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又二十分鐘後。

  大巴穩穩地停在了原定的目的地,與預定的時間並沒有相差多少,太陽都還沒下山。

  司機蹣跚著從車上下來,即使隔著一段距離,白河也能清楚地看見他尚且蒼白的臉色。

  看來之前那段經歷,明顯將這位司機嚇得不輕。

  相比起他,車上的大爺大媽們就要開心多了。他們一邊聊著天,一邊依次而下,說說笑笑的,排隊拿取行李和說好的鴨蛋。

  白河捧著幾支百合花,也混在其中。後面正在聊天的阿婆往他懷裡看了一眼,「咦」了一聲:「年輕仔,你的花已經怎麼開啦?」

  白河聞言一驚,用手擋住了綻開的百合花瓣,回身禮貌笑了下:「我也不清楚,睡一覺起來,它就自己就開了。」

  「那你這花不行了呀。現在就開了,放家裡沒多久就壞了。」阿婆搖頭,「年輕仔不會挑呀,怎麼買這種。」

  「我覺得……還挺好的。」白河默了一下,微一揚唇,跟著往旁邊讓了一讓,「阿婆你們排前面吧,我不趕時間。」

  「誒,那謝謝了啊!」阿婆們喜不自勝,紛紛往前進了一步,轉頭和白河道謝。

  「年輕仔,好人哦!」之前搭話的那個阿婆還很欣賞地看著他,「談朋友了沒有?沒有啊?沒有抓緊談啊……誒對,你這花是不是就是花神廟前買的?那回去可要插插好,花神,保姻緣的!」

  「嗯嗯……」白河笑著應了,背過身去,臉上笑意一斂,閉眼呼出口氣。

  花神廟?

  他還真沒注意。

  不過仔細想想,當時買花的地方旁邊,似乎是有個什麼廟,因為人太多,所以他也沒在意。

  應該就是什麼花神廟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低下頭,輕輕挪開了覆在百合花上的手掌。

  只見綻放的百合花內,那一小團黑霧正安靜地蜷在裡面,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它的身體掩映在花蕊之間,時不時收縮一下,發出一聲再輕微不過的聲響。

  「嗝。」

  白河:……

  這個,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花仙子……嗎?

  這玩意兒究竟是不是花仙子,白河不清楚。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應該不是什麼能隨便丟掉的東西。

  而且,雖然不知道當時大巴上到底出了什麼事,不過毫無疑問,自己肯定是遇到某些髒東西了。而救了自己的,正是這個小東西。它稱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將救命恩人丟在路邊或是垃圾桶里,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因此,儘管心裡有點毛毛的,白河還是鼓足勇氣,將那些百合都帶回了自己家裡。

  白河雖然是無神論者,但也沒有固執到認為一切都可以用科學解釋,更不會在疑神疑鬼和懷疑人生上花費太多時間——恰恰相反,他只用了幾分鐘車程就讓自己冷靜接受了曾經撞鬼的事實,並在回家後迅速查起了供養花仙子的方法。

  只可惜他沒找到什麼靠譜的方法……他只能自己發揮,找了個長頸瓶子,認認真真插了起來。為了讓「花仙子」過得舒坦點,還自己買了點鮮花營養液加到水裡,姑且算是供奉了。

  那「花仙子」則好像有些自閉,哪怕得了供奉,也是成天地縮在花里不出來。

  白河一開始還會有些好奇地湊近觀察它的情況,試著和它說話,向它道謝。它則始終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有時甚至會從霧氣凝成的軀體中伸出細細的一條,徒勞地扯著花瓣,想將它再合起來。

