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詩、書雙絕

  秋試沒有先例可循,安排起來實在費心勞神。

  司馬煜私心想讓謝君離一人主持,可王延臨怎會罷休,硬是塞了個王家人進來。

  王逸之是王延臨的堂弟,也是出了名的書法大家,當世聞名,與謝君離並稱詩書雙絕,由他們主持秋試,引來各家學子的高度重視,紛紛朝建康聚攏。

  謝君離雖然無心仕途,但也樂見這種局面。他希望司馬煜可以選到賢才鞏固社稷,卻不知司馬煜想藉此讓他參政。

  為了更好的完成秋試,謝君離回到了謝府,他想和祖父認真談一次,無論是出於自身還是朝廷,他們必須和解。

  謝昭很滿意現在的局面,起碼朝野之上不再只是王氏一手遮天,他見謝君離回府異常歡喜,仿佛之前的衝突不曾發生,親熱地拉著他的手往花園走,一路上指點謝君離應當注意的事項,以及一些細節上的安排。他不遺餘力,傾囊相授,慈愛得與過去無異。

  謝君離吃完午飯,站在池塘邊,目光深遠,神情悵惘。

  謝昭從身後走來,在謝君離身邊停下腳步,問道:「清辭,你近來身體如何?可有什麼不適?」

  謝君離收斂思緒,想起有身孕的事,有些心虛側頭道:「還好。」

  謝昭看在眼裡,意味深長,囑咐他要當心身體。

  王逸之主動發出拜帖,想在秋試開始前與謝君離見一面。

  對於這位王氏公子,謝君離頗有好感,亦很欣賞他的書法,於是應約赴宴。

  雅閒居是建康城最著名的酒樓之一,甚為雅趣,只招待達官顯貴、皇室宗親。

  王逸之正站在窗邊,負手而立。他穿了件白衣錦袍,腰懸玉帶,烏黑濃密的頭髮被玉冠束起,眉目如畫,風姿卓越,俊朗儒雅宛若勿入濁世的佳公子,謝君離不由多看了兩眼。

  「清辭兄,你來了。」

  聽到這話,謝君離回神,拱手道:「王兄。」

  王逸之轉過身,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伸手邀他入座。

  「我聽聞清辭兄愛飲桃花釀,特意備了一些,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謝君離聞言有些為難,推辭道:「近日身子不適,便不飲了,王兄盡歡便可。」

  王逸之聞言誤以為謝君離是因為堂兄有意疏離他,語調溫和:「我知清辭兄與我那堂兄有些不快,但我是我他是他,我是真心欣賞清辭中才學,誠心相交。」

  謝君離聞言不禁有些動容,素來聽聞,王家旁系,出名仕,氣度風華舉世無雙,如今看來名不虛傳,若不是咳疾未愈,他定要與王逸之大醉一場。

  王逸之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眸中掠過一絲精芒,微笑道:「既然清辭兄不方便飲酒,我也不勉強。」

  君子溫潤,大抵如此,謝君離心存感激,坐了下來。

  王逸之吩咐侍女將酒水換成茶水,二人一邊品茗一邊聊天,道盡詩書文墨。

  謝君離對王逸之的印象極佳,他年紀輕輕,已寫了數篇可流傳千古的墨寶,且胸懷廣闊,氣量寬宏,令人欽佩。

  二人聊得投緣,漸漸放鬆警惕,直至謝君離喝了半盞茶,王逸之忽然起身,端著酒杯走向謝君離。

  謝君離不明所以,下意識抬手擋住杯沿,疑惑道:「王兄這是……」

  王逸之微微一笑,俯身靠近他,壓低聲音道:「這杯酒不為閒趣詩書,乃是至交知己,我敬清辭兄。」

  他說得含蓄隱晦,但謝君離哪會猜不透他的用意,頓時僵在原地。謝君離尚未回過神來,王逸之又拿起另一杯茶,遞給他:「清辭兄以茶代酒,與我共交,也算一場佳話。」

  王逸之盛情難卻,謝君離沒有多想,接過茶杯與他碰了一下。

  茶水剛一沾唇,謝君離就變了臉色,他迅速捂住嘴,猛烈咳嗽起來!

  王逸之驚訝:「清辭兄,你怎麼了?」

  「咳咳咳……」謝君離咳得撕心裂肺,連忙擺手拒絕,「不必管我,我沒事,咳咳咳……只是舊疾,不妨事。」

  他急忙倒了杯涼水送到嘴邊,卻因為咳嗽太厲害,根本灌不下去。

  王逸之關切道:「要不我叫人請大夫來吧。」

  謝君離搖頭,又忍不住咳了幾聲,臉色憋得通紅,額角冒汗,他擦擦冷汗,苦澀道:「我先告辭了,改日再約。」

  王逸之望著他匆忙逃離的背影,抓起桌上他用過的茶盞,放在唇邊嗅了嗅,似在回味。

  很快王逸之雅閒居結交謝君離,詩書合璧的佳話就在建康城傳遍,司馬煜聽後勃然大怒,他的清辭怎麼可能和別人是雙壁,真是氣煞人也。

  衛修小心觀察司馬煜的反應,輕聲提醒:「陛下莫惱,如今謝大人已經回了宮中,想必心還是向著陛下的。」

  「朕惱了嗎?」司馬煜一臉憤恨的反問,「朕與清辭情深義重,那王逸之算個什麼東西,朕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

  衛修看了看散落滿地的奏摺杯墨,默默咽了口唾沫。

  陛下每次生氣,砸掉的都是費盡心思搜集來的好物什,待氣消了有會後悔許久,看今天這陣勢,陛下未來幾天又要在悔恨中度過了,果然,嫉妒令人面目全非,此言非虛。

  司馬煜余怒未消,繼續翻閱奏摺,冷哼道:「那王逸之竟敢趁朕不注意約朕的清辭雅聚,簡直豈有此理,傳朕口諭,讓他去城門樓值守一日,記錄學子入京名錄!」

  「遵旨。」衛修躬身應諾,又道,「臣這就去辦。」

  於是王逸之次日一大早就站在城門樓上登抄名錄,可憐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陛下,還得頂著寒風冷雨寫字,欲哭無淚。

  心裡盤算的卻是與謝君離下一次雅聚,他要安排在暮春時節,帶其去自己的雅亭曲水流觴,彈琴奏樂。

  整個建康城的人都在害他,竟無人提醒他,他口中的清辭兄是陛下的心尖寵枕邊好,更無人知,他才是被勾引的那位。

  委屈,實在太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