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沉默地跪在積雪之中,任由寒意侵蝕身體,身子瑟瑟發抖。
可恍然間,她耳畔再次傳來孟行止的聲音。
「若並非她下毒,而是背後有人設計陷害,本侯,也絕不姑息。」
話音未落,孟行止便冷意森然地掃了齊嬤嬤一眼。
銳利如刀的目光好似能剖開人心,觀其秘密。
齊嬤嬤不禁打了個寒顫,面容僵硬,「若有人蓄意陷害,莫說侯爺,就是老夫人,也不會輕易放過那人。」
孟行止微微垂眸,凌厲的目光落在身子輕顫的溶月身上,驟然柔軟了幾分。
可想到溶月自作主張,竟擅自答應祖母,將別的丫鬟安排給他,心底鬱氣便橫生枝節,纏繞在他心頭。
煩悶不堪。
沒良心的小東西。
若她有機會為她姐姐報仇,她怕是早就不顧一切的動手,然後逃之夭夭了。
哪裡顧得上與他商議。
孟行止壓下心頭煩躁,聲音低沉:「將經手祖母飯食的人都帶來,逐一審問。」
他拂袖,轉身進了正廳。
跟在他身後的李慶安即刻吩咐下去,將經手老夫人飯食的人盡數帶來。
長風也將孟行易庭院的許嬤嬤等人帶了過來。
孟行止目光微凜,從許嬤嬤身上掃過,徹骨的寒意便從她身上掠過。
「都有誰,單獨碰過今日早飯。」
他收回目光,聲線一如既往的清冷疏離,可輕飄飄地傳進眾人耳畔,便如同催命符一般,可怕駭人。
「老奴和二丫在小廚房裡燒火,還有幾位大廚可以作證,我們從未碰過老夫人的飯食。」
一頭髮花白的老婆子聲音顫抖,還拽著一個有些木訥的丫頭。
孟行止淡漠地從二人身上掃過,見李慶安微微點頭,他便輕「嗯」一聲,凜冽的目光落在下一個人身上。
「奴才跟廚房裡的其他大廚一同準備,並未有任何單獨碰飯食的機會。」
一個身材偏瘦的男人聲音顫抖地說道。
雪,悄然落下,密密麻麻地落在眾人身上,再融化,浸透了衣衫。
寒意與恐懼交織成線,纏繞在眾人心頭,叫他們喘不上氣來。
「繼續。」
孟行止聽完幾人的辯詞,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彎曲,輕輕敲擊桌面,如同響亮的洪鐘,在眾人耳畔炸開。
溶月此刻早已凍得雙膝麻木,身上浸了水的衣裳也凝結成冰,毫無溫暖可言。
她僵直地跪在地上,目光幽冷而平靜。
眼下,只剩許嬤嬤和許嬤嬤身後的丫鬟佩兒,還有老夫人院子裡的李嬤嬤還有嫌疑。
佩兒乃是孟行易才買回來的丫頭,長著一張怯生生的臉,水汪汪的眼睛只消看人一眼,便讓人覺得我見猶憐,心疼不已。
李嬤嬤則是跟齊嬤嬤一樣,伺候老夫人多年的老人。
「侯爺。」
許嬤嬤微微躬身,精明的眼睛裡透著幾分算計,「老奴可是二爺的人,佩兒也是,沒有理由向二爺和老夫人下藥,這只會讓我們得不償失。」
隻字不提陳家,卻跟孟行止公然叫板,說他是孟行易的人。
長風氣不過,抬腳狠狠踹在許嬤嬤胸口上,「二爺的人又如何?進了侯府,侯爺便是主子,誰知道你是不是二爺的仇家塞進來的人,一心想要二爺的命。」
被踹翻在地的許嬤嬤捂著胸口,疼得面色煞白,豆大的冷汗從額間滑落,正要喊冤,長風就搶先打斷了她的話。
「你來侯府之前,二爺雙腿好好的,你一來,二爺便被截斷了雙腿。」
長風此話一出,院子剩下的幾人均意味深長地看向許嬤嬤。
許嬤嬤更是面色大變,張開嘴喊冤。
「老奴乃陳老夫人的陪嫁,看著過世的夫人長大,如今被派來伺候二爺,自當盡心竭力,侯爺您的人竟如此懷疑我,讓我情何以堪!」
「慌什麼。」
孟行止眸光凜冽,好似風刀雪刃,一下一下,剮掉了許嬤嬤內心的平靜。
許嬤嬤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跪在雪地之中,一動不敢動。
他抬手,長風當即押住丫鬟佩兒,打算帶下去,嚴加審問。
誰知長風還沒動手,佩兒便嚇得渾身顫抖不已,俏臉煞白,口口聲聲道:「是許嬤嬤,許嬤嬤給奴婢一包藥粉,讓奴婢撒在粥里,其餘之事,奴婢一概不知,侯爺饒命啊!」
佩兒掙脫了長風的束縛,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儼然哭成了淚人。
溶月微微一怔,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種情況。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氣定神閒的孟行止,只見他面色毫無波瀾,似乎,早有預料,下毒之人不是她。
這個念頭在心底萌生、發芽。
那麼,孟行止一開始放下狠話,只因他信她嗎?
許嬤嬤萬萬沒想到,自己花錢買來的丫鬟,竟然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眼都不眨,就將她出賣了。
她當即狠下心來,抬起頭來,猛地撲向佩兒,又凶又狠地掐著佩兒的脖子,眼神陰鷙:「賤婢,你竟敢污衊我,看我不打死你!」
佩兒被掐得雙眼翻白,身子劇烈地顫抖。
孟行止一記眼神示意,長風便一腳踹翻許嬤嬤,用涼水狠狠潑在許嬤嬤身上。
徹骨寒意乍然升起,挨了兩腳的許嬤嬤頓時癱軟在地,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侯爺,陳家來人了。」
李慶安腳步飛快地從庭院外跑進來。
孟行止眉頭輕皺,正欲讓人將其攔住,一身穿寶石藍金繡祥雲夾襖的婦人捧著銀絲小手爐,慢悠悠地走進了庭院。
「喲,好熱鬧的院子,長寧侯今日,又在打罵下人玩樂呢。」
婦人聲音里滿是輕挑與不屑,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許嬤嬤身上。
「我陳家的人,怎麼也被長寧侯打成這副模樣,長寧侯莫不是以為,我陳家無人了?」
婦人陡然拔高音調,周身散發著凌厲氣息。
然而,孟行止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語調疏離冷淡,「陳二夫人特意前來,就為了看一個奴才?」
溶月聞言,這才知曉對方就是京城中小有名氣的陳二夫人。
聽聞這陳二夫人與自焚的陳氏乃手帕交,出身商賈,腦子裡儘是賺錢的點子,然而,比賺錢更讓她出名的,是她的狠辣和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