  白河見狀,也就識趣地不再去打擾它,除開每隔兩三天的換水之外,平時也不在主動靠近。心裡僅存的幾分畏懼,也因為對方主動的疏遠而逐漸消失。

  他們就這麼相安無事地在同一屋檐下共處著,相安無事到有時白河都會忘記那團黑霧的存在。只有時,加班歸來的靜謐深夜中,會有一聲很小很小的、仿佛打嗝一般的聲音響起。

  這會讓白河突然想起來,原來這個房子裡,已不止自己一個人。

  後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那種類似的打嗝聲音突然不見了。

  白河還以為是那「花仙子」走掉了,心裡還有些失落,結果第二天,就看到那團黑霧自己從花里飄了出來,開始繞著百合花轉來轉去。

  當時白河正一個人吃夜宵,順手點播了個紀錄片的視頻下飯。片子裡,兩隻嗷嗷待哺的小豹子因為沒東西吃,正自己掙扎著從窩裡往外爬,繞著母豹轉來轉去。

  白河看看電視屏幕,再看看身後自顧自轉來轉去的黑霧,最後看看自己手上的夜宵,一個有些荒謬但細想又很合理的念頭浮上腦海這「花仙子」,別是餓了吧?

  雖然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測,但白河懷著「既然都拿回家了那總不能讓人家餓死」的念頭,以及「萬一餓死了花仙子說不定會遭到什麼報復」的迷信想法,開始嘗試起了投餵。

  直接問對方,自然是沒什麼結果的。那小東西一副完全無視他的模樣。白河只能自己琢磨要不要喂,怎麼去餵。

  在投餵的同時,他也給了對方別的選項——他每天出門前,都會把窗戶打開半扇。這樣萬一對方真想離開了,也能直接從窗戶走。

  不過那小團黑霧一直沒有離開,白河也就默認它更想呆在這裡——既然如此,投餵的事情就更要緊了。

  他一開始試著餵蜂蜜,拿棉棒沾了一些,想塗到百合的花蕊上,結果蜂蜜沒塗成,反被「花仙子」凶了一頓——那么小小的一團黑霧上,忽然就裂開了一道橫貫軀體的巨大縫隙,咔嚓一聲,直接把棉花棒給咬掉半截,然後毫不客氣地將那半截棒子給噴了出去要不是白河躲得快,那玩意兒就噴到他腦袋上了。

  白河嚇了一跳,吸取教訓,再也不碰黑霧棲息的花朵了。轉而拿了個塑料蓋,倒滿蜂蜜,放到了百合花邊上。

  一天過去,蜂蜜動都沒有被動過。

  於是白河改換思路,又換了個倒滿營養劑的瓶蓋。

  這份餐點依然被完全無視了。

  白河沉思良久,試探著將自己的夜宵分了一半裝進盤子裡,放到了百合花旁邊。

  夜宵是點外賣的,店家很貼心,還送了兩粒薄荷糖。白河便順手將兩粒糖都拆了,擺進盤子裡,一道放過去。

  第二天起來一看,食物基本沒被動過,只少了兩粒薄荷糖。

  哦——白河恍然大悟,內心一時竟有些雀躍,仿佛打遊戲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攻略方式。

  原來是要吃糖!

  知道要投餵什麼,事情就好辦很多了。

  白河家裡本就屯了些糖果,又自己到網上採辦了一些,本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不料很快便發現黑霧也不是所有糖都吃的……

  白河鑽研精神發作,索性又抽空把手頭的糖果細細整理了一遍,順手拉了張表格,定好了投餵的日期和種類,一邊餵一邊觀察,打定主意要找到正確的投餵方式。

  不就是個花仙子嗎。他從小到大,養啥都沒輸過!

  又正好那黑霧進食的速度很快——白河早起上班前擺個盤子放上糖,晚上回來就能驗收成果。晚上臨睡前再擺一份,第二天早上又能收一波數據。

  他如此堅持了幾天,很快便將表格填滿了大半,對黑霧的喜好,也有了進一步地了解這個小東西,最喜歡水果硬糖和各類軟糖。奶糖不吃,水果味的奶糖則是玄學,有的是有的不吃。從結果來看,那些網紅高顏值水果奶糖被吃掉的概率高一些。

  吃薄荷糖不吃陳皮糖,也不吃巧克力——奇怪的是,明明是相同口味的巧克力,那種雕花的、或是有可愛形狀的,它卻吃得很歡。

  白河掌握了大致的數據,卻還想做進一步判斷。正好一天下班時有同事分了他兩粒花生牛扎,白河便將這種糖也臨時加入了觀察組。不過因為牛軋會化,所以他單獨給拿了個小盤子——說是盤子,實際用的是喝咖啡用的小碟,他一個外國客戶送的,琺瑯材質,特別漂亮。

