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止目光晦暗,從溶月臉上掠過。
只見她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手裡還握著一棵藥材。
唯獨那雙澄澈如水的眼睛裡,生出幾分似有若無的波瀾。
在孟行易身邊伺候,或許會被孟行易和陳氏為難,但於她而言,報仇能更進一步。
想必她是願意的。
在孟行止思索時,溶月的目光亦從他臉上悄然掠過。
自從陳家對外宣布,本該喪生於大火之中的陳氏突然回來後,外界一直議論紛紛。
有人說陳氏故意陷害孟行止,想要徹底毀了孟行止的名譽,而後發現孟行止名譽並未受到什麼大損害,反而是她的親兒子孟行易日益瘋癲,做事喪盡天良,陳氏不得不找藉口,回到長寧侯府。
也有人說孟行止想置陳氏於死地,不料陳氏暗中逃離,眼看孟行易在孟行止面前毫無還手之力,才回到長寧侯府,維護孟行易。
各說紛紜,誰也沒證據。
但對於孟行止而言,也算是個好消息。
陳氏沒死,也沒有證據證明當初那把火是孟行止放的。
他弒母殺弟的流言不攻自破。
若之後孟行易再死了,就不能隨便懷疑到孟行止頭上。
大家都將無法確認,孟行易是否真的死亡,還是傳出來的流言,只為了敗壞孟行止的名聲。
思及此處,溶月忍不住想,孟行止應該是願意讓她去照顧孟行易的。
等時機成熟,一擊致命,外界也不會懷疑他是兇手。
於她而言,也是個絕佳的機會。
她雙眸亮了幾分。
陳氏眼珠滴溜溜地轉,害怕孟行止不答應,便補充道:「你放心,我只是想找一個懂醫術的人伺候易兒,免得他再出什麼岔子,絕不會傷害她。」
她看向孟行止,繼續道:「每日白天看著易兒,夜裡再回你的庭院,她還是你的丫鬟。」
「好。」
孟行止忽然開口,與溶月異口同聲地答應下來。
他目光微抬,看向平靜的溶月,好看的眉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倒是溶月眉頭舒展,明媚的眼眸中帶著幾分清淺笑意。
她道:「侯爺心善,又對二爺關懷備至,定然不會看著二爺吃苦受罪的,對不對,侯爺?」
話音未落,她笑意吟吟地看向孟行止。
自作主張。
孟行止周身氣息凜冽了幾分,面色不善地盯著她。
然,他們的想法一拍即合,想必溶月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就這麼讓她離開長寧侯府,她定然不願意。
可若讓她大仇得報,她必定會迫不及待地離開侯府。
思及此處,孟行止便下定決心,答應陳氏,為溶月創造報仇的機會。
然,溶月心中也想著成全孟行止,免得將來孟行止對她心生怨念。
二人心事重重,卻又配合得極為默契。
但眼前一幕坐在外人眼裡,就是溶月徹底失寵了,即將被孟行止送給脾氣不好的孟行易。
溶月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啊。
她並未在意旁人異樣的眼光,鎮定自若地對上陳氏喜不自勝的眼神,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定會盡心竭力,讓二爺早日康復。」
陳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神中透著幾分涼薄算計:「希望如此吧,易兒是個苦命的,兩腿治不好了,我總要讓他過得好點。」
話音落下,陳氏率先走出庭院。
溶月向孟行止行了一禮,便緊隨其後。
乖順的姿態,像極了失寵之後的小心翼翼。
陳氏大步流星走在前頭,臉上儘是得意之色。
若能讓溶月聽從她的安排,將來她也不介意讓溶月復寵,屆時留在孟行止身邊,是個不錯的眼線。
但……
陳氏想到自己派去調查溶月身份的人,都回來告訴她,並沒有任何異常。
她反而因此感到更加心煩意亂,總感覺溶月身後還藏著什麼秘密。
只等溶月在她兒身邊伺候,她就有機會狠狠磋磨溶月,再從她身上好生挖掘。
思及此處,陳氏心中痛快了幾分,走路都帶風。
早料到陳氏不會讓她好過,溶月在走出孟行止庭院時,就做好了被磋磨的心理準備。
她雙腳剛踏進孟行易的庭院,一方硯台就直衝她的面門而來。
她心中大駭,兩腿彎曲,跪在地上,剛好避開。
而那方硯台應聲而碎,四分五裂。
陳氏見她動作如此乾脆利索,凌厲的眼神中充滿打量。
「你倒是能耐。」
陳氏意味深長地開口。
溶月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向孟行易和陳氏行了一禮,道:「奴婢今日前來,就是為了保證二爺身體康健,如今二爺脾氣暴躁,想必心中鬱結,平日多出去走動走動……」
「住口。」
陳氏一聽這話,當即拉長了臉,呵斥她道:「我兒身體不適,不得隨便出去,倘若發生什麼意外,你個賤婢擔得起嗎?」
然,溶月的話算是戳到孟行易心坎上了,卻被陳氏毫不猶豫地反駁。
他臉上的期待一閃而過,看向陳氏的眼神也陰鷙了幾分。
「母親之前不願意回來管我,如今我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你卻自以為是地管我,照顧我,真是會演戲啊。」
孟行易眼神中透著厭惡和憎恨,饒是陳氏滿臉失望和心痛,他也無動於衷,堅持道:「我就要每天出去散散心,溶月,你每天負責推著爺出去走走,只要你能辦到,爺重重有賞。」
溶月佯裝遲疑,猶豫地看了眼陳氏,小聲問道:「可夫人說得也有道理。」
「放肆!」孟行易目光陰鷙地盯著她,沉聲說道:「你是來照顧我的,不是來照顧我母親的,凡事聽我的。」
話已至此,陳氏也不好再反駁孟行易的話。
畢竟是她的親兒子,她怎麼捨得他一輩子都在四四方方的院子裡蜷縮著活呢。
待孟行易歡天喜地地回了臥房歇息,陳氏看向溶月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針。
溶月要做好心理準備,笑得恭順乖巧,讓陳氏挑不出半點毛病。
無奈之下,陳氏只能讓溶月為孟行易熬藥,再送來讓孟行易乖乖喝下去。
不出意料,孟行易將藥砸了,滾燙的藥灑落一地,浸濕了溶月的鞋面。
陳氏聞聲趕來,揚手便狠狠打了溶月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