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相信……但那屍體,真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閱讀」

  三分鐘後,許曉璐家客廳里。

  那具腐壞的女屍被以床單包著,放在了客廳的另一邊——負責搬屍體的,自然還是那些倒霉的鬼藤。

  許曉璐坐在兩人的對面,不安地搓著手指。

  三分鐘前,她在剛發現白河他們私自挖地時,可不是這個反應。

  她一開始還一本正經地威脅兩人,說要告他們私闖民宅,還信誓旦旦屍體就是他們埋下去的,一副打算直接甩鍋的樣子;不過在看到白河身後的藤蔓後,她的氣勢就一下弱了下去,在得知蘇越心的真實身份是神秘事務調查員,後面還跟了一串女王相關的頭銜後,更是一下縮成了鵪鶉。

  白河趁機開口,三言兩語地哄得她開門放他們進屋,順便把屍體也搬了進去。

  在搬屍體時,白河才發現那裹屍的床單其實也不太簡單——那床單的邊沿,縫著一些細小而奇怪的符文。

  坐在茶几的另一邊,白河一邊觀察著許曉璐的神情,一邊板著臉開口:「可那屍體是在你花園裡發現的,你的花園裡還養了狗——難道你想說,是有人跑到你花園裡刨了半天土,卻沒被人發現嗎?」

  許曉璐怯怯地看他一眼:「你們剛才不就是嗎?」

  白河:「……」那能一樣嗎。

  他威脅地揚了揚身後的藤蔓,鬼藤們配合地一陣亂舞——果不其然,許曉璐被這些東西嚇得往後縮了一下。

  這些鬼藤並不是夢標識,而是白河自帶的,並不在其他人「能心平氣和地接受」範圍之列。

  「而且那個床單是你的吧。」白河緊跟著道,「否認也沒用。配套的用品、購買記錄、使用痕跡……只要它是你的,總會被找到證據的。」

  許曉璐:「……」

  蘇越心安靜地擦著皮鞋上沾到的泥土,直到這會兒,才淡淡開口:「我知道不是你殺的她。」

  她抬頭看向面露錯愕的許曉璐,繼續道:「因為時間對不上。」

  許曉璐一臉茫然:「什麼叫,時間對不上?」

  蘇越心沒有回答,一旁的白河卻是明白了。

  蘇越心的意思是,如果那屍體是真的許曉璐的話,時間對不上。

  玩家都是統一在一天前登入遊戲的,灰霧同樣,要死也只能死在那之後。但看那屍體的腐爛程度,分明已經死了好一段時間了……

  所以那具屍體不可能是許曉璐,白河之前推測的「許曉璐被取代說」也就不能成立。

  當然,是不是她殺的人,這就不好說了。但他們現在是想趁機問情報的,那肯定是儘可能表現出善意比較好。

  「我知道白天的時候,你說了謊話。」蘇越心語氣篤定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自己決定,是說真話,還是繼續撒謊。」

  蘇越心往後一靠,語氣悠然:「先說清楚,我們不會把你沒做過的事硬栽給你。但也不會無故幫你隱瞞某些事。」

  她略一停頓:「能夠使用一定的符文——這在大部分標準里,都足以被稱為『女巫』了。」

  許曉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囁嚅道:「抱歉,白天沒有對你們說實話……我只是覺得有些事,你們聽了也不會信的。」

  蘇越心沖她抬了抬下巴:「現在你可以說了。」

  許曉璐咽了口唾沫,正色道:「我爺爺留下的材料,我其實看過……雖然只看了一點。」

  她將那些東西便宜賣給小安,也不是一時犯蠢。

  而是為了避禍。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至今仍有人在意著眠眼公館的事,也心懷著重新喚醒某個東西的執念。正因為如此,我手裡的東西對他們至關重要。」

