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勁兒好大,雲華硬生生被疼醒了。
睜開眼,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張好看的臉。
她眼神渙散,抬手想要揮開眼前的幻象,可輕輕一動身子就疼得發顫。
「奴婢心悅洛川,對二爺絕無心思。」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陳楚淮,「雲華,剛才我就不該救你。」
他撒了手,雲華的下巴磕在軟塌上,虧得是鋪了墊子,要不她的下巴估計也得傷了。
踏出春澤齋,洛川正好趕過來。
撞上陳楚淮鋒銳的目光,洛川心裡咯噔一下。
那丫頭不會又亂說話了吧……
「二爺,已經叫人把齊嬤嬤送過去了,連帶著那幾個下人也一併罰了。」
陳楚淮清冷的嗓音中裹挾著壓迫。「人死了?」
洛川硬著頭皮,「特地留著一口氣,應該能撐到郡陽公主趕回郡陽府。」
陳楚淮語調微揚,「應該?」
洛川心裡苦。
二爺在安州時多和善啊,怎麼一來京城就這麼難伺候。
「二爺,大爺請您過去一趟。」
遠處來了個小廝,到了跟前先行禮,規規矩矩的。
洛川暗自鬆了口氣,終於來了個替死的。
「你是伺候誰的?」
小廝被問得愣了一下。
「回二爺的話,小廝是伺候在大爺身邊的。」
陳楚淮笑了,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那就是府里的老人了,既然是府里的老人,難道不知道我春澤齋的規矩?」
小廝傻眼了。
春澤齋有什麼規矩?他怎麼從來沒聽過?
又是一聲嗤笑後,小廝才想起齊嬤嬤的下場,噗通跪下來。
「小的知錯了,求二爺饒命。」
陳楚淮聲音驟然冷下來,「大夫人不是總把規矩提在嘴邊嗎,自己跟前的人卻不教好?洛川,替大夫人好好教訓教訓。」
吩咐完後,本想出門的他又變了主意,轉身進了屋。
瞧見趴在軟塌上的女人,剛剛才消下去的怒火再次躥到了頭頂。
他走過去,才察覺雲華一直在呢喃著什麼,湊近些才終於聽清楚。
「奴婢錯了。」
「奴婢真的錯了。」
「好疼……」
沉默半晌,他到底是壓下了怒氣,取來上好的膏藥,抹在她挨打的地方。
大夫人姜氏心急如焚,半大的屋子都被她走了好幾圈了。
陳蘊桓看著心煩,「你坐著吧。」
姜氏心慌手抖,「陳楚淮都把齊嬤嬤打死了,你還坐得住?齊嬤嬤可是宮中的老人了,郡陽公主也算是她領長大的,如今她出了事,郡陽公主不得找上門來?」
陳之鳶也有些擔憂,畢竟事情鬧大,不知道郡陽公主會不會再跟她親近了。
在場最高興的只有陳玉堂了。
齊嬤嬤教陳之鳶規矩就行了,偏偏還要把他帶上。他以後可是要做小侯爺的,齊嬤嬤沒怎麼罰他,但他自小被捧在手心裡,何曾受過這種氣。
現在齊嬤嬤挨打被送回去,沒人比他更開心了。
此時,門外來了個小廝,戰戰兢兢的。
「夫人,剛才去喊二爺過來的良才被春澤齋送回來了。」
大夫人剛坐下,聽見這話噌的一下又站起來。
「送回來是什麼意思?」
小廝不敢抬頭,說話也支支吾吾的。「那邊說良才衝撞了二爺,二爺說……」
陳玉堂幸災樂禍,「他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你原原本本的講就是了。」
小廝苦著一張臉,「二爺說,大夫人天天把規矩掛在嘴邊,自己的人卻教不好。」
姜氏把桌子拍得震天響。
「你們聽見了?他就是衝著我來的。」
剛說完,又有人來回稟,說齊嬤嬤死了。
姜氏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悲戚,好像死的是自己至親。
陳之鳶這回才真的急了,「那郡陽公主呢?」
「郡陽公主正往咱們侯府來呢。」
姜氏撐著桌子站起來,「不行,玉兒,你快去請你舅舅過來,免得一會兒鬧起來。」
聽她又要把娘舅叫過來,陳蘊桓才趕緊出聲。
「也用不著事實都把大將軍請過來,郡陽公主總歸要嫁過來的,讓楚淮哄兩聲就好了。」
姜氏被他這番話氣得心口疼。
如果早知道陳蘊桓是個扶不上牆的慫包,打死她都不會嫁進侯府。
陳蘊桓裝模作樣準備找人再去春澤齋喊人,目光掃了一圈才問:「雲意呢?」
此時,陳雲意正被洛川攔在春澤齋外。
陳雲意沒拿架子,好聲好氣的跟洛川說話,想讓他進去通傳一聲。
洛川公事公辦,一臉冷漠。
「沒二爺的准,任何人都不得踏進春澤齋。」
不管陳雲意說什麼,洛川都只是這一句。
陳雲意到底沒為難他,只是把手裡的東西交給洛川。
「這是上次我答應的四方齋的新話本,勞煩洛川侍衛幫我交給二叔。」
洛川疑惑道:「大小姐什麼時候答應過二爺了?一直幫二爺買話本的不是二小姐嗎?」
陳雲意笑道:「四方齋東家與我夫君是同窗好友,他性子古怪,只與相熟的人接近,所寫的話本一直都是我托夫君買的,只是托阿鳶……」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似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洛川自然也猜到了,他接過話本,「大小姐稍等。」
片刻後,陳楚淮拿著那兩本話本出來了。
看著眼前這個矜貴傲然,俊逸非凡的男子,陳雲意眼眶一熱。
「二叔,我是雲意。」
陳楚淮目光淡漠,「你說,這話本是你給我買的?」
陳雲意點頭。
「之前那些東西,也都是你給我送的?」
陳雲意點頭,後她又搖頭。
「東西是我買的,但是都是阿鳶幫我一併送出去的。她說侯府里也有些東西要送到安州,所以就連帶著我的一併送出去。」
陳楚淮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
「侯府每年都會送東西?」
陳雲意有些猶豫,但在這位與自己年紀相差不大的二叔跟前,她不敢撒謊。
「當年二叔離京後,祖父確實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過這件事情。侯府每一筆帳目都有記載,往安州送的東西這麼貴重,府上更是不敢馬虎,二叔一查就知。」
越聽,陳楚淮的臉色就越冷,直到最後已經是風雨既來前的陰鬱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