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整齊後,她獨自坐在庭院中央,見趙嬤嬤和桃子忙忙碌碌。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圓離開長寧侯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身邊再也沒有那個乖乖喚她溶月姐姐的人了。
而眼前用水沖刷庭院石板的桃子,與曾經的小圓很像。
她不禁撐著下巴,思緒陷入回憶之中。
「姑娘,吃飯了!」桃子爽朗清脆的聲音還帶著幾分稚嫩。
她應了一聲,思緒陡然被拉扯回來。
抬眸就看到桃子笑得明媚燦爛,手裡還端著一碟子碧綠的青菜。
趙嬤嬤的手藝很好,但祖孫倆顯然不打算跟她一塊吃飯。
見祖孫倆端著碗在另一邊吃,溶月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把邀請咽了回去。
她還不了解祖孫二人的為人品性,不必急著跟兩人拉近關係。
思及此處,溶月便靜靜地用了午飯。
在小院裡呆了一整天,除了整理她的藥材,便沒別的事情了。
夜裡,她想到太子凌蒼那不懷好意的眼神,便按捺不住了。
京城不能久留,她須得儘快解決醫館遺留的問題,儘早離開京城去江南。
第二天,溶月難得放鬆地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後,桌上放著桃子和趙嬤嬤準備的早飯。
一碗白粥,一小碟炒青菜,還配了兩個小肉包子。
昨日兩頓飯食,讓趙嬤嬤大概摸清了她的胃口,這點東西於她而言,正正好。
吃飽後,她便帶著藥箱去往醫館。
忙得火燒眉毛的藥童正手忙腳亂地抓藥,還不等他的手伸向下一味藥材時,就被溶月按住了雙手。
藥童頭也不抬,不耐煩地抽出手說道:「別搗亂,我們忙著呢,要看病後面排隊去。」
溶月聽得分明,精緻白皙的小臉頓時陰沉了幾分,面色不善地從藥童手中抽出藥包。
「說過多少次了,這些藥事關性命,不得出半點差錯,你卻一而再地出錯,若不想在這幹活,大可以跟畫凝小姐說一聲,領了這個月的工錢走人。」
冷意森然的語調聽得藥童一激靈。
抬頭就對上溶月嚴肅的目光,臉上的不耐煩還沒消散,便化作一片惶恐,惴惴不安地弓下腰,喚了聲「溶月大夫」。
她面露不悅地掃了藥童一眼,將藥包塞回他手中,沉聲道:「把這些藥材重新分辨裝好,一盞茶後,我要檢查。」
藥童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溶月是醫館所有大夫裡面,脾氣最好的人,可一旦觸及治病救人之事,她比誰都嚴肅。
今日之事恐怕沒那麼容易混過去。
藥童哭喪著臉,捧著亂糟糟的藥包,可憐巴巴地跟在溶月聲音,還想為自己求情。
溶月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眸中儘是凌厲。
見此情形,藥童所有求情的話都咽了回去,乖乖去分辨藥材了。
其他幾個藥童見此情形,誰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們來醫館當藥童,只為學醫,溶月如此嚴謹的態度於他們而言是好事。
若對他們做事報以漫不經心的態度,他們也別想學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了。
至於那個藥童,再不認真,恐怕就要被辭退了。
幾個藥童默默低下頭,專心致志地忙起各自手頭上的事情,不敢再犯一絲一毫的錯。
溶月板著小臉,面色沉穩地從幾人身後走過,確認他們沒有犯錯,面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正在為病人診脈的幾個大夫抬頭瞧見溶月,滿是疲倦的臉上有了幾分喜意。
其中年紀最大的年大夫見了她,更是捶了捶酸軟的腰,笑呵呵地看著她,道:「你來了就好了,我也可以歇歇了,快,下個病人正是你之前看過的。」
年大夫說罷,便自顧自地回裡屋去了。
溶月目送年大夫佝僂的背影,眸中掠過淡淡的無奈之色。
一旁的張大夫摸了摸精心打理的山羊鬍子,輕哼一聲道:「就知道偷懶,溶月啊,你可不能太慣著他了。」
溶月聞聲抬頭,對上張大夫那雙滿是狡黠的眼睛,笑容淡淡的,道:「年大夫歲數大了,身體虛弱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她知曉張大夫和年大夫關係不太好,平日用鬥嘴,但二人一心只為治病救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大夫,只能在中間儘量調停。
見她和稀泥,張大夫哼哼唧唧,沒再說話。
後面排著的幾個病人見大夫換成了溶月,面上的喜色顯而易見。
然,剛剛送走幾個熟識的病人,一個老熟人便被捆著送到她面前。
溶月繃著俏生生的小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呵呵傻笑的秦姒白,眉頭都快擰成一團了。
秦鶴和秦夫人哂笑著,讓丫鬟仔細按著秦姒白,千萬別讓她跑了,更不能傷人。
隨即秦夫人便唉聲嘆氣地看向溶月,精心描摹的柳葉細眉微微耷拉著,眼角的細紋都被擠出來幾條。
她說:「溶月大夫,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如今知道你醫術高超,能不能請你治好我家女兒,讓她恢復神智?」
秦夫人眼中帶著幾分期待和不動聲色的討好。
溶月並未接話,目光從傻乎乎的秦姒白臉上掠過。
她瘦了很多,曾經精緻如畫的秦家大小姐,如今瘦得臉頰凹陷,顯得她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睛愈發大了,看著都有些嚇人。
身上的衣裳似乎是在匆忙之中換下的,腰帶都沒整理好,頭髮也亂糟糟的,還有些濕潤。
溶月不動聲色地掀起秦姒白的衣袖,素白冰冷的指尖剛剛觸碰到她手腕的皮膚,秦姒白繼續驚恐萬分地掙紮起來。
「別打我,我吃,我吃……」
秦姒白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在察覺到無法掙脫後,便放棄了抵抗,空洞無神的眼睛裡,流淌出滾燙的眼淚,悄然划過她瘦削的臉頰,落在了衣襟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
溶月眉頭擰得更緊了。
「如何?」秦夫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溶月,眼中滿是期待之色,似乎很怕她會拒絕。
溶月對上她迫切的眼神,板著臉,道:「抱歉,秦小姐的病,我無能為力。」
這話一出,旁邊的秦鶴頓時冷下臉來,陰測測地盯著她,問道:「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