  許曉璐說著,用力拽緊了裙擺:「我本來沒把這些當回事的。直到我發現,這個鎮子裡也有那樣的人,而他們,也盯上了我……」

  最開始只是一些匿名的信件,禮貌地請她交出那些材料,甚至還開出了很不錯的價格。

  許曉璐知道那些材料是幹嘛用的,自然沒有同意。於是要求漸漸變成了威脅

  「死去的動物殘骸、內臟、血,不斷出現在我的花園裡。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選擇了養狗。有狗之後,他們消停了一陣,我以為沒事了,結果13號凌晨,就在花園裡發現了這具屍體……」

  「等等。」白河聽著不對,「屍體出現的前一天晚上,狗沒有叫?」

  許曉璐搖了搖頭:「所以我才害怕。」

  一具新鮮的、還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屍體,這完全嚇到她了。尤其它來得輕悄悄的……

  這讓她想到了曾在材料中看到的一種巫術——或者說黑魔法。

  「我在書里看到過,一種控制屍體的方法。」許曉璐臉上流露出幾分恐懼,「我怕這具屍體就是被他們控制著走來的,怕它又起變化,就把用符文控制住,埋進了地里。但我又實在害怕,就趁著第二天安醫生過來,把材料放在了他能看到的地方……」

  小安曾告訴過她,他在寫一本書,大部分內容都已完成,就只欠缺最後一部分——主角最後要使用的儀式和咒語,他想不出合適的。

  許曉璐覺得他會對自己擺出來的材料感興趣,他也確實如此。

  「你知道小安家裡後來遭竊了嗎?」蘇越心問她。

  許曉璐點頭:「我猜到他們會轉而找他麻煩。但無論如何,後面就不管我的事了。」

  哪怕他真的將材料給了出去,責任也是他的。和自己無關。

  很天真、很自私的想法,但不得不說,還挺真實。

  蘇越心點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同時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認為那個威脅你的人是誰?」

  「呂獲。」許曉璐默然片刻,說道,「我知道他虐殺過雞。而且他身上也有和我爺爺一樣的味道。」

  蘇越心沉默地望著她,面露思索。

  從許曉璐家出來,天邊已染暮色。

  蘇越心他們幫著將屍體又埋了回去。跟著蘇越心就將白河送回了家,臨走前又檢查了一下藤蔓的情況,挺放心:「還能用大概三次。」

  她抬頭看向白河:「那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還有,注意做夢。」

  白河訕訕:「我……我努力?」

  蘇越心:「你努力一下不要夢到我就好了。」

  白河:……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而且,你們人類不是應該用那種控制夢境的技巧嗎。」蘇越心一本正經地比划起來,「比如睡覺前轉動眼珠之類的……最重要的是意志!」

  她甚至還拍了拍白河的肩:「要把你的意志,灌輸進夢裡!人類的意志,是很強大的!」

  白河:……

  我不否認人類意志的強大,但我真覺得你對人類意志強大的地方有誤解……

  這話在他嘴邊停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變成了一句:「我努力一下。」

  「嗯。」蘇越心似乎對他的努力非常有信心,又囑咐了幾句後,便轉身離開——按她的說法,她要趕在被安眠拖去陪飯前,再到處探索一下,順便在所有嫌疑人的屋外,都放一隻眼睛。

  這樣如果那怪物今晚不去找老吳的話,明天檢查下眼睛的存在情況,就能再排除一個嫌疑人。

  白河明知自己不該好奇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上哪兒搞這麼多眼睛?」

  蘇越心往眠眼公館的方向遙遙一指。

  「那裡有很多自然生成的小怪物。多刷一刷,肯定能刷到帶眼睛的。」

  白河:……

  他就知道,他不該好奇的。

  蘇越心毫無心理負擔地走了,剩下白河一人,從房間裡摸出點麵包當晚餐吃了,一邊吃一邊研究著自己桌上的書和日記,記下了幾個要點,之後便匆匆洗漱睡了。

  這一次入睡,他依舊夢到了姚少爺。不過這回姚少爺都沒在他面前蹦躂多久就被藤蔓一小口黑霧噴走了。

  之後他的夢境就開始放飛自我了——白河發誓,他真的有按蘇越心說著,在睡前轉轉眼珠,並朝夢裡灌注了據說很強大的人類意志……

  然而,在他醒過來的一剎那,他的第一反應卻是——他完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甦醒後沒多久,他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他打開門,看到蘇越心正站在外面。