  結果,第二天起來,讓白河傻眼的事出現了。

  牛軋還在,盤沒了。

  他非常確定自己昨晚是把花生牛扎放在琺瑯小碟子上的,誰知今早一看,花生牛軋都掉到了桌上,盤子則完全不知所蹤。

  白河懵了一下,習慣性地桌上桌下尋找起來,找著找著,突然聽見百合花瓣里傳來一聲熟悉的「嗝」……

  白河:「……」不會吧?

  他默了一下,想想還是站了起來,試探地對著百合花道:「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那個用來裝牛軋糖的小盤子……是被你吃掉了嗎?」

  百合花里,安安靜靜,完全沒有回應。

  毫無意外的結果,白河也沒什麼失落的,聳聳肩,低頭就準備將桌上收拾乾淨。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個很輕的聲音。

  ——「嗯。」

  「……」白河怔了片刻,詫異地看向了綻放的百合花。

  這還是他除了「嗝」以外,第一次聽到那黑霧發出聲音。

  那聲音細細小小的,是很明顯的女孩子嗓音。雖然輕細,卻毫不軟和,自帶一股子淡漠與冷意。

  白河聽著那聲回答,不知為何,想起了以前在北方讀書時看到過的冰棱。透明、冰冷、尖銳,敲一下卻能發出極好聽的聲響。

  白河愣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張口正想要說些什麼,又聽百合花里傳出聲音:「那個,難道也是『不能吃』的嗎?」

  為什麼要說「也」……這個念頭只在白河心裡短短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會放到了一邊。

  「不不,沒這個意思。你想要的話我還有。」白河立刻道。

  ……就是這種琺瑯瓷器有點貴,他買的全是定製,一套幾大千,短期喂喂還行,長期餵有點費錢……

  所幸黑霧沒有讓他太為難,直接說了句「不餓了」。白河應了一聲,想想又實在好奇,忍不住道:「這個……冒昧問一下,為什麼要吃盤子呢?」

  黑霧聞言停頓了一會兒,方以一種不太確定的語氣道:「因為好看?」

  白河:……

  這就是花仙子的進食標準嗎?好看的就行?

  白河沉默了一下,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之前整理的表格,終於明白了過來。

  他就奇怪,明明同樣的口味,為什麼有的糖吃有的糖不吃——他現在才明白,合著對方進食根本不是看口味,而是看顏值!

  終於破解了對方進食密碼的白河一時有點興奮,卻見面前的百合花微微顫動了一下那團黑霧微微從花瓣後面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

  明明它上面也沒有五官,但白河就是能感覺到,它正看著自己。

  「今天晚上,還有那種彩色珠子嗎?」黑霧輕聲道。

  彩色珠子……白河一下子明白過來,它說的應該是那種水果硬糖。

  難怪它最喜歡這個……水果硬糖的顏值確實要相對較高一點……

  白河忙點了點頭,去拿了些水果硬糖,拆開來,一粒粒放入盤子中。放完一抬頭,卻發現那團黑霧不知何時又躲到花瓣裡面去了。

  白河:「……」小傢伙,還挺害羞。

  過了很久之後,白河才知道,那團黑霧當時並不是害羞,只是單純不想搭理他。

  但不管怎樣,從這天開始,他和那位「花仙子」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的進展——他們倆,終於有了溝通。

  白河會在放「食物」時先匯報一遍今天的「菜單」有什麼,黑霧就會小聲提些要求,有時會說下次想要什麼,有時則是指名要把某個東西從「菜單」里踢掉——不過這種情況相對少見。因為白河對它的進食偏好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很少會將它不想要的東西放進來。

  黑霧也不再總是待在花裡面。有時候哪怕不餓,也會主動飄出來。白河習慣在一個人吃飯時開電視,有時看著看著,會發現黑霧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自己身後,同樣對著電視,「看」得專心致志。

