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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右走廊第四個房間。
許曉璐屏著呼吸,正獨自地在這間屋裡翻找著,動作小心翼翼,臉上卻帶著微薄的怒氣。
她是被侯哥派到三樓來探索的。但她本該進入的並不是這間屋,而是相隔一個房間的302室。
侯哥的意思是讓她和馬尾辮一起到這個房間裡探索,結果她們兩人上樓後還沒進屋呢,人先吵了起來,吵的理由也很簡單
馬尾辮想知道昨晚許曉璐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但許曉璐一來礙於蘇越心的存在,不敢說真話,二來她一覺睡到大天亮,也確實沒觸發什麼,就撒了個真假摻半的謊,想糊弄過去。馬尾辮卻死活不信,兩人一來二去就吵了起來。許曉璐既生氣又心虛,索性拋下馬尾辮,獨自去了摸去了另一個房間探索。
302旁邊的303室房門暫時打不開,也不知是不開放還是需要鑰匙,而304室是能打開的,她就麻著膽子直接進來了——令她比較放心的事,這個房間有一個露天的陽台,陽光直接照下來,看著就令人很安心。
因此,她在304室探索的時候,第一個檢查的就是陽台,不過很快她就後悔這個決定了——陽台本身自然很安全,陽光充足,也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畫像與雕塑。
問題在於她向下看的時候。
許曉璐不知道下方的空地上本該是什麼。反正當她望過去的時候,她只看到了人。
很多很多的人。
不同性別、不同年紀,甚至是不同膚色的人,齊齊站在陽台下面的空地上,身上穿著統一的白色袍子,有的袍子上什麼都沒有,有的則別著一張寫滿字的胸卡,看上去像是用來標明身份的銘牌。
當她低頭往下看時,他們也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一般,整齊劃一地抬起頭來,露出一雙雙空蕩蕩的眼眶,黑洞似地,看得人毛骨悚然。
許曉璐被這詭異的場景嚇得不輕,趕緊從陽台上逃了回來,並暗自打定主意,除非屋裡真出了什麼奇怪的事,否則她才不會再次跑陽台上去。
——因此,在聽見陽台外傳來的古怪聲音時,許曉璐猶豫了好一會兒的。
那聲音聽著很沒規律,咚咚咚的,像是有人在很重地踩著地板跳舞,又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許曉璐側耳聽了一會兒,想想身上還有蘇越心給的兩枚圓珠,遂有了些底氣,捏了個潛行的技能,隱著身形,悄悄地往陽台上靠了過去。
到了陽台上,那種古怪的聲音越發清晰。許曉璐仔細辨認了一下,微微變了臉色。
她這才發現,那聲音是從隔壁陽台傳過來的——準確來說,是隔壁陽台連著的屋裡。
而她旁邊的那個陽台,正是屬於302室的。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正在302室探索的馬尾辮,忙趴在陽台邊上,試著叫了幾聲。302室里沒有傳來回應,那種咚咚的怪聲卻停了一會兒。然而很快,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且比之前更加急促。
許曉璐越發肯定是馬尾辮出事了,趕緊離開房間返回走廊,來到302的門前。她原本還沒打定主意要不要進去,這個時候,直接去叫人或許是更保險的做法,然而實際情況卻容不得她細想
因為就在她猶豫那麼一瞬的當口,虛掩的房門自己向內打開了。
視線穿過門框,她首先看到的就是馬尾辮的身影——她正背對著門,兩臂軟軟地垂著,頭顱和上半身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向上揚著,兩隻腳胡亂地踩在地上,厚厚的鞋底一次又一次敲在地板上——那種「咚咚咚」的聲響,正是由此而來。