  頂著一個流淚貓貓頭。

  「我發誓,我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五分鐘後,白河以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對蘇越心說道。

  蘇越心沒有說話。她只是安靜看著他——用那個流淚貓貓頭。

  「可能是因為這兩天一直在提姚少爺,所以我就夢到了張家村,夢到了張家村,我又夢到了你那個時候的黑貓造型……」白河努力解釋著,說著說著,語氣逐漸弱了下來,「真的抱歉。我也沒想到……要不我現在抓緊時間睡個回籠覺?」

  蘇越心望著他,沉默不語。

  白河:……

  他的身後,一群鬼藤正聚在一起,用頭部裂開的縫隙吃肥料,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又將頭碰在一起悉悉索索,一邊悉索一邊側目「看」他,像極了一群一邊交頭接耳,一邊指指點點的路人甲。

  白河越發無語。一群戲精,都是給餵飽了撐的。

  他抬手搓了把臉,抬頭正打算再和蘇越心說些什麼,抬頭一對上蘇越心的貓貓頭,話語便又哽住了。

  她這貓貓頭還不是漫畫的那種,而是一個活生生的黑貓腦袋,眼睛濕漉漉的,一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

  雖然一個活人脖子上頂個貓腦袋是挺違和的,但不得不承認,那眼神殺傷力還挺大。

  白河望著她的貓貓頭,語氣不知不覺弱了下來:「你……你還好嗎?」

  還從口袋裡掏了塊手絹給她。

  蘇越心:……

  蘇越心:「不要誤會。我是在瞪你。」

  白河:……哦。

  蘇越心不開心歸不開心,到底也沒追究什麼,也沒打算真的讓白河去睡個回籠覺。她只拿著濕漉漉的貓眼瞪了白河片刻後,簡單交代了下情況後,就轉身出了門。

  白河拿著他的日記本,趕緊跟在了後面。

  ——昨天他回來後再翻日記本,發現裡面刷新出了自己看到許曉璐埋屍的相關記錄,自己腦子裡也多了些許相關的「記憶」,他便琢磨著,乾脆將這本子隨身帶著,萬一又觸發什麼新記錄,也好第一時間知道。

  蘇越心昨晚又去了趟眠眼公館,還在附近的樹林中轉了一圈。她沒在公館內發現什麼新的線索,卻在附近樹林中找到了拖拽重物的痕跡,沿著痕跡一路走過去,可以看到許曉璐的住處。

  不過靠近公館的位置,痕跡卻是被處理掉了——蘇越心估摸著,這可能是怕徐維維看到。

  「這和許曉璐的說法是對上了的。」蘇越心道,「只是她搞錯了。那具屍體並不是被控制著『走』到她家來的,而是被人從公館一路拖過去,偷偷扔進她家的。」

  「徐維維追蹤的女賊12號翻進公館。13號許曉璐家出現女屍。當天她就慌裡慌張地那些材料轉手給了小安。小安將那些材料里的東西填進了自己的故事裡,志得意滿地開始尋求出版,為此找上了富豪老吳,還給他看了手稿,沒過多久就聽到小安手稿被盜的消息……」

  蘇越心一邊走一邊快速梳理著,轉頭看向白河:「你聽下來有什麼感覺?」

  白河摸了下下頜:「時間太緊湊了。」

  「我也覺得。尤其小安成書,以及手稿丟的時間。」蘇越心道,「如果完成祭祀,喚醒怪物的是偷手稿的人,那對他來說,時間太緊了。小安完成手稿最快也要13號或14號,手稿失竊肯定是在那之後。而管家來找你老師是在14號,這個時間安排太趕了,且存在不確定性……」

  「但如果兇手就是小安,那就說得通了。」白河接口道,「他先是用屍體去嚇許曉璐,又及時上門接手材料。他只要拿到材料就可以開始準備儀式,在這個時候讓管家來找我老師也正好……」

