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啊……你看我,像個傻子嗎?」
面對著老吳真摯的提問,白河一個「像」字在喉頭滾了一圈,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所以不是你?」白河頓了頓,問道。
老吳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當然不是了。我真要殺人不會先跟你和維維通氣?你倆誰不比我能打?」
白河:「這倒也是……」
「再說了,你倆都是我請過來的。到時候任務完成了,我是要給你們報酬的。既然這樣,這種費力的活我幹嘛要瞞著你們自己干?我是金主爸爸誒!」
打工仔就能完成的事情,為什麼要老闆親自動手?老闆沒有排面的嗎?
白河:「……」
雖然理是這個理,但不知為什麼,聽你這麼說我就很想打你。
「行吧,你說服我了。跟你道個歉。」白河拍了拍老吳,轉身正要離開,腳步又頓住。
「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
他轉頭看向老吳,神情若有所思:「既然到時候獎勵是要分享的話,那如果分的人少了,每個人能分到的,不就多了?」
老吳:「……大兄弟你想幹嘛?我們這總共就三個人了,我還是你們的金主爸爸……」
白河睇了一眼,揚了揚手裡的管子鉗:「別緊張,只是突然想到這個。再說,光節流有什麼用,最好還是要開源……」
他說著,再次壓低了聲音:「說起來,徐維維那裡有反饋沒有?」
「還沒呢。」老吳的神情頓了一下,也跟著放低了聲音,「不慌,這方面,她是專業的。」
「但願吧。」白河眸光微閃,與老吳拉開了距離,正要離開,又被老吳叫住。
「話說,那位……大佬。到底是個什麼立場?」老吳看了看蘇越心的方向,試探地問道,「我看你們關係還蠻好的,能發展就發展下唄?」
白河:「……???」
「可你十分鐘前還在管人叫臥底,還勸我不要跟她搞對象?」白河神情怪異地看過去。
老吳用力拍了下他肩膀:「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說能不能把她發展到我們這邊來!大不了我把我那份勻給她嘛!再說,臥底怎麼了,只要她不搶我們的怪,一切都好說……」
老吳畢竟不是什麼傻子。蘇越心方才那兩輪怪搶下來,他要還把人當傻白甜新人看,那他才是個傻白甜。
具體的白河不要他問,那他不問就是了,但蘇越心的實力他都看在眼裡了,不管她是什麼來歷,爭取肯定是要爭取一下的。
白河聞言默了一下,想了想對他道:「行吧,我到時候問問。不過具體看她心情。你也別抱太大指望。」
說歸說,他也只打算到時候意思意思提一下。蘇越心現在忙著到處維修,他可不太想額外給人添麻煩。
老吳「嗯嗯」地應了,想想又補充道:「記得說清楚,報酬可以好好談,起碼也得問清她的心理價位,積分道具金幣都好說——」
白河:「……」
這不是好不好說的問題。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體系啊朋友。
真要送這些,還不如送漂亮小衣服……
想起自己還沒送出去的小衣服,白河嘴角不由一動。他朝著蘇越心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分心思考起這東西該如何自然地送出去,待來到蘇越心身後,卻見她和呂獲真聊得正歡。
……等等,聊得正歡?
