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後，李嬤嬤親自將妄無恙帶了過來。
陳楚淮將東西遞給何太醫，緊繃著身子的站在那裡。
李嬤嬤幾次想說話，話到了嘴邊又成了一句叮囑。
「太后吩咐了，這丫鬟的命一定要保下來。」
事關生死，何太醫跟孫晟在妄無恙這味藥材的使用方法上意見出奇一致。只是轉頭看見陳楚淮跟李嬤嬤都在盯著這邊，兩人都覺得壓力甚大。
何太醫整想請他們二人先出去，孫晟卻直接拉了屏風過來擋住。
李嬤嬤自然不會說什麼，只是陳楚淮腳步一跨還想走進去，卻被李嬤嬤攔下來。
「二爺別急，何太醫跟孫……這位孫大夫都是醫術極高之人，你我安心等著就是。」
約莫一個時辰，何太醫跟孫晟才鬆了一口氣。
李嬤嬤從坐上起來，陳楚淮卻一直站在那裡，一整個時辰都紋絲未動。
在屏風被撤走時，陳楚淮已經沖了過去，直到床前才停下來。
雲華雖然還未清醒，但臉色已經明顯好看多了。
她呼吸淺弱，但很是平穩，不再像是吐血那一陣的急促。
陳楚淮拉著她的手，只覺得那隻手比平時冰冷太多。
他把這隻手捂在掌心之中，動作輕柔小心，生怕驚醒了她，更怕弄碎了她。
李嬤嬤走過來，看著陳楚淮緊握著的那隻手，緊緊皺起了眉。
但這個時候她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轉頭問他們兩個。
「聽說她心口上還中了一刀？現在也無礙了？」
何太醫躬身回道：「這一味妄無恙正是救心口上的傷，至於她身上的毒性，還得再想辦法。」
李嬤嬤面色冷凝，「到底是什麼毒這樣難纏。」
說話間，她看向孫晟，孫晟扭頭不說話，臉色十分難看。
他要是知道，當年還用得著受那個窩囊氣。
李嬤嬤見陳楚淮的手一遍遍的放在雲華的額頭，要麼就在試探她的鼻息，好像她隨時都會斷氣是的。
正不解時，孫剛才扭頭過去的孫晟突然出聲。
「這種毒無形又霸道，平日照顧不當，一點點小風寒都能要了中毒之人的性命。」
「毒發時猶如沉睡，半點跡象都沒有，可其實毒性正在逐漸的侵入五臟六腑。」
「等到五臟六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再侵蝕，中毒之人就會無聲無息的死去，身子也變成了一副空殼子。」
李嬤嬤聽得心驚膽戰。後宮見多了嬪妃們的爭鬥，千奇百怪的毒也聽說過不少，但像這樣磨人的毒性，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何太醫默不作聲，但其實心中已經記下了這些。
孫晟看著陳楚淮，說：「二爺中毒十餘年，我救過他不下千次。其中二十九次他差點就沒命了。」
「其中一次他在睡夢中氣絕，是洛川背著他爬上天池，養了足足三個月才救回來。那時他才十歲。」
……
孫晟說了好多，陳楚淮面無表情，似乎這些都與他無關。
李嬤嬤聽得直流淚，她竟不知道陳楚淮受了這麼多苦。
孫晟徑直走出去，何太醫與李嬤嬤心知他還有話說，便跟了上去。
到了涼亭那一處，孫晟才說：「我無意發現毒性轉移到了雲華的身上，可雖然能轉移，但是不代表二爺身上的毒性就會完全消失。本想讓她作為藥身試藥，可是二爺不許。」
何太醫露出瞭然的神色。
難怪雲華的病症會這樣棘手，原來還真是被孫晟拿來試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藥。
行為雖然令人不齒，但這是每個醫者都會做的事情。
「毒性是如何轉移的？多找幾個人不行嗎？」
李嬤嬤剛說完孫晟就搖了頭。
「二爺他也不碰別人。」
場面靜謐了片刻，氣氛安靜的有些過於尷尬。
「著丫鬟的命先保住，等以後再說。」
算了算時辰李嬤嬤已經耽誤很久了，這會兒還要趕著回宮裡。
她看了眼何太醫，「何太醫你隨我一起回宮吧。」
何太醫知道這是要去向太后復命，哪兒敢說個不字。
二人離開後，孫晟才進了屋裡，見陳楚淮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嚴厲根本容不下別人，嘆了一聲後又出來了。
此時已是半夜，太后一直等在宮中，得知李嬤嬤回來，急著就要見。
「怎去了這麼久？」
李嬤嬤把何太醫帶進來，先讓何太醫回稟。
何太醫不敢隱瞞，將雲華的情況如實相告。
得知那丫鬟只是保住了心口傷勢，毒性未解，太后頓時皺起眉來。
叫何太醫退下後，一直端著的太后才顯出幾分疲憊。
「這麼說來，楚淮的毒也解不了？」
李嬤嬤又把孫晟那番話告訴了太后，太后聽聞震怒一場。
「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李嬤嬤不敢作聲。
不查，陳楚淮的毒就解不了。
查了，必然牽連甚廣。
且第一個可疑之人就是祁帝。
這種情況誰敢追查？
得知陳楚淮身上的毒是在碰了雲華之後才好了些，太后立馬來了精神。
「你明日選幾家合適的小姐，先嫁過去給楚淮做妾。」
見李嬤嬤為難，太后怒道：「難不成還想要郡陽給他做藥神？」
李嬤嬤搖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看二爺對那丫鬟這樣上心，其他人怕是看不上眼。」
「有什麼看不上的，那丫鬟一死，他就不碰別人了？」
想起那丫鬟吐血時候的樣子，太后就一陣心悸。
陳楚淮年幼就被送走，吃了這麼多苦，現在有人與他中了相同的毒，又是自己的陪床丫鬟，他更是有種心心相惜的感覺。
「罷了，他喜歡就先留著那丫鬟吧。」
李嬤嬤看了眼外頭，「那郡陽公主怎麼辦？聽說現在都還在玄德殿外跪著呢。」
太后氣不打一出來，「本就是她犯的錯，哀家沒打死她算不錯了。」
雲華這一覺睡了好長時間，做了好長的夢。
夢裡不知道從高處跌落幾次，直到這次掉進寒潭之中。
察覺有人在她心口上撫摸，她忍不住的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了雙眼。
對上那雙原本如同死水卻又驟然變得欣喜的眸子，雲華有些恍惚。
「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