  「還有一點。」蘇越心放慢了腳步,「許曉璐家,是有狗的。但屍體出現那天,她說沒有聽到狗叫……」

  白河一拍手掌:「而小安兼職獸醫!」

  「嗯。」蘇越心點頭,「現在就是要確定幾個關鍵日期時,小安的不在場證明。」

  白河點了點頭,忽然覺出不對:「可這路不是去診所的。」

  「嗯。」蘇越心繼續點頭,領著白河轉了個彎,「我們先去找老吳。」

  蘇越心找老吳,主要是為了問一下他昨天在鎮裡打聽到的情報,順便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

  老吳:「……大佬,你真確定你的目的沒說反嗎?」

  蘇越心頂著貓頭啜飲了口紅茶,眼淚汪汪,語氣鎮定:「放心,哪怕你變成鬼了,我也有辦法讓你開口的。」

  老吳:「……」

  昨晚,老吳這邊不幸再次中槍,又一次被那怪物盯上了。

  看來它殺人是非得把人殺銷號了才甘心,看老吳死而復生,便又找了上來。至於白河那邊,也不知是被鬼藤噴出了心理陰影,乾脆不去了。

  好在老吳按照白河的指示,搞了些動物眼睛,放在了窗台和門外。那怪物也就沒有進門,揣著放在屋外的眼睛就跑了。

  這讓老吳莫名產生了一種自己在投餵流浪貓的錯覺。

  至於眼睛……從鎮上養了牛羊的人家家裡買,幾百塊一隻,比某隻敢偷偷殺羊的人可要體面多了。

  白河對此毫無反省之意,只好奇道:「那你昨晚沒有死咯?那你做夢了嗎?」

  老吳欣然點頭:「做啦。」

  白河:「那你現在的夢標識是什麼?」

  老吳:「不死之身啊。」

  白河懵了:「你的夢標識沒改變嗎?」

  老吳覺得他問得奇怪:「這種事情,努力一下不就好了嗎?」

  白河:「……???」

  「就是要靠意志啊!意志!」老吳看他沒明白,就多解釋了一下,「你要帶著意志去做夢!讓那些混亂的東西臣服在你的理性之下!要相信人類的意志是強大的!還有就是睡前記得轉下眼珠子……」

  白河:「……」

  即使沒有轉頭,他也感覺到一旁蘇越心正悄無聲息地扭過腦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正無聲地望著他……

  也有可能是瞪著。

  白河後悔了。他是傻子嗎,當著蘇越心的面問這麼個問題……

  關於夢境的閒談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蘇越心便開了話頭,問起老吳昨天找鎮裡NPC打聽到的情況。

  「也沒什麼特別有價值的。就是打聽到了一些八卦……」老吳將自己聽到的瑣碎消息和兩人一對,與兩人目前所知的大致重合。

  「哦對了,還有個事。我昨天聽到人說,今天會有日食。」老吳最後道,「這個日食,和怪物會有關係嗎?」

  「應該是沒有的。」蘇越心道,「不是太陽消失,小盲可能會趁機出來獵食。注意自保。」

  老吳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還有,我們昨天打聽到,你還有一個女巫前女友。」白河道,「聽說你是被她詛咒後才搬過來的。對這事,你有什麼印象嗎?」

  老吳「啊」了一聲,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正要開口反駁,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下皺緊了眉頭。

