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司馬煜相思難耐,走到謝君離的帳中,發現謝君離正站在帳外發愣,且衣衫單薄,他凝視片刻,直接走過去將他抱起來,往床榻走去。
謝君離驚訝道:「陛下……您怎麼?」
司馬煜語帶責備:「身子這樣冰,你就這麼喜歡吹風嗎?」
「臣自己可以走。」謝君離掙扎道。
「清辭,我好想你。」司馬煜俯身親吻他的額頭,嗓音低啞,帶著濃烈的愛意和眷戀,「我們和解吧,這幾日你與我形同陌路,我肝腸寸斷,只差相思而亡。」
「陛下。」謝君離垂眸道,「請不要這樣。」
「清辭。」司馬煜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頭看著自己,「不要拒絕我。」
謝君離咬唇道:「蘭兒的事總要有個說法。」
司馬煜皺眉:「蘭兒蘭兒又是蘭兒,難道你的心裡只有蘭兒嗎?」
謝君離聞言心中一痛,司馬煜的曲解令他委屈,他將一切都給了他,他竟然還會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叫人寒心!
「你明知我心裡只有你,又何必挖苦我?」謝君離紅了眼眶,一瞬不瞬的望著司馬煜。
他的目光刺痛了司馬煜,語氣柔和了不少,「你既然心中有我,又何必為了別人和我過不去?」
謝君離深吸一口氣,平穩呼吸道:「陛下,那不是旁人,那是我的表妹,也是你的寵妾,為何你可以說的像是不相干的人一樣?」
司馬煜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惱羞成怒道:「你若再這般執迷不悟,便是逼著朕與你疏離。」
謝君離聽罷,眼神漸漸冰冷,嘴角浮現嘲諷的弧度。
「那便與我疏離吧,你我本就不合適,何苦強求。」
司馬煜瞪圓了雙眼,憤恨不已,「謝君離!」
謝君離不想再與他糾纏,轉身便走,然而腳步剛邁出去兩步,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司馬煜驚駭地跑過來扶住他:「清辭!清辭!」
謝君離抬頭看著他,忽的哭起來。這段時日的壓抑和痛苦在這一瞬間得到釋放,他從未這般依賴司馬煜,天下之大,他竟然只能被囚在這個溫暖的懷抱里,他忽然覺得自己好沒出息。
司馬煜小心翼翼地將他抱了起來,放在床榻上,嘆了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熱,要不要叫御醫過來瞧瞧?」
「不、不用,陛下別擔心。」謝君離勉強扯出一抹微笑,輕輕握住司馬煜的手。
他的掌心濡濕冰涼,司馬煜蹙眉:「怎麼這麼涼?是不是寒疾犯了?」
謝君離急忙抽回手,搖頭道:「沒事,可能是昨日吹了風,所以有些冷。」
「好好躺著休息。」司馬煜拍拍他的肩膀,「朕一會來看你。」
「嗯。」謝君離乖順的點點頭。
司馬煜起身,臨走前替他掖好被子,叮囑道:「記得喝藥。」
送走司馬煜,謝君離靠坐在床頭,盯著帳頂怔愣。
他不知道剛才算不算和解,也無從考證自己對蘭兒之死的那份執著來自何處,他只是覺得他應該為蘭兒做點什麼,來消減他心裡的愧疚。
南燕特使作為使臣代表,也在圍獵邀請之列,見晉國文興武弱想藉機比試嘲弄一番。
司馬煜一時也犯了難,他作為君主自然不能參賽,而衛修又不善騎射,想來想去,只有謝君離合適。
謝君離騎著馬出現時,已經沒了半分病態之色,儼然是一位威武霸氣的將軍,周遭眾人都驚艷於他的英俊瀟灑,紛紛誇讚。
司馬煜卻始終擔憂他的身體,難以抒懷。
比試開始,謝君離與特使策馬朝樹林奔去,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帘。
劉御醫氣喘吁吁的跑來,高聲道:「陛下,謝大人咳疾未愈不可策馬,比試萬萬不可啊!」
司馬煜聞言臉色一變,策馬追了過去,滿腦子都是謝君離方才颯爽英姿的模樣,他竟為了一個比試,拖著病體裝作精神的樣子,這不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嗎?
謝君離並非逞匹夫之勇,他心知肚明此次狩獵勝負直接影響晉國的國威,他雖病體殘軀,卻有能力在箭法上贏了敵國使節。
只見他氣定神閒,三箭齊發,其中一箭還擋開了敵國的箭矢,直刺獵物腹部。
「好箭法!」場邊爆發出一片歡呼聲。
司馬煜勒緊韁繩,遠遠見他射箭的風姿不由心折。
謝君離亦望向他,更想好好表現,正欲縱馬趕至第二個獵物,卻忽覺胸口疼痛難忍,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他的臉色煞白如紙,豆粒大的汗珠從鬢角滴落,然而比試還沒有結束,對方箭手已經出箭,他不敢懈怠,立即拉弓搭箭反擊。
一支接著一支的箭矢飛向空中,射落禿鷹飛鳥,落在地上濺起塵土,謝君離只覺越來越痛,手上也逐漸脫力,最後連握弓弦的力氣都沒有了。
謝君離贏了,全場歡呼,司馬煜卻開心不起來。
謝君離始終保持大國勝利者的姿態,不敢流露半分脆弱,直到慶功結束,他的衣衫已經汗濕透,面龐慘白無血色,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昏倒。
司馬煜把他攙扶進營帳,關切問道:「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謝君離胸悶異常逞強道:「無事。」
司馬煜看了他一會,似在考量什麼,而後開口:「秋試朕想讓你來主持。」他想讓謝君離走仕途,學以致用,而不是成天待在宮中胡思亂想。這是他對謝君離執著於蘭兒的事的答案,卻不是謝君離的答案。
謝君離搖搖頭:「多謝陛下好意,可我才疏學淺,還是由祖父來主持比較恰當。」
「清辭,朕不想瞞你,朕不信任他,上次舉官他交上來的名單,足以證明他對朕有所保留。選舉官員,關乎社稷,除了你朕誰也信不過。」司馬煜誠懇地看著他,「朕相信你能勝任此職。」
謝君離沉默片刻後堅定道:「臣萬死不辭!」
「不要你萬死,朕捨不得,你只要盡力就好。」司馬煜欣慰道,「待秋試結束,朕便封你為太傅,提拔天下學子。」
謝君離躬身謝恩,以示鄭重:「謝陛下隆恩,臣願肝腦塗地報答聖恩。」
司馬煜扶起他,笑了笑:「你啊,剛才說不要你萬死不辭,你卻又肝腦塗地,都不知該怎麼說你好。」
謝君離抿唇一笑,神色柔軟了許多。
司馬煜看著他的表現,心裡更高興了。
他們之間終於找到了解開誤會的突破口,只需要再給彼此一點點時間,他們的關係必定能重歸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