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試探與賞賜

  她抬眸,瀲灩的眼睛裡藏著幾分惴惴不安,素白的小手也情不自禁地掐著手背上的軟肉。

  孟行止看在眼裡,大步流星地從她身側走過,溫熱乾燥的手掌輕按在她手背上。

  「別怕。」

  一貫清冷的聲音里壓抑著幾分安慰。

  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驟然鬆懈。

  她長吐了一口濁氣,心知接待太子用不著她一個小丫鬟前去,索性在庭院中繼續擺弄藥材。

  可孟行止離開沒一會,兩道頎長挺拔的身影便出現在她視線中。

  凌蒼幽暗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清瘦背影上,唇角悄然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愉悅弧度。

  「孤竟不知長寧侯竟然如此寬容,讓一個小丫鬟在庭院裡晾曬藥材。」

  溶月聞聲抬頭,便對上凌蒼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太子這般陰陽怪氣的腔調,莫非是來問罪了?

  莫大的惶恐從心底一涌而出,宛若傾瀉而下的三千流水,攔都攔不住。

  她下意識掐緊手心,孟行止卻將她這個動作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上前,擋住太子幽暗的視線,道:「總不能埋沒了人才。」

  他說得清冷又疏離,卻讓溶月感到無比心安。

  若非他在面前擋著,她恐怕要亂了分寸,不知所措。

  凌蒼將他的動作看在眼中,心中生出幾分試探的心思,當即冷笑一聲,大步流星地走到溶月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微微泛白的俏臉。

  「若說容貌,的確算上乘,但長寧侯說她是個人才,孤卻不認同。」

  說到此處,他不禁咳嗽一聲,面色亦蒼白了幾分。

  溶月見此情形,心尖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完了,太子當真是來興師問罪的。

  孟行止見她單薄的身子輕輕顫抖著,光滑如玉的小臉亦慘白如紙。

  這點小場面都穩不住,何談讓她去皇宮為太后治病。

  思及此處,孟行止眉頭緊鎖,語氣亦沉了幾分,問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凌蒼冷哼一聲,道:「這個小丫頭自詡醫術高超,為孤診脈開藥,可孤服用了幾日,並沒感覺到什麼變化,甚至每日頭疼得很。」

  話音未落,他幽深冷冽的目光就落在溶月蒼白的小臉上。

  真是個禁不起逗的小丫頭,稍微嚇唬幾句就方寸大亂。

  倘若此刻再提出什麼要求,她會不會都答應了?

  可不等他開口,溶月便定下心神,鎮定自若地對上他陰沉的眼神,道:「不會的,只要太子殿下按照奴婢的藥服用,絕不會出現身體不適,或許是殿下感染風寒,引起了別的症狀,奴婢請求再為殿下診脈,一探究竟。」

  她說到此處,藏在袖子裡的小手早已將手心掐得鮮血淋漓。

  身在長寧侯府,孟行止能夠庇護她,為她解決當前困境。

  待她離開長寧侯府,沒有孟行止,再遇到這種情況,她就只能指望自己。

  那此刻她自己應付太子,亦是一種鍛鍊。

  思及此處,她又鄭重地向凌蒼行了一禮,聲音綿軟卻擲地有聲:「奴婢請求為殿下診脈,絕不讓殿下受苦。」

  見她如此鎮定,孟行止狹長深邃的眼眸中掠過淡淡的驚喜。

  還以為小狐狸被嚇慌了神,如今看來,還是大有長進,知道怎麼應付這種情況了。

  凌蒼沒料到她能夠這麼快地鎮定下來,幽冷的心裡生出幾分異樣的驚喜。

  當真是個讓人不斷眼前一亮的小丫鬟,若悉心培養,想必那些世家小姐也比不上她。

  壓下心頭愉悅,凌蒼故意冷著臉看向孟行止,似笑非笑地問道:「長寧侯以為,這個小丫鬟能行嗎?」

  孟行止面色不改,淡然地對上凌蒼森然的目光,道:「太子殿下心胸寬闊,能相信她第一次,何不再相信她一次。」

  「呵。」

  凌蒼輕嗤一聲,當即轉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伸出手。

  溶月心中一喜,立刻拿出手帕,將其墊在冷冰冰的石桌上,示意凌蒼將手放在上面。

  凌蒼照做後,她便恭恭敬敬地上前,素白青蔥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

  不復之前的脈象,如今已經正常了許多。

  溶月心生詫異,試探性地抬起頭,看向凌蒼。

  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那雙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有用的情緒。

  她惴惴不安地收回手,片刻後才冷靜下來,悄然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緊張,說道:「按照殿下的脈象來看,身體應該好轉了許多,可殿下卻說沒有半點好轉,反而頭疼欲裂,恕奴婢愚笨,並未發現殿下身體還有什麼問題。」

  「哈哈哈哈!」

  凌蒼忽而仰天大笑,笑過之後,頗為歡喜地看著她那張俏生生的小臉,道:「小大夫,你的確不一樣,竟敢直截了當地告訴孤,孤的身體沒事,而非像其他人那樣,順著孤的意思瞎編亂造。」

  對上他含笑的眼神,溶月在心中暗暗罵了句「瘋子」。

  擺明了上門找茬,沒想到被她不配合地戳穿了。

  太子凌蒼,真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溶月在心中為自己默哀了片刻,希望凌蒼身體康復後,能夠忽視她。

  誰知這個念頭還沒消失,凌蒼便先一步開口:「孤的身體的確有所好轉,就連父皇都說孤精神好了不少,讓孤多出來走動走動,小大夫醫術高超,卻不願入太醫院。」

  凌蒼的話將她的思緒拉扯回來。

  聽到「太醫院」三個字,她頓時如臨大敵,緊張兮兮地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盯著他,滿腦子都是如何拒絕他的話。

  然,凌蒼這次話鋒一轉,朗聲道:「如此,孤應該好生賞賜你,你想要些什麼?」

  他慵懶散漫地坐在石凳上,卻如同坐在至高位上,渾身透著從容不迫的威壓。

  溶月壓下心頭層層疊疊的慌亂,深吸一口氣道:「奴婢斗膽,請太子殿下賞賜些金銀。」

  「哦?」

  凌蒼眉梢輕挑,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那雙好看的眼睛,好笑地說道:「孤還以為你會讓孤做主,讓你做長寧侯的侍妾。」

  說這句話時,凌蒼不動聲色地掠過孟行止那張清冷疏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