  在發覺黑霧真正喜歡吃的不是糖,而是所有「好看的東西」後,白河也開始有意識地擴充它的菜單範圍。一些小珍珠、小飾品,時不時會出現在盤子上,他又一次還放了一朵花上去一串玉蘭手串。他出席活動回來,看到路旁有阿婆在賣。當時已經挺晚了,他就把剩下的全給買了回來。

  買回來的有**串,他還想著能用來餵上幾天。那一次黑霧卻直接要他把它拿走。這也是唯一一次它明確要求白河「拿走」某個東西。

  「這個上面,有生命的氣息。」當時的黑霧,是這麼說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卻又透出幾分落寞。

  「我不想吃這個。」

  「……?」

  白河有些莫名。他本想告訴黑霧,這些手串上已經沒有「生命」了,那些花都已經被摘下來了;然而轉念想到對方「花仙子」的身份,又似乎明白了什麼,默默將玉蘭手串拿走了。

  物傷其類——當時的白河,是這麼理解的。

  既然那團黑霧是「花仙子」,那麼它不願意吃花,也是很正常的。反倒是自己,太沒腦子了。

  不過這樣一來,這些玉蘭手串也是徹底派不上用場了。轉送也不合適——這種用鮮花製成的廉價手工製品,最多保持一天,就徹底枯萎了。

  而就在這些玉蘭枯萎後沒多久,白河的家裡,又迎來了另一場衰敗那些鮮切百合,也徹底地凋謝了。

  一般來說,百合鮮切花,花期差不多在一禮拜。白河當時買回來三支百合,共計六朵花,除開黑霧最開始棲息的那一朵是開著的外,別的當時都是未開的狀態,白河又用營養液和低溫刻意延長著花期,即使如此,也只能讓它們的壽命延長到半個月左右。

  這半個月裡,幾朵百合次第開放又次第凋零,黑霧也不斷從一朵花里搬到另一朵花里。直至今天,最後一朵花發黃捲曲,垂下腦袋,它也徹底失去了住的地方。

  花是在白河上班時徹底枯萎的。他回來時,就見那小小的一團黑霧安靜蜷縮在花瓶下面,仿佛無家可歸。

  ……不知為什麼,看上去有點可憐兮兮的。

  白河沉默了一下,當場就掏出手機,開始下單永生花。

  不就是房子沒了嗎?給你買!給你買個尊貴皇家級別的,還是永久不動產!

  ——這是當時白河真實的內心活動。他自己事後也很奇怪,明明沒怎么喝酒,怎麼腦子突然就有點不正常。

  不論如何,等他反應過來時,他的永生花已經買好了。

  白河對著手機愣了一會兒,咳了一聲,將它收起來,轉而看向黑霧,彎下腰告訴它,它明天就有新的住處了。

  黑霧低低哦了一聲,頓了頓,又不太確定道:「我是不是該對你說謝謝?」

  白河樂了:「你這上哪兒學的?」

  「電視。」小黑霧字正腔圓,「那看來我是該說謝謝。」

  它以一種很認真的語氣向白河道了謝,白河沒想到它這么正式,忙回了句「不用」,說完盯著黑霧看了片刻,又忍不住道:「你的住房問題,已經解決了。」

  「嗯,我知道。」黑霧的語氣平靜,「所以我很謝謝您。」

  「我不是說這個……」白河搔了下臉頰,「我只是覺得奇怪……因為你看上去,還是很不開心。」

  黑霧:「……」

  黑霧:「這也能看出來?你這又是上哪兒學的?」

  白河失笑,因為黑霧那句話明擺著是在模仿他的。說話語氣和他一模一樣。

  笑完了,他緩緩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黑霧:「我也說不清。只是單純有這麼個感覺而已……或許是直覺吧。」他的直覺,向來挺準的。

  黑霧聽完卻是默然。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它又動了一下——它慢慢地從花瓶下面飄出來,微微揚起半邊身體,「看」向上方垂老的花朵。

  「我也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不開心』……但看到這麼好看的東西,就這樣死了,我的身體,好像就變重了一些。」