白河眉毛動了一下,停在蘇越心旁邊,若無其事道:「不是說來還錘子嗎?怎麼還了這麼久?」
蘇越心正蹲在呂獲的旅行袋旁,手上拿著個勾爪一樣的東西,聞聲抬頭看他一眼,很快便又將目光移回了鉤爪上。
「還好了,在聊別的。」她一邊說一邊舉了下那個鉤爪,「呂獲在給我看他自己做的道具。」
白河:「……自己做的?」
蘇越心:「嗯,他有相關技能。」
白河心說難怪他那斧頭那麼騷,還會往外伸鹹豬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帶了些笑容:「是嗎。好厲害。」
「是吧。我也覺得。很多設計都很有想法,很有借鑑意義。」蘇越心說著,伸手在鉤爪的柄上摸了一下,鉤爪的形狀隨之一變。
呂獲就在她的對面,同樣蹲著,見白河過來只淡淡瞟了一眼,一言不發,對兩人的交流也沒有要干涉的意思,直到這會兒,才悠悠開口:「你別摸這兒,這只能變變形,你摸這……能噴火的噻。」
蘇越心依言試了下,見鉤爪的爪子上真噴出細細的火苗,微微瞪大了眼,研究了一下,又道:「你這個噴火其實意義不大,不如裝個放電器。這邊再加個絕緣裝置,更安全,也更實用。」
呂獲:「好難的噻。」
蘇越心:「不難的。比你往斧頭裡面塞機械手簡單。我教你,你就裝在這兒……」
她細細指給呂獲看,呂獲聽得連連點頭。白河在旁邊抱著胳膊等,嘴角不自覺地撇下來。
蘇越心講了大概五分鐘,轉頭見白河還站在旁邊,茫然開口:「你怎麼還……哦,沒事。不好意思。」
她話說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白河是在等自己,忙放下鉤爪,拍拍膝蓋站了起來,和呂獲打了聲招呼,正要離開,又被呂獲叫住。
呂獲有些防備地看了白河一眼,再看看蘇越心,面上顯出些糾結,卻還是朝著蘇越心走了過去。
他對著蘇越心低聲說了幾句,蘇越心微微瞪大眼,跟著搖了搖頭,轉身朝著白河走了過來。
「走吧。我要去廚房。你去哪兒?」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打算順路去廚房探索一下。」白河撇了撇嘴,故作隨意道,「你們怎麼突然還聊上了。我還以為你們關係不好呢。」
「去還錘子的時候說了句他錘子不太好使,他說是我不會用,還給我演示他錘子的變形功能。我覺得挺有意思,就聊起來了。」蘇越心老實道。
「這樣……」白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望了一眼蘇越心,腦中轉過了七八種試探的方法,最後把心一橫,還是打了直球,「那他剛才,找你私聊是為了……」
「他問我要不要幫他們一起做任務。」蘇越心乾脆道,「說作為報酬,可以給我他自己做的長明手電筒,還有一些別的實用工具。」
當然,呂獲特地強調了,圓珠不用蘇越心操心,他們會解決的,她要加入的話,負責別的部分就好了。
不得不說,對蘇越心而言還挺讓人心動,因為他那些工具有的她確實用得上……
「不過我拒了。我懶得折騰。」蘇越心乾脆道。
白河明知她不會答應,卻直到她親口說了,才徹底鬆了口氣。他順勢提了下老吳的想法,果不其然,同樣被蘇越心以「懶得折騰」為由給拒了。
白河在心底「呵「了一聲。聊得起來又怎樣,還不是和老吳一樣,呵。
另一頭蘇越心已經蹲到了洗碗池下面。她打開柜子看了眼,克制地吸了口氣。
「我就知道……果然用的是軟管……」
她起身去找工具,轉頭看到白河,還是猶豫了一下。
「你要不還是等等再過來吧。」她好心建議道,「我要開始掏水管了。味道可能會有點大。」
白河這會兒已經開始研究碗櫃了,聞言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沒關係。你不用管我。我以前在家也自己掏過水管的。我受得了那味道。」
「好的。」蘇越心見狀,也沒再管他,自行準備好了工具,就開始拆水管。
不久後,只聽「嘩啦啦」一陣響,一團混著污血、肉塊和破碎內臟的頭髮被蘇越心衝進了備好的臉盆里。
不小心往那臉盆里瞟了一眼的白河:「……」
……他早該想到的,阿飄們的堵水管,和正常人的堵水管,能是一回事嗎。
