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漿里的纖維在水面懸浮。
周輕言舉起抄紙簾在水裡輕盪,紙漿落入抄紙簾來回四五次,形成一層薄薄的白色漿紙。
提起來後翻轉簾網,紙漿定型落在木板上,簾落木板則成一張紙,重複這個操作數次,堆積數百張後控水,靜置一夜後牽紙,烘紙,最後曬紙。
來寶和五丫是一路跟隨著周輕言一步步完成造紙的,看到白紙形成,震驚之感溢於言表。
「姐……」
來寶都不知道該說啥了,震驚詫異的摸了摸乾燥的紙張,他總覺得姐造出來的甚至比書肆看到的更好。
五丫低呼一聲撲倒了周輕言身邊,一臉崇拜:「姐,你真厲害!」
看著滿院子晾曬的紙,雖然摸著粗糙,但是真的造出來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快幫忙取下來,一張張疊好收在一起。這下不用愁沒紙寫字兒了。」
雖說她領了月銀有了錢,可該節約還是得節約啊。
光是買的這些造紙工具就用了她一兩銀子,不過日後這些東西都能反覆使用,只需要花點買木柴的小錢,性價比極高。
「你們幫忙收著,我去磨墨,寫兩個字給姐姐瞧瞧。」
來寶和五丫平時練字都是用的黃麻紙,來寶字兒寫得極大,一張紙就寫不了幾個,五丫要好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周輕言看他們用完一張就心疼,一兩銀子買了一刀,相當於一張紙五文錢啊,都能買半斤肉了。
現在好了,隨便造,隨便用,她再也不用擔心銀子浪費了。
楮樹皮造出來的紙很白,纖維交錯,質地柔韌。周輕言先寫了個字,雖然下筆有些阻塞,但是落墨變化鮮明,墨水還穿不透紙張背面,不洇墨這一點周輕言格外滿意。
她就怕墨水弄得到處都是擦都擦不乾淨。
兩小孩床榻之間的那張木桌也變成了他們晚間練字的書桌。
周輕言打算換個地方住,最好離香滿樓近一點,晚上下工回家也方便,最主要是安全。更何況香滿樓地理位置在縣城的正中,東西街交叉路口的主街上,來往人多,商鋪多,還有私塾。
日後讓兩個小傢伙去私塾也更方便。
現在手頭有三十多兩銀子,她完全有本錢能賃個好房子單獨住,更甚至可以開一家商鋪了……
周輕言心裡的念頭一閃而過,暫未下定決心,還是打算先換個地方住。
當天午時做完菜後,周輕言再次去樓上找了沈聽羽。
「你說什麼?」
沈聽羽聽了她的話驚得瞬間坐直了身子,「你說你會什麼?」
周輕言抿了抿唇重複:「造紙。」
她把懷裡的一小張紙遞過去:「這是我前兩日造出來的,費了一月有餘,紙張並不比如今市面上的差,甚至更好,不洇墨,質地柔韌,適合存儲。寫字作畫都可,只是這紙是我第一次做,還有些粗糙。」
沈聽羽不可思議接過去對著光仔細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的確如她所說有些糙。
最後甚至還叫掌柜送來筆墨寫了幾個大字。
沈聽羽:「……」
「這真是你造出來的?」
周輕言點點頭。
「你如何造出來的?從何處得來的方子?這是官府持有,私人可不會。」
周輕言嗯了一聲,「我自己研究出來的。紙太貴了買不起,所以弄著弄著就造出來了。」
沈聽羽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面無表情:「你猜我信不信。」
這還是周輕言第一次見他臉上沒帶笑,很嚴肅認真的樣子。
瞧著還挺唬人的。
「從何處來是我的秘密,這紙我真會造。我想把造紙的方子賣給少東家。」
沈聽羽倒抽口氣,「你賣給我?」
「是。我說過了,我缺銀子。」
「你……周姑娘真不愧是……你等我明日給你答覆,這事兒先不要告訴任何人。」
周輕言一口答應了下來,沒察覺他的欲言又止。
當天下午,沈聽羽就去了李府。
好幾日沒來,府中掛了不少艾草,他倒是忘了馬上要到端陽了。
李巍聽說了他的話後默了片刻,心裡竟然覺得有些見怪不怪了。
每次那個周姑娘都能給人帶來驚奇。這次不外如是。
李巍沉吟了一會兒,喝了口茶水:「她既然要賣,那就買下來讓人試試。這個生意大有可賺,我們不會虧。」
沈聽羽感嘆道:「這姑娘真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我真被她驚到了。你說會不會是從官衙拿到的方子?」
「看了就知道了。不過我覺得不太可能。不是讓人查了她身世,村里一個沒爹沒娘沒靠山還被家人趕走的姑娘。」
沈聽羽倒是贊同這話,點了下頭突然很驚訝的看向他:「你這話怎麼聽著感覺很是讚賞周輕言似的。」
李巍笑了笑,不否認也不贊同。
「有件事兒倒是想和你說一聲。」
沈聽羽好奇:「什麼事?」
「周輕言做的飯菜極合我胃口,你問問她是否願意到府中來替我做菜。一日三頓,給她的工錢比酒樓高一成。」
沈聽羽不是好奇了,是震驚加憤怒。
「你把她要走了酒樓怎麼辦?!」
「現在香滿樓全靠著她的新菜撐起來的,你去看看你多少人為了吃到她做的菜跑來?這一月帳本都厚了好幾頁!」
「周輕言走了我上哪兒去找個和她差不多的人?不行!我不同意!」
李巍無奈:「我身子不好,吃過她的菜府中的廚子都不太合胃口,這幾日你沒瞧我清瘦了許多?」
「我沒看見!我什麼都看不見!我只看得見香滿樓不能離了周輕言!」
沈聽羽發威,李巍等他氣勢洶洶的鬧了一通後才慢慢開口:「月銀給她加兩成,你去問她賣不賣那些新菜的方子。還有……你覺得她有這麼多菜方子,真的甘願一直留在香滿樓?」
氣氛僵滯了一瞬,沈聽羽脾氣消散了大半。
「你什麼意思?」
「聽羽,我不信你沒想過。」李巍給他倒了杯茶:「她不會一直留在酒樓,據我所知這裡的鋪子賃一月也不過十多兩銀子,你說她存夠了錢會不會自己去賃一家鋪子做吃食?」
「她帶著兩個弟弟妹妹不可能不考慮其他因素。不如把人叫來我府中,給我做菜,至少現在給她解決了她在意的問題,不會那麼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