  「不好意思,你們等等。」他說著,起身跑進書房,過了會兒,拿著本筆記本走了出來。

  「我想起來了!還真有這麼回事!」他一邊翻著筆記本,一邊急急道,「我確實是被詛咒了!」

  「然後呢?」白河見他一副鄭重萬分的樣子,忍不住道。

  「然後,在十四號那天晚上,小安過來給我看手稿。我趕……我送他出去後,在門口撿到了一封信。」老吳放下筆記本,輕輕敲著額角,看上去是被觸發了大量的新回憶。

  「信上告訴我,如果想要解除我前妻給我的詛咒,就在16號,去一趟眠眼公館。」

  「於是你真的去了。還目睹了怪物的甦醒。」蘇越心微微頷首。

  「嗯。」老吳點頭。

  蘇越心:「你看到了什麼?和你一起的還有誰?」

  「這個……我記不清了。」老吳緩緩搖了搖頭,「我只記得,當時感覺很冷,有種被什麼盯上的感覺……那裡有好多雕像和畫像,全都睜開眼睛看著我……」

  他像是觸及到了某段極為恐怖的記憶,整個人的臉色忽然變得青白,明明室內溫度還算正常,他卻劇烈地發起抖來,張口呼出白色的氣體,連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白河察覺不對,忙叫了幾聲他的名字,老吳卻像完全陷入了回憶里,對他的呼喚不聞不問,眼睛逐漸翻白;白河上前試圖搖他的肩,手指剛湊過去,便被凍得一陣刺痛。

  蘇越心臉色微沉,猛地站了起來。

  「退下。」她對白河說道,同時傾身向前,伸手到老吳耳邊,利落打了個響指,「回來!」

  老吳一個激靈,驀地瞪大雙眼,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他用力呼出口氣,茫然看著兩人:「我剛才怎麼了?」

  「看著像是中邪了。」白河無奈道,「你是不是想起祭祀那時候……」

  「別問了。」蘇越心說著,直起身子,「看來有些回憶,是不能觸及的。」

  老吳被凍得不輕,即使恢復神智,皮膚上依然停留著寒氣。他告訴兩人,自己最終真正想起來的,只有一句話

  「所有被它的目光看到的人,註定無法逃離。」

  正好和老吳筆記上最開始的那句話對應——「我已被它的目光看到。已經沒有辦法再逃了。」

  「我明白了。」蘇越心點點頭,站起身來。

  她讓老吳先去洗個熱水澡暖和一下,自己和白河一起,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這樣看起來,大部分人都是被刻意引誘過去的。」白河道,「兇手約那麼多人幹什麼?」

  「廣撒網吧。」蘇越心道,「這樣萬一有人臨時改變主意,還有別人可以充作祭品。剩下的人則用來當注視者,就當給被喚醒的怪物加餐了。」

  而且人數也不是很多,要慢慢獵殺起來,也不會很費時間——起碼從理論上來看,是這樣的。

  蘇越心估計兇手自己也沒想到,老吳爆了個不死之身出來,把怪物直接卡他那兒了。

  「至於你,我懷疑你本身對眠眼公館,也是有些了解的。」蘇越心繼續道,「從你的日記內容來看,你一開始就知道眠眼公館不是好地方,不願意讓你的老師去。在怪物開始獵殺後,又知道用動物眼睛保全自身……而且你還是外來人口,直到一年前才搬來鎮上。」

  「那很可能我就是衝著公館才來到鎮子的。」白河若有所思,「之後兇手也是利用這點將我引過去……」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他的記憶缺失要比其他人多了。

  目前看來,注視者們主要失去的就是和公館相關的記憶。如果白河這個人設本身就知道這方面知識的話,那多半是將這部分記憶,也連帶除掉了。

  只是一想,白河的心情就有些微妙了。他昨天還在想,所有人里就他和徐維維與黑魔法之類的毫無關係,蘇越心也說,他這樣的反而比較安全……

  結果今天就被打臉。

  蘇越心以濕漉漉的貓貓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當然只是猜測。」

  他們離開老吳家後,本打算直接去診所。路上路過警署,蘇越心想起那枚鉤爪還放在裡面沒拿回來,便讓白河在外等著,自己進去問徐維維要。

  她本是想著,免得徐維維看到白河又開始生氣;卻沒想到,徐維維今天的夢標識卻是已經換了。

  「給,您要的東西。這邊填一下登記表就可以帶走了。」徐維維將用袋子封起的鉤爪和一張表格放到蘇越心面前,順口道,「您先生今天沒和您一起來啊?」

  蘇越心正在填表的動作一頓。

  她難以置信地抬頭,淚眼婆娑地看向徐維維:「誰?」

  「您先生……」徐維維似是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就……白河啊。你們吵架了?」

  蘇越心:……

  您這夢也是夠極端的。前兩天還夢見他殺了我,今天改夢他是我先生了?