至於那種仿佛撞在牆上一般的悶響,也是從馬尾辮這兒來的——許曉璐眼睜睜地看著她幾次三番地就撞在家具或者牆面上,就像是看不到那些東西的存在一樣,內心更覺詭異。
更加詭異的是,馬尾辮在撞完後,不會呼痛,也不會看向自己的傷口。而是很快又提起身體,繼續揚著身子、動著雙腳,踩出奇奇怪怪的舞步……如果這種雜亂無章的動作,也能算作是「跳舞」的話。
許曉璐就這樣躲在門邊,靜靜看她「跳」了一會兒,瞧著瞧著,她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唰地白了下來。
她注意到,馬尾辮的辮子,是往上豎著的。
不是揚著,就是豎著,髮絲繃得很直,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扯住一樣。
而馬尾辮,其實也不是在「跳舞」……
她是在被那看不見的東西,一直扯著辮子,不停地往上提、拉……
許曉璐的心臟都要僵掉了。巨大的惶恐從胸腔噴湧出來,她慌忙用手捂住嘴,強迫自己壓下幾欲衝口而出的尖叫,同時默默向後退去,打算先離開再說。
然而接下去的一幕,卻讓她徹底僵在了當場。
在某一次撞擊後,她眼睜睜地看著馬尾辮單腳支地,猶如失去平衡般轉了個圈,將臉轉向了門邊。
只見她的眼睛處,只有兩個血汪汪的窟窿。
她已經死了。在獨自探索這間房的時候,在許曉璐聽見那古怪的聲音之前,就已經死了。
許曉璐的大腦一時空白,兩手卻本能地伸向了口袋裡,卻摸那兩粒圓珠。雙手在兩邊口袋裡各轉一圈,皆摸了個空,還沒等許曉璐對這事做出反應,變故又起
但見馬尾辮的屍體被無形的力量提拉著,跌跌撞撞地往斜前方走了兩步,忽然一腳絆在了角落的柜子上,衣服則鉤住了櫃門。
她——它對此卻一無所覺,硬是往另一個方向又「走」了幾步,巨大的木櫃搖晃幾下,朝著馬尾辮的屍體砸了下來,「咚」的一聲,將它重重壓在了下面。
馬尾辮的屍體沒法再動了,扯著她頭髮的那股力量卻依然存在。只見馬尾辮的辮子依然緊繃著,並不斷地向外拉扯,扯到馬尾辮的五官都變了形。緊跟著,忽聽「嗤啦」一陣響——馬尾辮的腦袋,並硬生生地從她脖子上扯了下來。
下一秒,就見那脫離了軀體的頭顱逕自穿過陽台門,毫無滯澀地越過陽台飛了出去,從許曉璐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它向下掉落的一瞬間。
許曉璐懵了,身體卻快過大腦行動起來。她二話不說就折返了304號房間,並趴在陽台上,向下看了過去
這一回,她看見的不再是那些穿著白袍子的、密密站著的人了。
她看到的是一大片的墓碑。墓碑群里,還站著好些人。
而馬尾辮的頭顱,正落在他們的面前。
一頭黑髮散開,破碎的頭顱下面,紅的白的染了一片。
這一系列的畫面,給許曉璐的衝擊著實有些大,以至於一整個下午,她始終有些渾渾噩噩的。即使是在向侯哥他們告知情況的時候,也一直顯得心不在焉的,時不時還要摸摸自己的頭髮,生怕突然伸出只無形大手或者別的什麼來,也來扯自己的頭髮。
直到晚上回了臥室,見了蘇越心,她一顆懸著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這事說來也荒謬。現在整個遊戲裡,最讓她有安全感的,居然就是這個連玩家身份都造假的傢伙……她之前甚至還威脅要做掉她……
許曉璐自己想想也覺得有點瘋,卻還是按捺不住,跟蘇越心講了這件事,細節比說給侯哥他們聽的版本還豐富。
完了,還忍不住問了一句:「大佬,你怎麼看?」
蘇越心正在寫維修需要用的材料申領單,聞言頭也不抬,淡淡道:「這不科學。」
許曉璐:「……就這?」
「不然呢?」蘇越心瞟她一眼,「為什麼人被柜子壓住以後,你說的那股力量就能把人腦袋扯掉?這個從受力上來就很不科學。」
許曉璐:「……」
為什麼我要在一個充滿了靈異現象的求生遊戲裡聽一個偽裝成玩家的內部工作人員給我講科學和受力?
