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吸了吸小鼻子,「奴婢怎會嫌棄二爺。」
「那你躲什麼?」
雲華一時語塞。
看著陳楚淮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她脫口而出,「酒味香醇,胭脂香粉味也好聞,但是兩種混在一起實在嗆人,奴婢熏的腦袋疼,所以才……」
聞言,陳楚淮神情稍滯,手上的力氣也放鬆了些。
他側眸睨著身邊的女人,「那你今天又躲什麼?」
他昨天只喝酒,廂房裡連個女人的影子都沒有。
「二爺昨天回來時滿身酒氣,奴婢嚇著了。」
她眼底確實還有驚嚇,不過不是昨天半夜的事情,而是因為現在的陳楚淮臉色實在不太好看。
她以為自己這麼說陳楚淮就會放開她了,沒想到他卻直接把人拽到自己懷裡,抬起她的下巴,可以忽略到那雙濕潤潤的杏眸,只盯著她誘人的唇。
「那你是不喜歡酒味,還是那些胭脂香粉味?」
雲華皺了下眉,老實回答:「都不喜歡。」
陳楚淮勾唇笑起來。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近距離一笑,雲華大腦一片空白,之後他再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不知何時陳楚淮已經放開了她,而她因為出神根本沒躲開,依舊保持著最靠近他的姿勢。
陳楚淮很滿意,說話語氣不自覺的輕緩很多。
「聽著。」
他捲起帳本輕輕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雲華才回過神來。
她趕緊把頭轉到過去,不敢再跟他對視一眼。
她剛才一直盯著陳楚淮看?
他都沒生氣?
不對,他生氣了,他都打人了。
雲華立馬乖乖坐好,一點兒也不敢亂動了。
陳楚淮重新翻開帳本,又從頭給她講一遍。這一頁帳本講完,他便讓雲華指出其中有錯的地方。
雲華仔細琢磨,指出其中一處自己覺得不合理的地方,並說明了原因。
陳楚淮繼續翻開下一頁,又給她講了一遍,再由她找出錯處。
兩三次之後,他就直接把這兩本帳本扔了她了。
「酉時前交給我。」
雲華噌的一下站起來,「奴婢不行,奴婢看不懂。」
陳楚淮緩緩起身,身形壓她一頭。
「嗯?」
雲華沒出息的縮了縮脖子,「奴婢可以拿回房看嗎?」
陳楚淮眉峰軒起,「就在這看,爺守著你。」
他還當真什麼事情都不做了,就在軟塌上懶散的躺著,饒有興致的看起了手裡的帳本。
陳楚淮才拿到帳本時就已經翻過了,大概是剛開始下手,姜氏他們總有顧忌,沒敢把帳目做的太花,可越到後頭就越放肆,帳目越發離譜,恨不得編出朵花來。
他看得懂,但是雲華一定看不懂。
雲華坐在桌前,神情儘是認真。
她掃葉子時是一個樣子,看書時候又是一個樣子。
雲華的相貌確實出眾,但要真說是絕色的美人倒也不至於,可偏偏的,陳楚淮就覺得她賞心悅目。
「二爺,奴婢看不懂了。」
雲華捧著帳本來到他面前,指著上頭某一處。
陳楚淮掃了一眼,驚訝的發現她已經看到後頭的那些爛帳了。他依舊懶散的歇靠在軟塌上,雲華本事站著聽的,見他不悅,又蹲下來。
可軟塌是抬高的,她還得湊過來。陳楚淮一把將她拎起來,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雲華一門心思撲在帳本上,根本沒想這麼多,只認真的聽著陳楚淮給她講帳上的事情,壓根沒注意到不知何時陳楚淮已經將她懷在了胸前。
「二爺。」
身後突然響起楊管事的聲音。
雲華轉頭看去,見楊管事已經站在院中。她剛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跟陳楚淮的姿勢有些過於曖昧了。
她像是泥鰍似的從他懷裡鑽出來,躲到了楊管事看不見的地方。
被驚擾了興致,陳楚淮本是不高興的。可見她這一副做賊的樣子,他又覺得好笑。
「何事?」
「二爺,給雲華姑娘新做的衣服已經送來了。」
陳楚淮眉峰軒起,「哦?拿進來看看。」
楊管事將衣服拿進來,整整一摞。
比起昨天的那兩身素淨,今天這幾身衣服的顏色更豐富些。
陳楚淮隨便拿起最上頭那一身,展開後才發現顏色其實是介於鴛黃和淥波之間的淺綠色,依舊只是在袖口與領子的位置上繡著淺黃色的繡紋,好像的都找不到詞來形容了。
見雲華一直盯著看,陳楚淮把她喊到跟前來,將衣服塞給她。
「換上看看。」
雲華抱著那件衣服,耳尖通紅。
楊管事也在旁邊附聲說:「對,雲華姑娘可以都試試,若是哪裡不合適我再叫人送過去改改。」
雲華連聲謝過,「不敢麻煩楊管事,衣服很合身,不用改了。」
陳楚淮看著這一身衣服,尤其滿意。
「去換了。以後隔天的衣服就送過去洗了,免得叫人看見說我賞不起衣服。」
雲華愣了一下,他不會是聽見自己昨天跟夏雨說的那些話了吧?
陳楚淮看了楊管事一眼,楊管事會意,立馬將手裡這一摞新衣都遞給她。
雲華抱著衣服回了屋裡,隱約聽見陳楚淮帶著楊管事去了書房。
她把這摞新衣放在桌上,拿起剛才那一身淺綠,愛不釋手。
哪個女子不喜歡新衣?
以前在前院幹活,每當有別人穿了新衣,她心裡也是羨慕的。可到底是沒捨得花錢,她入府十二年穿的一直都是干粗活的粗布麻衣。
如今,她也天天有新衣穿了。
衣服才剛換上身上,雲華腦中突然快速閃過什麼。
年光開柳色,池影泛雲華。
是陳雲意說,這就是她名字的由來。
柳色……
雲華眼眸倏然睜大。
她想起來了,她被賣進侯府那一日穿的正是一件綠色的衣服,因為破破爛爛,他爹縫了又縫,上頭打了好幾個補丁。
他爹會針線活,補丁縫得亂七八糟,有好幾處都像是破爛葉子。
她想起來,那一日有人領著她們穿過侯府長廊,她當時個子小,被分到最後頭。
走到侯府那一處築心亭時,他見湖邊站著一個穿著華貴,年紀比她稍大的孩子。
眼看著他抬起腳要踏進水面,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跑過去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侯府下人尋聲找來,嚇得將這位貴少爺拉起來,好一陣噓寒問暖,轉頭卻咒她不得好死,說要把她發落出府。
爹爹需要銀子,她不能被攆出去。她一遍遍的磕著頭,不記得疼不疼,但是隱約記得跪在地上的青石板上沾了點血。
就在這時,這位貴少爺看著她身上的破破爛爛,終於好心的開了口。
「我給她取個名字,把她留在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