  它原地轉了個圈,「看」向白河,說出的話像是疑問,又像是自問:「我這樣的感覺,算是在『不開心』嗎?」

  白河:「……大概吧。」

  他思索片刻,將手機放在了桌上:「你等我一下。」

  黑霧:「?」

  它茫然抬頭,卻見白河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書房裡。

  片刻後,又見他拿著一張雪白的A4紙出來了——他另一隻手上,則拿著一把剪刀。

  「不好意思,你稍微等一會兒……嘿,我也好久沒做了,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他小聲咕噥著,對著紙思考了片刻,將它裁開,跟著便十指翻飛地摺疊起來——第一次做的不太成功,成品被他丟掉了一旁,第二次做出的東西,完成度就相當高了。

  「喏,給你——不會凋的百合。」他將折出的小小紙花放在黑霧旁邊,笑容微顯得意,「雖然沒有香氣,不過好歹也是百合……你就當是低配版好了。」

  考慮到黑霧很小,他在摺紙時也刻意縮小了尺寸。那一朵摺紙百合也不過手指大小,即使如此,放在黑霧旁邊,依舊顯得十分大號。

  黑霧盯著那摺紙百合看了一會兒,圍著它轉了起來,似乎還挺喜歡的樣子。白河見狀,不禁莞爾。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在紙花里。如果能的話,我再給你折個大點的當別墅……誒誒?你這是在幹嘛?」

  白河話說一半,忽見那黑霧通體裂開縫隙,一副準備下嘴開始咬的架勢,不覺一愣:「你不喜歡這個嗎?」

  黑霧被他說得也是一愣,語氣坦然:「我喜歡啊。」

  ……因為喜歡,所以想吃嗎?

  白河被這個母螳螂般的邏輯搞得有些懵。

  倒是黑霧,似乎明白了什麼,默默閉上了「嘴」,又繞著那摺紙百合轉了一圈,問道:「這個,也是不能吃的嗎?」

  「倒不是不能吃……」白河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它講清楚,「只是我個人的話,還是更希望你能把它收起來,而不是吃掉……」

  「收起來?」黑霧果然沒聽明白,「什麼叫『收起來』?」

  「就是……把它放在一個你喜歡的地方,有空的時候就拿起來看看,沒空的時候就讓它那麼放著……如果怕碰壞的話,就拿什麼東西把它裝起來,比如盒子……」

  白河試著解釋,無意間一垂眸,正見黑霧乖乖窩在足有它身體幾倍大的摺紙百合旁邊,聽得似乎十分認真。

  白河被這場景逗得一樂,想想又道:「只可惜你身體太小了。你要是再大一些,這百合倒正好給你做個裝飾。」也省得考慮放哪兒的問題了。

  不料黑霧聽了這話,身體卻微微收縮了一下。

  「裝飾?」它問道,「那是什麼?」

  「就是……用來裝點自己,能讓自己變得更好看的東西。」白河再次解釋,「你看電視裡,那些人的頭髮、脖子、手腕和衣服上,不都經常會戴著些什麼東西嗎?那些就是裝飾……」

  「也就是說,那些好看的東西,放在身上能讓人變得更好看的,就是裝飾?」黑霧用自己的話概括了一遍。

  白河打了個響指:「對,就是這意思。」

  黑霧「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再過片刻,卻見它身體再次起了變化——這次卻不是收縮,而是在向外膨脹。

  它一邊膨脹,一邊還在變形,原本圓乎乎的身體被拉長,從一節變為兩節,又從兩節變為六節……

  它變成了一個人形。

  還是一個四肢俱全、頭身比例相當勻稱的人形。

  只是這個人形依舊是由黑色的霧氣構成的,沒有頭髮,也沒有五官……

  它的腦袋是個純粹的圓,看著還挺可愛。

  而這會兒,它這歪著那個圓圓的腦袋,仰著沒有五官的「臉」,直直「看」向白河。

  「手腕、脖子……我都有了。頭髮需要的話,我可以再搞。」

  「那麼現在,我可以用『裝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