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安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陰狠的眼神里滿是讚賞之色,「不愧是我沈某人的血脈!這份覺悟實屬難得!」
說完,他臉色一沉,緩緩開出條件。
「一封信換你一瓶血,這交易,你不虧。」
沈青青聽了,頓時怒不可遏,死死盯著沈懷安,咬牙切齒道:「無恥!」
沈懷安卻絲毫不為所動,冷聲道:「條件我開了,換不換隨你!」
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仿佛吃定了沈青青會答應他的條件。
沈青青眉眼半眯,看向沈懷安的眼神里滿是探究。深思良久,最終沉聲開口,「換可以,但我也有條件!」
沈懷安顯然沒想到沈青青會在此時提出附加條件,一臉探究地看了過來。
沈青青也不賣關子了,直接開口道:「待我回府取來娘親的嫁妝單,比對無誤後,自然會換。」
沈懷安聞言,稍稍鬆了口氣,默許了沈青青的要求。
約莫半個時辰後,沈青青再次回到珍饈樓上。
沈懷安早已將信里的第一個字顯露了出來,他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死死壓著信紙,動作滑稽又可笑。
沈青青看了一眼紙上唯一的一個「吾」字,連忙掏出娘親的嫁妝單認真比對起來。
很快,她便有了決斷。
沈懷安察覺到她的心緒,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特製的盛血瓶,輕輕放在桌上。
然後一手警覺地壓著信紙,一手假裝悠閒地拿起手中沁香的葡萄酒,小口抿著。
沈青青隨意地甩了下衣袖,很自然地從沈懷安的面前拿過桌上的盛血瓶。
而後,將瓷瓶抵到自己的腕上,作勢就要割血。
下一秒,沈懷安只覺腦袋一沉,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恍惚。
只見,沈青青手中寒光一閃,瞬息間,一瓶盛滿鮮血的血瓶被穩穩放在了他的手邊。
理智回籠的一剎那,沈懷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疑慮。
可當目光觸及到沈青青帶血的手腕時,又徹底放下心來,慢條斯理地鬆開了壓著信紙的手。
沈青青小心翼翼地拿起信紙,揣進懷裡後,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便匆匆離開了。
酒足飯飽的沈懷安剛準備起身離開,卻被珍饈樓的小二一臉笑意地攔住了去路。
「這位客官,帳還未結呢。」
沈懷安聞言,臉色一黑,不情願地掏出銀兩,嘴裡還不忘嘟囔了句。
「你家葡萄酒不會是假的吧?怎麼那麼上頭!」。
沈青青這邊,急匆匆趕回太子府後,便迫不及待地踏入幽蘭殿。
還未進門,便一眼看到蕭瑾年坐在房內,眉頭緊鎖,一臉擔憂。
她心中不由得一緊,下意識地掩了掩衣袖,努力讓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
見她回來,蕭瑾年冷峻的臉龐上難得浮出一抹喜色。
他連忙起身,很自然地拉過沈青青的手腕,柔聲道:「宮裡今日送來了一支天山雪蓮,你快瞧瞧,品相好不好。」
然而,在觸碰到沈青青手腕的一剎那,他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
雖然她極力掩飾,但腕間那一抹鮮紅卻沒能逃過蕭瑾年的眼睛。
他猛地拉起沈青青寬大的衣袖,露出裡面藕節般白皙的手腕。
只見腕上赫然出現一道長長的血痕,一看就是剛被利刃劃下的。
「你又割血了!」蕭瑾年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仿佛要將沈青青吞噬。
沈青青心虛地想要解釋,「我沒有。今日沈懷安……」
可還沒說完,便被蕭瑾年直接厲聲打斷了。
一聽到「沈懷安」三個字,他像是被人戳中了肺管子,赤紅著眼厲聲反問,「所以你割血又是為了救宋文璟?」
沈青青聞言,知道蕭瑾年這是越想越偏了,剛想從頭解釋,卻見蕭瑾年的憤怒如山崩海嘯般襲來。
他氣得揮手將桌上的天山雪蓮打翻,進而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你為了救他,寧願傷自己?你就這般——心甘情願?」
怒吼聲在幽蘭殿內久久迴蕩著,震得沈青青耳膜生疼。
看著地上被打翻的天山雪蓮和怒氣難抑的蕭瑾年,心中滿是無奈。
她知道,蕭瑾年是在關心她,但她實在不理解,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聽她把話說完!
她想告訴他,今日她之所以赴約,是因為她隱約察覺:沈懷安好像故意對她隱藏了什麼秘密,而解開這個秘密的關鍵或許就在娘親身上。所以,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她都要試一試。至少要先確認,他手上的東西究竟是否與娘親有關。
她還想告訴他,她給沈懷安的那瓶,根本不是她的血,而是她回府後偷偷去廚房取的豬血!
她更想告訴他,她根本不想再跟沈府,跟宋文璟有任何瓜葛,她去,只是因為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娘親的消息……
可這些,全都被堵在他盛怒之下的威壓之下,沒有機會說出口。
靜靜等著蕭瑾年將怒火全都發泄完,沈青青剛準備開口好好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他細細說開,卻見他又一次頭也不回地憤然離去。
沈青青只掙扎了一秒,便決定先不管蕭瑾年,正好讓他冷靜冷靜。
而後急匆匆坐到桌前,神色慌亂地取出那張薄薄的信紙。
紙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她還是依稀辨認出了那句深藏在其中的祝福。
「吾兒青青,今日是你一歲生辰,為娘願你別具一格,一生順遂。」
別具一格……
沈青青總覺得娘親的這個用詞有些突兀,但細想之下,又好像挑不出來什麼太大的毛病。
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有些淡去的字跡,沈青青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
這種情愫讓她沒有理由地無比堅信——這封信,一定是出自娘親之手的。
但她不敢讓自己沉淪在這股情緒中太久,立刻從懷中取出那張已經泛黃的嫁妝單。
雖然剛在珍饈樓她已經細細比對過,但此刻她還是謹慎地又拿出來對比了一番。
信上的筆跡,真的與嫁妝單上的一模一樣!
更重要的是,兩者的筆跡娟秀細膩,與沈懷安那蒼勁大氣的字跡截然不同。
如沈懷安所說,如今已沒有辦法驗證嫁妝單是否為娘親親筆所寫。
但換個思路想,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是娘親親筆寫下,也必然是與娘親格外熟識之人,這樣的人應該不太可能會幫助沈懷安偽造書信的。
想到這裡,沈青青幾乎可以肯定,這封信,就是娘親留給她的親筆信!
她反覆摩挲著薄薄的信紙,指尖一遍遍滑過每一個字,仿佛能穿透歲月,觸摸到娘親寫下這些字時的心情。
這些字,是娘親對自己的祝福,更是未曾謀面的愛。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信,娘親寫到了她幾歲。
而精明如沈懷安,如此處心積慮地留著這些信十六載,難道就為了換她幾瓶血?
可問題是,他是如何未卜先知,算出有一天會需要自己的血?
還是說,從一開始,他就想好了用這些信來拿捏自己——無論是換血,還是別的什麼!
想到這些,沈青青只覺不寒而慄,他這位醫者父親究竟有多少骯髒心思是她還不知道的?
而他手上,又還捏著多少這樣的信?
思索良久,她決定先暫時壓下此事,看沈懷安接下來是否還有第二封、第三封。
現在她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再怎麼分析,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靜觀其變,見招拆招。
捋清思路後,沈青青準備去找蕭瑾年把今日的事說清楚。
之前,他屢屢生氣,沈青青都沒覺得自己有錯,所以也從不主動求和。
但這次,情況好像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