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堂心頭一緊,僵著身子轉頭去看,一眼就認出了陳楚淮。
他眼中迸出恨意,又在陳楚淮走到跟前時悄然收斂起來。
「楚淮見過幾位大人。」
眼前這些人目光審度在他身上,見陳楚淮謙虛有禮,沒有半點安州小地方的習性。又頂著與廣平侯六七分相似的臉,站在那裡便是矜貴內斂,令人一見難忘。
「你就是陳楚淮?廣平侯近來可安好啊?」
「讓方世伯掛心了,我父親尚好。」
方逸年輕時與廣平侯就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當年廣平侯把陳楚淮送走時,方逸還上門質問過。
如今看著眼前的小輩,方逸頗有感觸。
「那就好,改日我再去侯府看望廣平侯。」
見他跟陳楚淮搭上腔,有好事的人便問:「陳二爺,這不是你家小侄?怎的跪在這裡啊?」
陳楚淮睨著陳玉堂,「讓諸位大人笑話了,他啊……」
話還沒說完,就有人指著宮門方向喊:「姜將軍出來了。」
姜驍臉色極差,本來想與他寒暄的朝臣都自覺的閉了嘴。
陳玉堂面上露出喜色,一聲「舅公」還沒來得及喊出口,就見姜驍黑著臉的徑直走過去。
方逸喊住他:「姜將軍,這是你侄外孫吧?你不管管?」
姜驍與方逸算是朝堂上的老對手了,但凡對方有一丁點的錯處都要拿在朝堂講上三天的。
現在被方逸逮著這事兒,還不得說個七八天?
陳玉堂見他腳步停下來,又覺得有了希望。剛想起身隨著他回去,卻聽姜驍壓低了聲音。
「跪倒午時三刻,你自行回去。」
丟下這句話,姜驍大步離開。
午時三刻啊……
陳楚淮抿起唇,「乖侄兒,那你就好好跪著吧,我去別處看熱鬧了。」
廣平侯府的廚子曾是宮中御膳房的,當年楚詩沅嫁進侯府時太后怕她不習慣,特地讓她帶過來的。後來楚詩沅香消玉殞,姜氏把她的人都換走,唯獨留下了這位廚子。
自打陳楚淮回府後,他的膳食一直都是這位廚子親自操持,今日這碗粥更是用了極大的功夫。
誰知正主看不上,又便宜了她這個做下人的。
雲華嘗了一口,粥米軟糯,雞湯鮮甜濃郁,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味道這麼好的粥。
吃了小半碗後雲華再也吃不下了,把院子裡的活兒幹完後又偷了會懶,直到午時過後才想起洛川的交代,便又去了一趟管事那裡。
章程山替姜氏背了鍋後,陳楚淮就把侯府管事換成了自己的人。
因這事兒上大房有錯,後頭又惹了這麼多事兒,管事一職也就沒跟陳楚淮爭。
大房的也爭不過。
今日新管事不在,只有手下幾個做活的小廝。聽說她來拿藥,張口就要三百文錢。
「洛川侍衛說不用銀子。」
雲華剛說完,這幾個小廝突然沖了上來,左左右右的把她圍起來。
「誰說不用銀子?這些藥材不要錢嗎?你用了不得補上嗎?」
「主子拿藥才不要錢,你一個做下人的,跟了二爺幾天,你真把自己當成主子了?」
他們一個個氣勢洶洶,好像自己不給錢就要上手搶了。
雲華咬咬牙:「那也不用三百文這麼貴。」
她一個月工錢才有這麼點,好不容易攢點全被陳楚淮拿走了,現在哪拿得出三百文錢來?
「沒錢?沒錢就走,少在這哭窮。都是伺候人的,做這麼個樣子給誰看?」
雲華受不了這份氣,轉身就走。
走遠了,又有人追上來。
「雲華妹妹,你別生氣,我們跟你開玩笑的。」
他指了指前頭的假山,「你去那裡等我,我把藥給你抓來。」
雲華見他一臉老實,剛才也沒跟著那幫人為難自己,便點了頭,輕聲謝過。
在假山那邊等了一會兒,果真看見他拿著兩包藥材過來。
雲華雙手接過,又連聲謝了好幾聲。
誰知那小廝突然摸過來,雲華嚇了一跳,忙轉身要走,卻被他從身後抱住。
「早聽說你長得漂亮,今天一看果真勾人得很。現下無人,快讓哥哥親一口。」
雲華心頭一緊。
以為遇上個好人,沒想到竟是個登徒子。
「鬆手!」
「妹妹還怪有脾氣的。我喜歡。」
說著,他的手突然不規矩起來,順著她纖細柔弱的腰身就要往上摸。
雲華渾身一顫,重重往他腳面上一跺,身後之人痛的嗷嗚一聲,立馬放開了她。
她抬腳就跑,連那兩副藥都不敢要了。
可假山道路蜿蜒,雲華又不常來這邊,反被他堵在了假山裡頭。
那人猙獰著臉,哪裡還有剛才和氣的樣子。
「小賤人,你還敢對我動手?不如你乖乖從了我,以後我還會多關照你些。」
雲華被他逼到死角,已經退無可退了。
「我可是春澤齋的人!」
他聽聞只是大笑。
「春澤齋又怎麼樣?陳楚淮能不能做下一個侯爺還不一定呢。再說了,你得罪了二小姐,得罪了大夫人,還得罪了郡陽公主,你以為你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看著驚慌失措的雲華,他心中格外滿足。
「快來哥哥懷裡,有哥哥疼你,到時候一定會幫你在大夫人面前美言兩句的。」
說著,他那雙賊手又要伸過來。
雲華目光一沉,突然出手抓著他的手指,往後一掰。
頓時,悽厲的叫聲從假山里傳出,引得路過的兩個丫鬟側目看來。
雲華抓著機會往外跑,可她到底是女子,再快點的速度也抵不過男人的腳步。
不過剛跑兩步她就被拽了回去,身子重重撞在旁邊,衣服瞬間就被鋒利的假山劃破。假山上的碎石掉下來,砸在腳邊。
雲華一身的傷,現在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眼看著那張猙獰的臉又要湊過來,雲華摸起地上的石頭,重重砸在他腦門上。
趁著他吃痛,雲華又把石頭往傷口上使勁兒摁了兩下。
「啊!」
比剛才還要痛苦的喊叫聲里,那人臉上已經滿是血污。
雲華跌跌撞撞從假山里跑出來,迎面差點撞上兩個丫鬟。
她不敢回頭,只顧著悶頭往前跑,經過長廊時她腳下踩空,眼看就要摔下去。
下一刻,她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看著那人衣襟上用銀線繡著的竹葉,雲華鼻尖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