿多克能拿下這場戰事,那麼他隨時離開雷恩,不必再看西班牙的臉色。
查理雖然也很意外,但並不擔心,拿多克的反擊,只是一種無奈之舉,並不能改變普軍在布魯塞爾地區失敗的命運。
拿多克也知道自己發動這次反擊,勝算不大,但必須這麼做,作為軍人,只要沒有接到命令,就不要戰鬥到底。
事實上,西軍圍而不攻的態度,使得拿多克認為西軍戰力並沒想像的強大,自己的部隊還是有一戰之力。
氣候對戰爭有著重要的影響,甚至在特殊的情況下,可以決定一場戰爭的成敗。
對拿多克來說,綿綿的細雨可以彌補普軍火力的不足。火器在這種天氣中,將失去戰鬥力,拼刺刀是不錯的選擇。
因此,當冬天裡的小雨浸透了大地,也淋漓了即將開赴戰場的士兵的軍服,拿多克拔出佩劍,既然是全力以赴,決定勝負的關鍵一戰,戰前的激勵演說必不可少。
「士兵們,從我們出徵到現在,已經忠誠履行自己的諾言,但沒有完成國王陛下的使命,沒有實現作為普魯士王國軍人的榮耀與尊嚴。
現在,實現這份榮耀與尊嚴的時刻到了,城外的西班牙人,就是你們通往光榮與夢想的最大敵人,士兵們!勇士們!我們為偉大的普魯士而戰!」
拿多克冒著雨水,怒吼般呼喊聲,在普軍士兵們耳邊猶如魔音一樣,心中那份被壓抑許久的怒火噴涌而出,與生俱來的血性被推到頂點,十幾萬普軍就如同一座沉睡已久、蓄積已久的火山在這一刻完全爆發。
當這支流淌著條頓騎士團血液的普魯士軍隊,像潮水般衝出城外的時候,西班牙軍隊也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殺氣撲面而來。
排列整齊的西軍士兵,頂著特製的防雨護具,靜靜等待前方氣勢洶洶的普軍進入射程之內,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
普軍拿著刺刀冒著寒冷的雨水,帶著怒火與血性沖向了西軍,但對方早就有所防範,各種防雨護具、裝備齊全,這是超越這個時代的軍事變革,使得西班牙軍隊基本具備在惡劣條件下戰爭的能力。
對普魯士軍隊而言,他們靠著強大意志力和不畏生死的勇氣,對抗重金武裝到牙齒的西班牙軍隊。
各式各樣遮擋火炮的帳篷布滿陣地,和西班牙士兵佩戴奇怪而臃腫的軍服,讓普魯士士兵疑惑,難道西班牙人還怕火炮和火槍生鏽不成?
所有的疑問,在西軍指揮官的一聲令下,不斷吞吐著烈火響徹整個曠野,這次里達利哥並未到場指揮,而是受命從荷蘭率領艦隊南下接應正在回國約賽克的探險艦隊。
接替里達利哥在布魯塞爾戰線指揮權的是陸軍少將何塞尼,畢業於馬德里皇家陸軍學院高材生,也是查理軍事改革的第一批優秀將領,這次何塞尼被委以重任,也是西班牙軍隊將領年輕化的重要措施。
雙方統帥都想在這次戰役中證明自己,拿多克看到西軍不同尋常的裝備,心存不詳預感,但這時候已無路可退。
而何塞尼看到普軍不計後果的衝鋒,一臉嚴肅,一旦讓普軍衝破防線,以他們所展現出來的戰意,後果不堪設想。
普軍現在就剩下一條路,就是冒著密集的火力,奮力沖向西軍陣地,前赴後繼,身邊的戰友倒下了,就接替他的位置,撿起他的武器繼續前進。
何塞尼下令西軍邊射擊邊整體有步驟做的後撤,後方炮兵不斷加強火力,阻止普軍突進的速度。
此時的普軍就如同原始部落,拿著大刀長矛對抗手持火槍大炮的正規軍,註定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士兵就像是在垂死掙扎般的反擊,。
拿多克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西軍並沒有準備與他的部隊打近身戰,他只能身先士卒,手裡的佩劍不斷在風雨中揮舞,就像一個悲愴的騎士,在維護自己應有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