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侯府內。
自打給凌蒼開藥方後,溶月便在侯府中坐立難安。
當時若拒絕凌蒼,定會被他藉機治罪,甚至連累孟行止。
如今又怕他有個三長兩短,她和整個長寧侯府都遭殃。
進退兩難。
「想什麼呢?我的藥熬好了?」孟行易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一點聲音都沒有。
坐在輪椅上的他比坐在矮凳上的溶月高了些許,正好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她微微抬眸,便對上孟行易那雙陰沉幽暗的眼睛。
「很快就好了,二爺稍等。」
她聲音又綿又軟,帶著幾分乖順。
落在孟行易耳朵里,卻等同於刻意做作,想要勾起他的興致。
他驟然生出幾分齷齪的心思,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溶月。
太子殿下前兩日特意派人交代,別為難溶月,她於太子殿下而言還有用。
他倒是好奇,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鬟能有什麼用。
如今太子殿下不把心思放在對付三皇子和孟行止上面,反而將注意力落在溶月這個賤婢身上。
孟行易嗤之以鼻,認定溶月曾找機會勾引太子殿下,才會讓太子刻意關注。
真是個不安分的小賤人,攀不上孟行止了,便牟足了勁兒去勾引太子殿下。
他陰測測地盯著溶月,恨不得將她當場處置了。
對上他惡意滿滿的眼神,溶月心中生出幾分不悅,立刻站起身來。
弱柳扶風的身子就此比孟行易高出一截兒,就連看他,都要微微俯視。
她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笑意,福了福身子,將表面功夫做足,溫聲軟語地說道:「小廚房裡煙燻火燎的,二爺金貴,還是出去吧,奴婢很快就把湯藥送來。」
孟行易本想斥責幾句,抬頭才發現他都沒有溶月高,驟然拉長了臉,陰沉的目光從溶月白皙如玉的臉頰上掃過。
若非太子殿下有令,他必定狠狠教訓這個賤婢一頓。
孟行易滿腹怨恨,都忽略了他的身體命脈還在溶月手中握著。
溶月面帶微笑,從容不迫地看向孟行易身後的小廝,示意他趕緊把人推出去。
小廝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孟行易一眼,見他沒說話,當即就把他推了出去。
待他回到臥房,才大發脾氣,將桌上的茶盞掃了一地。
溶月聽到動靜,紋絲不動地守在小火爐跟前,待藥熬好了,方才送過去。
見臥房中的小廝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將湯藥送到孟行易跟前,道:「二爺,喝了藥,奴婢還要為您施針呢。」
這話一出,孟行易方才壓下心底的火氣和厭惡,示意小廝將房間收拾乾淨。
溶月面不改色地伺候孟行易喝下湯藥,再施針。
半個時辰後,她方才收下所有銀針,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孟行易見她已經離開,立刻讓小廝將陳氏請過來。
當天夜裡,陳家請來的神醫暗中潛入長寧侯府,為孟行易重新診脈。
直到母子二人確認孟行易的身體毫無問題,才把神醫送走。
安靜的臥房中,孟行易平躺在床榻上,雙眼透著陰鷙算計。
陳氏坐在床前,眸色凝重冰冷。
「太子殿下有令,不得為難溶月那個賤人。」
孟行易忽而開口,聲音陰測測的,帶著幾分狠辣。
聽到「太子」二字,陳氏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面色微微泛白,低聲道:「既是太子殿下的意思,照做就是。」
孟行易嗤之以鼻,道:「不過是個賤婢,死了就死了,太子殿下難道真的會因為她怪罪我,怪罪整個陳家嗎?」
「易兒。」
陳氏將他的囂張放肆看在眼中,不由得緊皺眉頭,不認同地說道:「太子殿下自有他的計劃,我能要做的就是配合,讓太子殿下一切順利。」
孟行易面色越發難看,幽暗的眼睛裡透著冷冽和厭惡,高聲質問道:「你是我的母親還是太子的母親?!」
「住口!」
陳氏萬萬沒想到,他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揚手便是一記耳光,狠狠打在他臉上。
經常不見陽光的孟行易面色蒼白,被打了一巴掌後,臉瞬間浮起一片通紅。
他眸中透著不敢置信,陰測測地看著陳氏,咬牙切齒地質問:「你打我?我可是你親兒子,我變成這副模樣,難道不是你的錯嗎?你竟然為了太子打我?!」
陳氏見他還不知收斂,氣得面色發白,心口更是像堵了一團濕棉花,一口氣遲遲上不來。
「隔牆有耳,你還不明白嗎?」她恨鐵不成鋼,真想把孟行易的腦袋打開看看。
她聰明一世,竟然會養了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然,此刻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孟行易的自私和愚蠢已經刻在骨子裡。
她必須想個辦法,讓孟行易遠離溶月,絕不能讓溶月在他手上出事。
見她心事重重,孟行易也沒徹底打消狠狠報復溶月,以發泄他心頭屈辱之恨的念頭。
上午,明媚的陽光灑滿庭院每一處角落。
溶月撥弄著藥材,素白小手上亦沾滿了藥材的獨特香味。
孟行止疲倦地走出書房,便瞧見她眉目含笑地站在陽光底下,著一身青色衣衫,十指纖纖,輕柔地晾曬藥材。
他一時間有些恍惚。
自姜雲來到長寧侯府,他便藉機刻意疏遠溶月。
他們之間,似乎沒有說過什麼狠話,但正是如此,不知不覺就疏遠了。
她平日仍舊對他恭恭敬敬,但眉目之間儘是不動聲色的疏離。
這種感覺讓他心中很不舒服。
可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只有他們自己都感覺到,他不再需要溶月,那些野心昭昭的人才不會對溶月下手。
除了凌蒼和孟行易。
陳家人數次暗中請神醫潛入侯府,為孟行易診治身體,此事定有孟行易的意思。
孟行易已經開始懷疑溶月了。
亦或是他感覺身體大有好轉,已經不需要溶月,才會對她下手。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生根發芽,瘋狂生長。
然,不等他冷靜下來,長風便神色匆忙地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侯爺,太子殿下來了。」
滿心都是藥材的溶月忽而手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