蘇越心倒是不嫌棄,輕車熟路地把水管疏通,又將一截軟管拆下洗好,裝回去,還把負責的阿飄叫了過來,當著白河的面就教起來了。
她一邊指導對方以後怎麼自己拆水管,一邊認真道:「你們這個水管是老式的,本來就容易堵,所以需要經常活動一下這根軟管,防止東西都沉積在裡面,還有就是不要什麼都往水斗里倒,最好能買點廚房漏斗濾紙……」
默默旁聽的白河聽著,嘴角又是一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阿飄家的水管和他家的水管好像又沒太大區別,起碼大家都需要漏斗濾紙。
那女鬼兢兢業業地聽了,還很仔細地做了筆記,等蘇越心講完了才道:「那個,心老師,你等等有空能先去幫著看下路由器嗎?不知為什麼,今天的網特別不好。」
正在敲牆壁的白河聞言心中一動,下意識道:「你們也網不好?」
女鬼有些詫異地看過來:「也?」
白河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插話了,登時尷尬,正要遮掩過去,蘇越心已經對著女鬼開口:「我和他上一個副本也一起過的。那個地方的網也不好。」
女鬼長長地「哦」了一聲,目光隔著眼皮落在白河身上,又在他和蘇越心之間轉了兩個來回,方道:「其實前幾天的網就時好時不好了,不過大多數時候重啟一下就能解決,大家也沒在意。昨天網乾脆斷掉了,雖然後面又連上,但變得很慢。今天也是……」
「行。那我等等過去看看。」蘇越心道,轉身看向白河,卻見他正抱著胳膊站在原地,手指輕輕搓著額角。
「不好意思,我知道我不該多打聽的,但我就是好奇……你們昨天網大概是什麼時候斷的?」白河問道。
女鬼懵了一下,看了一眼蘇越心,似是在思考這事能不能和玩家說,糾結了片刻才道:「差不多是中午。」
「午飯時間開始後?」白河進一步確認道。
女鬼回憶了一下,呆呆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像是怕白河再打聽什麼似地,她匆匆和蘇越心打了聲招呼,便穿過牆面離開了。
廚房裡登時只剩下蘇越心和白河兩人。蘇越心見白河仍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便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許曉璐那個同伴,差不多也是在那個時候死的。」白河呼出口氣,抓了下頭髮,「算了,可能只是巧合吧?」
蘇越心歪了歪頭:「可你的表情看上去不是這麼想的。」
「被你看出來了。」白河摸摸鼻子,扯了下嘴角,不過很快,他嘴角又沉了下去。
「我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只是直覺覺得,這兩件事可能會有某種聯繫……但要細想的話,缺失的內容又太多了,根本推不出什麼。」
他深深看了蘇越心一眼:「可能就像你說的,不知全貌,難知真相吧。」
「我是覺得,這個時候,你們最需要做的是保全自身,一切以完成任務為先。對於玩家來說,應對危機,比理解危機更有意義。」蘇越心偏了偏頭,「而且沒必要對所有事情刨根問底。有些事你以為很有深意,實際可能只是工作人員不小心搞出的bug而已。」
「也是。」白河笑了一下,轉身拉開房門。
蘇越心說得有道理……不管接下去會出現怎樣的危險,只要確保他們有保命手段,足夠應對就行,沒必要深想……
白河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心中那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說起來,也不知道徐維維那邊怎麼樣了。保險起見,接下去他們三人,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
徐維維再次出現,卻是要等到午餐時間了。
餐後三人找了個房間開小會,徐維維劈頭第一句就是:「我有一個壞消息……」
「那就先講好消息。」白河直接道。
「……好吧。」被打斷了台詞的徐維維只能轉過話頭,道,「我找到第三個特殊任務入口了。在二樓,右邊走廊最盡頭的房間裡,沒標門牌號的那個,進去後能找到一扇暗門,往裡走有一個黑漆漆的房間,那房間的牆上有拼圖碎片。」