  為了不和徐維維的認知衝突,蘇越心也不好當面否認,只得含含糊糊地應了,轉頭看見窗外豎著的一個舊式喇叭,忙扯開話題:「那是什麼?」

  「那個,廣播啊。」徐維維看了一眼,道,「不過已經好久沒用了。都落灰了。」

  「……」蘇越心思索片刻,問道,「那現在還好用嗎?」

  「應該吧。」徐維維利落地收起蘇越心填好的表格,問道,「怎麼了?」

  蘇越心垂眸思考了一會兒,靠了過去:「如果好用的話,我想托你件事。」

  徐維維:「?」

  又三分鐘後,蘇越心走出警署。

  他們這回,真的是直奔診所而去了。

  事情發展到這兒,小安的嫌疑已經顯眼到不行。如果他無法拿出有力的不在場證明,那基本可以鎖定是他沒跑了。

  為此,蘇越心在進門前還和白河合計了一下,如果等等真要開大,站位應該怎麼站——倒不是為了包抄,主要是怕誤傷。

  等商量出個所以然後,兩人才進了診所——今天的診所只有小安一人在,也沒有其他病人。他們進去時,小安正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翻來翻去,桌面上堆了一堆書面資料。

  兩人敲門進去,剛要打招呼,就見小安猛地抬起頭來,瞳孔倏然一縮,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一般,手上甚至擺出了防備的姿勢。

  白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正在困惑摸著自己貓貓臉的蘇越心,心中兀地一動。

  小安這像是……被蘇越心的貓頭給嚇到了。

  ——但這個副本中的人物,除開已經恢復記憶的金色玩家外,理應不會有人對蘇越心的貓貓頭做出過大反應。

  就像他們不會覺得白河沒有後腦勺很恐怖一樣。

  一個猜測從白河的腦子裡冒出來,他轉頭看向小安,正要開口,就見小安又將目光轉向了自己。

  「你是……白河?」

  小安五官扭曲著,眼神又是困惑又是警惕:「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新的副本嗎?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果然。

  白河與蘇越心交換了一個有些訝異的眼神。

  小安這樣子,分明是已經自行恢復記憶了。

  蘇越心最先反應過來,熟練地從包里掏出一份協議:「具體等等再和你解釋。在此之前,我們需要你先簽一下保密協議。」

  「什麼保密協議?」小安臉上仍是抗拒,「你又是誰?這個聲音……你是蘇越心?」

  蘇越心摸了摸自己毛腮,無奈地點了下頭。

  「這保密協議是和誰簽?所以我現在是在副本里對嗎?為什麼我的腦子裡好像有兩份記憶……」

  小安捂了捂耳朵,面上露出幾分混亂。蘇越心見狀,正要上前,忽覺頭頂一片陰影罩下

  她下意識地抬頭,神色一沉:「日食開始了。」

  白河亦走上前,手上提著剛拿回來的鉤爪,小聲道:「你昨晚放在他屋外的眼睛收回來了嗎?」

  蘇越心:「沒有。」

  「那還好。」白河道。雖然知道怪物就算要出現,也多半會去找老吳,但多一分保險,總是好的。

  這意味著他們能先穩妥處理小安恢復記憶的事。

  日食的出現更加劇了小安的混亂。白河見狀,便打算先去開燈,人還沒走到開關前,突然感到一陣寒冷襲來,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難以置信地轉頭,只見小小的診室里,已經蔓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白河傻了。

  「你不是說你把眼睛放他屋子外面了嗎?」

  「是啊,我放了的。」蘇越心鎮定說著,抬手以手背擦了下臉頰,面不改色。

  「但這又不是他的屋子。這裡是鎮診所,謝謝。」

  白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