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
孟行止強忍著痛意,用力拽住身前的衣裳,倉皇失措地遮住身體,眸中透著怒氣,「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要做什麼?」
聽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溶月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直接扒開他的手,語調微冷:「你以為呢?長寧侯身份尊貴,如今身體不適,作為大夫的我,自然要照顧好長寧侯,說不定你心情好了,還能賞我點東西呢。」
話音落下,她再次扒開他身上的衣裳,不等他掙扎,便捏住他的下巴,灌下一顆藥。
片刻的功夫,入口即化的藥便發揮了作用,孟行止最後一點力氣都在瞬間被抽空。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她,「溶月……」
胡鬧!
他終究沒說出最後兩個字,只能目光灼灼地盯著溶月那張巴掌大的俏麗臉頰。
溶月亦沉默不語,從懷中摸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將其攤開,行雲流水地落下一針。
細微的疼意從針尖落下那處悄然散開,密密麻麻,宛若燭火炙烤,愈發疼了。
然,隨著溶月毫不猶豫地落下一針又一針,他體內洶湧澎湃的痛意在悄無聲息間散去。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全神貫注的溶月感覺力氣正在悄然消失,如同細絲,被悄無聲息地抽走。
她小臉愈發慘白,額間已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輕捻銀針的手亦輕輕顫抖著。
待她取下最後一根銀針,便力竭地癱坐在孟行止旁邊。
狹窄的馬車裡,二人呼吸糾纏。
身體褪去痛意的孟行止嘗試著動了動手指,感到力氣正在逐漸恢復,他便立刻坐了起來。
來不及拉攏身上的衣裳,緊張的眼神就落在了面色蒼白的溶月身上。
「如何?」他俯身,如視珍寶地扶著溶月,眸中掠過密密麻麻的心疼。
然,在溶月睜眼看向他時,他又立刻壓下了心底的擔憂,故作不悅地審視著她。
「本侯如今與你毫無瓜葛,沒有主動讓你治病,就不用你自作多情,你也不要以為你救了本侯一次,本侯就會對你感激涕零。」
冷漠的語調和字眼聽得溶月心口疼。
好心好意救他,他還冷嘲熱諷,說她不懷好意。
也罷。
她板著臉,強撐著身子,一把推開他,有氣無力地說道:「長寧侯大可不必說得這麼難聽,我求的不過是問心無愧,從未想過從你手中要什麼。」
話音落下,她便要起身下馬車。
誰知她的手還沒碰到馬車帘子,就被孟行止緊握住手,按了回去。
她回眸,就對上孟行止那雙如漆似墨的深邃眼睛。
他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沉默不語,清冷疏離。
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委屈,在頃刻之間,如同洪流傾泄,肆無忌憚地翻湧起來。
「侯爺還想說什麼?」
她拉長了臉,強裝鎮定地看著孟行止那張清雋的臉。
「你一個女子,睡在荒郊野外不好,就睡在本侯的馬車上。」
「我身份卑賤,怎能跟長寧侯同乘一輛馬車呢。」
溶月不動聲色地白了他一眼,用力抽出手。
陰陽怪氣的腔調聽得孟行止暗暗好笑。
小狐狸自從離開了長寧侯府,脾氣愈發大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分毫,淡然如水地按住她肩膀,道:「你也算救了本侯一次,本侯不跟你爭,你歇著吧。」
說完,他就獨自下了馬車,面無表情地走向那堆溫暖刺眼的篝火。
暖意迎面而來,他尋了個相對平坦的地方躺下了。
候在一旁的長風看得目瞪口呆。
溶月姑娘都願意給侯爺治病了,侯爺怎麼還沒抓住機會,好生哄哄她,反而自己下來了呢。
長風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只能陪在孟行止左右,默不作聲地護他左右。
馬車上,溶月親眼目睹孟行止躺在了草地上,絲毫不介意地上雜草枯枝,心中驟然湧起幾分無奈。
她深知孟行止責任重大,要走之路,漫漫無邊,不得行差踏錯半步,否則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她也想為孟行止想做的事出一份力,哪怕只是杯水車薪,能他分擔些許也是好的。
孟行止卻毫不留情地將她推開,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他們身份差距太大,無法跨越。
她明白這個道理,無須孟行止一再強調。
說得越多,她越懷疑孟行止的處境是不是變得更加艱難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半靠在馬車上,抱著柔軟的毯子,困意逐漸襲上心頭。
理智逐漸土崩瓦解,她也徹底進入夢鄉。
天蒙蒙亮時,一夜好眠的溶月伸了個懶腰,便趁著大家還在歇息,悄然跳下馬車,無聲無息地鑽進樹林之中。
她之前聽賣草藥的貨郎說過,京城外大大小小的林子裡,或多或少都長著一些草藥。
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上等藥材。
她想趁著眾人還在休息,去林子裡看看,有沒有上等的藥材。
而她昨夜在孟行止馬車上歇息,而孟行止紆尊降貴地睡在火堆旁的事情,很快就被劉公公傳到凌蒼耳中。
凌蒼眸光微涼,靜靜地看向溶月正在林子邊緣忙碌尋找的身影,輕輕「嘖」了一聲。
「你說,孤跟長寧侯相比,到底差在哪了?」
他若有所思。
但這話傳到劉公公耳中,卻恐怖至極。
堂堂太子爺,哪兒不如一個侯爺了。
太子殿下竟然會問出這種話,難不成他對溶月姑娘真有別樣的心思?
思及此處,劉公公愈發膽戰心驚。
她不過是長寧侯的通房丫鬟,就算如今贖身離開長寧侯府了,身子也不清白了。
太子殿下到底怎麼想的?
劉公公不懂,也感到心慌。
若此事傳到皇上耳中,恐怕會對太子殿下的地位產生更大的影響。
思及此處,劉公公撲通一聲,跪在凌蒼的跟前,哭喪著臉說道:「殿下身份尊貴,自然是別人比不了的,請殿下切勿這麼說了。」
聞言,凌蒼若有所思地盯著劉公公,忽而勾起唇角,笑得漫不經心,道:「無妨,隨口說句玩笑話罷了,別這麼緊張。」
他說罷,就瞧見溶月捧著一堆草,笑吟吟地從林子那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