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連自家大門都認不出來了?」
陳楚淮的聲音響起,距離太近,幾乎就在她的耳邊。
距離近得雲華都能感覺到得到他的呼吸,甚至於只要他再湊近一些,唇就能碰到她的耳朵。
雲華立馬掀開車簾,剛準備跳下馬車,半空中突然有隻手臂把她撈了回去。
「急什麼,慢慢走,房子又不會跑了。」
說罷,陳楚淮將她攔腰抱起,這才下了馬車。
「二爺,奴婢可以自己走。」
雲華小聲的哀求著。
爹跟小妹都以為她在侯府里做的是正經丫鬟,她不想讓家裡人看見她這副樣子。
陳楚淮今天倒是沒為難她,還真就把她放下來了。
雙腳落地那一刻,雲華立馬逃出三步的距離。
夜色中,她沒看清楚陳楚淮微沉下來的眸子,也沒看見他緊繃難看的臉色。
雲華拍響了家門,她有些期待莊槿兒把門打開,又有些害怕他們還在家裡。
她已經讓九翠打過招呼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搬沒搬走。
正想著,大門被人從裡頭打開。
莊槿兒探出腦袋,一眼就看見了她。
「姐!」
這一聲興奮叫雲華的心瞬間沉了下來,也顧不得陳楚淮還在,她直接就問:「不是讓你們搬走了?怎麼還在這?」
莊槿兒臉上的笑僵住,腦袋也低垂下來。
「爹呢?」
不等莊槿兒回答,雲華已經心急的擠進了家門。
莊槿兒還想再說什麼,突然才發覺門口還站著個俊美男子。
他一身華衣在夜色下好像朦了一層白白的紗霧,讓本就好看的臉更加不真實起來。
莊槿兒沒什麼學識文化,但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話本里常說的月下謫仙究竟是什麼樣子了。
她愣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根本忘了彼此之間的身份差距,直到陳楚淮緩步朝她走來,她才臉紅的趕緊讓開。
眼看著他跟著雲華進了家裡,莊槿兒才清醒了幾分。
又在對上馬車邊那個玄衣冷麵的男子的目光時,她才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今天莊景山是醒著的,認出雲華,他老淚縱橫。
父女二人拉著說了兩句後,陳楚淮便進來了。
莊景山一眼就看出了陳楚淮的貴氣,自然也就想到了他的身份。
「小人見過楚二爺。」
莊景山掀開被子要行禮,被雲華一把摁了回去。
陳楚淮也沒計較,只是眉峰軒起。
「你認得我?」
上次莊景山只跟雲華說了兩句就昏了過去,根本沒來得及跟他打照面。
沒想到今天他竟然能認出自己,且稱呼的不是「二爺,」而是加了個「楚」字。
京中喊他「二爺」的不少,但會喊他「楚二爺」的為數不多。這些人都知道楚家的地位,也明白在他承襲爵位之前,這一聲「楚二爺」的份量有多重。
這莊景山,是個聰明人。
莊槿兒有眼見力的給他端了個凳子來,上次雲華給了她十兩銀子,故而家中添置了不少新東西。
她拿著帕子仔仔細細的把凳子擦乾淨,這才小聲的請陳楚淮坐下。
陳楚淮只是看了一眼,之後又徑直來到雲華身邊,淺問了莊景山的身子。
莊景山受寵若驚,都一一答了。
陳楚淮又問起些家中的事情,不等莊景山問,雲華已經先回了話。
「我又沒問你。」
「奴婢直到的奴婢就自己答了。」
「你都離家多年了,知道的還這般清楚?」
雲華皺起眉心,「再多年這也是我的家,我自然清楚。」
陳楚淮身子壓下來,「對你主子就是這副語氣?」
明明像是責備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又多少帶著點令人遐想的親昵。
雲華的氣勢又立馬弱下來,「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只是看著楚二爺跟自己閨女之間明明沒做什麼,但總覺得他們二人之間有些甚與親密,不似主僕了。
「楚二爺。」
莊景山急聲打斷他們。
「聽槿兒說,小人那些拖欠的工錢都是楚二爺幫忙要回來的,小人無以回報……」
他又要掀被起床,再次雲華給摁了回去。
「爹你好好躺著。」
莊景山把她的手揮開,「你爹我還不至於是個廢人。」
「用不著你回報。」
陳楚淮看兩眼身前的女人,語氣依舊清冷,但眸中卻早已波瀾起別的情緒。
「你家自然有人幫你回報。」
莊景山心裡咯噔一下。
穩住心神後,他望著陳楚淮道:「楚二爺,小人能不能與我女兒單獨說幾句話?」
陳楚淮眸心沉了沉,「自然可以。」
他徑直走了出去,莊槿兒愣了一下後,也跟著走了出去,順手把房門關上了。
房門關上那一瞬間,莊景山臉色一沉。
雲華心裡咯噔一下,「爹?」
「你去做人家通房了?」
雲華一驚,下意識的搖頭。
「不是的。」
莊景山盯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真不是?」
雲華抿緊了唇線,再次搖頭。
「槿兒拿回家的那十兩銀子是怎麼回事兒?」
她急聲解釋:「那是主子賞的。如今是二爺當家,他賞賜的自然多一些。」
莊景山這才鬆了口氣,但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你要記得,你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可不能學那些人去爬主子的床。」
「你還有兩年就能出府了,到時候雖然年紀大了些,但你已經自然身,不用再為奴為婢。」
「我莊景山的女兒就算是再沒出息,也絕不會去給人做妾,更不用說做通房那種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你要謹記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主奴的尊卑,亂不得規矩。」
雲華如墜冰窟,卻半個字都反駁不得。
除了第二句話,剛才爹說的這些,她全做了。
見她一直低著頭,莊景山又緩下語氣,「你自小被送去侯府做下人,到底是爹虧欠了你。」
他把雲華喊到身邊來,「幸兒,你不會怪爹吧?」
雲華搖頭,扯出一絲苦笑。
「女兒怎會怪爹爹。」
說了兩句話後雲華才從屋裡出來,只見莊槿兒站在門外,卻不見陳楚淮的影子。
她往外頭看了看,連馬車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