她現在覺得自己是真的有點瘋了。
「這不重要……大佬,這真不重要。」許曉璐坐在床沿,捂了下臉,略一糾結,從口袋裡又掏出兩粒圓珠來,「其實我在意的,是這個……」
蘇越心往那圓珠上看了一眼,很快便移開了目光,一邊列著自己要的螺絲釘種類,一邊道:「這珠子上有橫死的氣息。你把它借給你搭檔了?」
那個搭檔指的正是馬尾辮。蘇越心聽許曉璐說過,她初期老是被安排和馬尾辮一起行動,對蘇越心來說,這種的就稱得上是搭檔了。
許曉璐聞言,卻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我沒借她。這珠子是她自己偷的。」
蘇越心筆尖一停,有些詫異地轉過頭來:「嗯?」
「我當時想找這珠子,怎麼也沒找到。後來檢查她屍體的時候,卻從她身上找到了這一對,而且就抓在她的手裡……我懷疑,她應該是趁我不注意,自己偷走了的。」
許曉璐說著,五官忽然皺了起來:「可我想不明白。既然這珠子就在她身上,她為什麼還會出事……大佬,你不是說,這珠子是能保命的嗎?」
「對啊,沒錯,是能保的。」
蘇越心收回目光,繼續做起自己表格。許曉璐的聲音卻漸漸帶了些抖:「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麼還會死?還丟了眼睛……」
「這很簡單啊。」蘇越心理所當然道,「如果是怪物襲擊的話,這珠子只要拿出來,肯定是能保命的……這條規則,你不是也知道?」
她說著,深深地看了許曉璐一眼。
「既然珠子在也沒用,那就說明,這次殺人的不是怪物唄。」
「不是怪物?你認真的?」另一個房間內,老吳和徐維維正齊齊地看向白河,臉上帶著相同的詫異。
他們今晚換了個房間睡。徐維維的兩個室友都死了,被NPC管家要求和其他人拼房間,自然而然地就選到了他們這裡。
白河和老吳的房間因此變大了一些,不過盥洗室和浴室,依舊只有那麼點大。白河這會兒正在整理要帶去浴室的寢具,聞言點了點頭。
「嗯,反正我覺得動手的不是怪物——起碼挖她眼睛的不是。」
老吳:「怎麼說?」
「我觀察過那屍體了,雖然碎得真得蠻厲害的……那屍體的眼睛取出方式和之前的屍體都不一樣。以前的屍體,眼眶周圍都是沒留下傷的,而這具屍體,眼眶周邊有擦傷刺傷的痕跡。」
白河一邊說著,一邊抱著被子站了起來,口中繼續道:「而且你們沒發現嗎?每有畫像開眼,改變的不僅是畫像所在房間的溫度,整個公館的整體溫度,也會下降一些……但這次,我沒有這種降溫的感覺。我下午的時候四處看了下,也沒找到新的開眼畫像。
「那是不是說明,這次的玩家死亡,並沒有導致畫像開眼?那就很奇怪了,為什麼以前的玩家死亡都會帶來這個效果,就這次不會?」
白河抱著被子,看了眼老吳:「還記得你拿到的畫像提示上是怎麼寫的嗎?」
老吳仔細回憶了一下,重複道:「不要讓他們奪取你們的眼睛?大概是這麼寫的吧?」
「對,所以那提示的意思其實是,有人死了,眼睛被怪物取走,才會有畫像開眼,為怪物的活動提供便利——而這次,沒有畫像睜眼,就說明她的眼睛並不是被那隻怪物取走的。」
「不是怪物……」徐維維咬起了嘴唇,「那難不成……是玩家?怎麼會有玩家在這個時候下手?」
「或許是為了完成任務,或許是為了奪人眼珠。或許單純只是想給別人找麻煩……但無論如何,這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
白河嘆了口氣,道:「我之前的猜測是,死一個人,就會有一幅畫像開眼。我們在玩家裡散播的,也是這樣的說法,這本是想對大家都起一個牽製作用。但現在,這個說法被推翻了——玩家裡面,除我們以外,起碼已經有一人知道,這是謊話。玩家是可以坑害、甚至殺害玩家的,只要把他的眼睛取走就行……」
「那你們覺得,這一公館的玩家,還能繼續相安無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