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不知道之前那些話陳楚淮聽沒聽見，但是剛才這一句，他肯定是聽見了。
眼看著他沉臉走來，雲華緊緊抿起了唇線。
身後一眾丫鬟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唯獨這兩個跪在地上臉都扇腫的還在說。
「……沒準二爺，沒準二爺嫌她髒。」
才說完，這丫鬟便覺得後頸一片寒涼，轉頭去看，瞧見的正是陳楚淮那張陰鬱冰冷的臉。
「二爺！」
這一聲後，與她面對面，正要揚手打過來的丫鬟這才驚覺不對，以跪著的姿勢與她一齊磕頭請罪。
陳楚淮黑眸里閃過一抹不可言說的冷冽，讓人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一絲戰慄。
「楊管事，把這兩個人的舌頭割了餵狗。」
兩個丫鬟臉色瞬間慘白，嚇得幾乎要把腦袋磕破了。
楊管事臉色鐵青。
他帶這幫丫鬟來時就特地交代過了，說到了春澤齋里切記不能亂說話，更不能得罪誰。
沒想到還是出了亂子。
「是小人辦事不利。」
楊管事打了個手勢，立馬有人將這兩個丫鬟拖了下去。
知道陳楚淮喜清靜，兩個丫鬟被拖下去時都是捂著嘴巴的，故而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剩下那些見此情形，再沒人敢多嘴一句。
陳楚淮走到雲華身邊，看著她抿緊的唇線，頓時擰起眉來。
「還有別人說你了？」
他聲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相比起剛才的冷冽，此時他的語氣緩和不少，甚至還能聽出幾分溫柔來。
早聽說二爺對雲華各種維護，現在雲華升做大丫鬟，更是要寵著了。
光是屋裡的擺設配飾都已經堪比別人家得寵的小妾，大家心知肚明，雲華往後的日子更別提多令人眼紅了，眼下誰還敢得罪？
頓時，那些丫鬟齊刷刷的跪下來，各個磕頭請罪。
陳楚淮卻不聽，他只願意聽雲華說。
雲華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她們沒有冒犯過自己，眼看著跪在最角落的那個小丫頭腦袋都要磕破了，她到底還是求情了。
「她們什麼都沒說，不守規矩的只是那兩個而已。」
說罷，不等陳楚淮開口，雲華就先跟楊管事說：「奴婢房裡都安置得很好了，有勞楊管事先帶著她們退下吧。」
這些丫鬟心中又是一驚。
二爺都沒說話呢，雲華這個大丫鬟就敢先對楊管事發號施令了？
她是不是有點太恃寵而驕了？
楊管事心中卻不這麼想，恃寵而驕又怎麼樣？
雲華她自有這個資格。
可眼下她說了不算，得陳楚淮說了才算。
楊管事看向陳楚淮，等著他的意思。
陳楚淮依舊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徑直走進了屋裡。雲華心裡咯噔一下，也趕緊跟了上去。
按規矩，大丫鬟的房間應該也是下人房，可以與主子的寢臥相近，但不能同在一個院子，甚至是屋裡的擺設也都是有講究有類別的。
雲華不懂這些，只知道屋裡原來就有些古樸的裝飾，可今天又重新折騰一番，如今她的屋子比陳楚淮的也差不了多少。
片刻後陳楚淮才從裡頭出來，又叮囑了楊管事一些細節，楊管事一一記下，「二爺放心，小人一會兒就讓人把東西送來。」
「不用了，奴婢房中用不上那……」
雲華的話還沒說完，陳楚淮不悅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
她自覺的閉上了嘴，乖乖站在那裡。
楊管事極有眼見力，領著那些丫鬟先退下。出了春澤齋外，楊管事劈頭蓋臉對她們一頓罵，嚇得這幾個丫鬟這輩子都不敢嚼舌頭了。
陳楚淮走到雲華跟前，抬起她的下巴，力氣收緊，把她躲閃的眼神給拉了回來。
「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雲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二爺指的是什麼？」
陳楚淮眸心微沉，「罷了。」
雲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講話講一半，讓她本就懸著的心越發不安了。
楊管事辦事十分利索，片刻就有人將東西送來了。
看著他們把那一扇玉翠四扇圍屏，連同其他的名貴大件東西都抬進自己房裡，雲華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喜歡？」
陳楚淮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
她轉過身，規規矩矩行了禮。
「二爺，這些東西奴婢都用不上。」
陳楚淮只一味的追問，「那你覺得好看嗎？」
她點頭，「好看。」
東西肯定是好看的。
不僅好看，更是貴重。
但是這些東西都不是她這個身份能用得起的。
「二爺，奴婢覺得……」
陳楚淮打斷她，「東西好看就行了。以後若是還缺什麼，你直接跟我說。」
「那這屋裡的東西都是我的了？奴婢沒有錢的時候可以拿出去換錢嗎？」
雲華也不知是怎麼想的，腦子一抽竟問出這樣的話來。
陳楚淮突然笑了，「這些可都是御賜之物，你賣一個試試。」
御賜的？
雲華又仔細瞧了瞧，果真認出其中幾樣正是當初安州禮冊上的東西。
陳楚淮竟然把御賜之物賞給一個丫鬟？
雲華眉心狠狠跳了幾下，心裡越發虛了。
看出她的緊張，陳楚淮唇角抿起弧度，似笑非笑。
「還敢賣嗎？」
她搖頭，「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奴婢不敢。可是二爺，這些東西太貴重，放在奴婢房中怕是不妥？」
「沒什麼不妥的。放在別人那裡我還得擔心丟了，放在你這裡，我放心。」
可她剛剛還說打著要把東西賣了的心思呢。
雲華不敢再說了，生怕管不住自己這張嘴。而陳楚淮抿唇不語，只是眸色越發幽深難測。
等這些人都撤了，雲華又回屋看了一眼。
曾經樸實的屋子頓時變得榮華起來，她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她不知道別人家的大丫鬟住的是什麼屋子，但眼前屋子裡的一切，絕不是一個下人該有的待遇。
她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因為姜家的事情，陳楚淮在京中鋒芒畢露，宮裡的那幾位不可能不知道。
而眼前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就是陳楚淮對她這個大丫鬟的專寵，可風頭太大，終究是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