「黑漆漆?沒點燈?」老吳詫異道。
「不是,是被熏得黑漆漆……那房間看著像是被燒過的,有點嚇人。」徐維維話鋒一轉,「接下去兩個,可就都是壞消息了。」
白河:「……你講吧。我們受得住。」
「首先,我在那房間裡找到了一本被燒過的筆記本。但那本子被撕掉了很多頁,餘下的內容就是一些日記,給的信息和我們已經掌握的重合,基本沒什麼意義。我懷疑有價值的一部分已經被人帶走了。」徐維維道。
「好吧,常規操作,不奇怪。」老吳道,「那第二個壞消息呢?那張任務卡,你到底有沒有……」
「我跟蹤過小安了,也確認他們組的任務卡就在他身上。」徐維維攤了攤手,「但我沒來得及下手,之後也不好下手了。」
白河蹙了蹙眉:「怎麼說?」
「那張任務卡已經被偷了。」
徐維維有些喪氣地說道:「是侯哥那組的人,我看到了。她搶在我面前,把小安身上的任務卡偷走了。」
白河:「……」
老吳:「……看吧,我說什麼來著?我們不動手,肯定也有別人按捺不住的。」
白河:「又沒偷到,你得意個什麼勁?」
他抱起胳膊,有些煩惱地皺了皺眉。
讓徐維維設法去偷另外兩組的任務卡,這是昨晚三人一起商量下的計劃。一來是因為這樣可以占據更大的主動權,如果順利的話,還能得到額外的任務和相應的獎勵;二來也是因為,徐維維是這方面的老手。
她的技能機動性高,只要利用得當,就可以得到類似閃現的效果。用這技能來偷盜,無往不利,誰能想到這次就被人截胡了。
白河想起蘇越心曾告訴自己,侯哥在早上和許曉璐私聊過,心中頓有猜測,卻還是確認了一句:「所以那個偷技能卡的人是……」
「許曉璐咯。」徐維維不假思索,「除了她,還能有誰。」
同一時間,另一邊。
許曉璐隱藏著身形,在公館裡兜了幾圈,確定沒人跟著自己後,方來到三樓,往與侯哥約定好的房間走去。
一來到三樓,她就想到昨天見到的可怖場景,心裡不免有些發毛,不自覺地就再次發動起「潛行」技能。
這個技能和隱身相似,又不太一樣。處在潛行狀態的她並非無法被人看到,只是不太容易被察覺,隱匿的效果要差些。但相對來說,潛行的續航能力更強,而且在潛行狀態中,所有動作都會自帶一部分消音效果,總的來說,比隱身更加方便。
她就這麼隱匿著身形,一路來到房間外,直接擰開了門把準備進去,門剛推開,卻聽裡面有激烈的交談聲傳來。
「我說過了,我需要一個解釋。」唐和平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壓抑著怒氣,「昨天小馬出事,今天就是我弟弟,你不覺得你需要說明些什麼嗎?」
「需要說明什麼?」侯哥的語氣卻還稱得上平靜,「我也說過了,對你弟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會盡力幫你找到兇手,但當務之急,我們得先把任務完成……」
「怎麼完成,繼續殺人嗎?」唐和平冷冷道。
侯哥沒聲了。屋裡傳來壓抑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道:「我昨天就跟你說過了,小馬的死跟我沒關係……」
「我昨天就信你了。可我弟弟沒信。結果他今天人就沒了。」唐和平似是重重地吸了口氣,「而且你始終沒解釋清楚——昨天我弟弟一大早就占卜過,302室是有危險的,這事你沒告訴小馬和許曉璐。不僅如此,你還把她們派過去調查……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派她們過去是因為占卜的結果顯示,那裡不僅有危機,可能也有意外的收穫!」侯哥微微提高了音量,「唐和平我知道你現在不理智,但麻煩你清醒一點,動動腦子。我們現在有兩組競爭者,我是腦子被驢踢了嗎我害自己人?」
「……」
房間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過了良久,久到許曉璐身體都發麻了,她才聽到房間裡再次有聲音傳出。
「可這,不就是你一貫的行事作風嗎,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