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禮自然也感覺到了皇帝灼熱的視線,但他更怕藍煙說出什麼不利他的話來,他垂下手臂,寬大的袖口遮住了他大半的手,皇帝只能隱隱看到幾根手指。
藍煙並沒有看他的手,她盯著蕭晏禮,眼波閃了閃,眼眸里泛著淡淡的水色,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敢問六皇子殿下,可是有了心儀的女子,要成婚了?」
邊問,藍煙的雙眼也直勾勾地盯著他。
她跟在蕭晏禮身邊多年,他若是撒謊,自己一眼便能看出來。
除了江稚魚,誰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蕭晏禮微怔了一下,盡力保持著平淡的語氣:「並無。」
他一直知道藍煙傾慕自己,再加上自己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身上,還有自己用來控制她的毒。
也因此,蕭晏禮從沒想過,她會出賣自己。
江稚魚輕抿了一口茶。
【戀愛腦啊戀愛腦,要反水了。】
皇帝和蕭翎羽一怔,下一秒,便聽藍煙道:「啟稟聖上,罪人先前所言,都是受她和太子指使,太子讓她為我療傷,自己則以扳指騙罪人,引導罪人指控六皇子!」
皇帝:「……」
蕭翎羽:「……」
江稚魚:「!!!」
【不是,關我啥事啊?】
【你小子。】
蕭晏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禁蹙緊了眉。
怎麼回事?
皇帝和太子怎麼對藍煙的反水反應這麼平淡,就是一旁的江稚魚,反應都比他們激烈。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為何一個扳指,便能引導你指控六皇子?」
藍煙哽咽著:「罪人幼時,誤被山賊虜去,六皇子當時奉命剿匪,救過罪人一命,自那日後,罪人便暗中傾慕六皇子,但罪人自知身份懸殊,從未告知過六皇子……」
「當日在獵場,罪人也並沒有受人所託挾持呂公子,假扮成宮人不過是想著看六皇子一眼,當日指認江小姐,是因為那確實是罪人親眼所見。」
藍煙眼睫垂下,受過大刑瘦削的過分的身軀看上去實在可憐。
只是還沒等他們心中升起憐惜的情緒,一道慵懶軟糯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胡言亂語,你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
蕭晏禮心跳逐漸加快,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也顧不得什麼,厲聲道:「父皇還未說話,豈容你插嘴!」
皇帝抬眼,聲音不大卻滿是警告:「老六,你這般著急做什麼,讓稚魚把話說完,朕還沒發話呢,你著什麼急?」
蕭晏禮額間一滴冷汗滑落:「兒臣只是看她失了禮數……」
皇帝也懶得聽他辯解,抬起手示意他噤聲,看著江稚魚,語氣柔和了不知多少倍:「稚魚,接著說。」
「她本名鄭雪,和劉傑一樣,都是江南一帶一個小村上的人,幼時她父母雙亡後,便跟著劉傑習武,在外賣藝討生活。」
「彼時聖上南巡,六皇子也還未痴傻,一日六皇子甩開侍衛,正好撞見了被欺負的藍煙,於是挺身而出,救了她一命,還給了她足夠救下劉傑命的錢。」
一霎時,藍煙全身緊張得像一塊石頭,她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
她竭力壓著心中的駭然。
為什麼?這種事,她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蕭晏禮掌中沁得滿是冷汗,藍煙不可能會將這些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他們,江稚魚知道得如此清楚,難不成,自己還有人在他們手上?!
「之後,藍煙便對他心懷愛慕,多番打聽下,才知道當日救她的男子的身份,於是便和劉傑輾轉來了盛京,只是剛來,便又被騙去了青樓,湊巧,六皇子又在那裡,又救了她一命,於是為報恩情,兩人便投奔了六皇子。」
她的湊巧二字,滿是嘲諷。
皇帝落在蕭晏禮身上的目光頓時意味深長起來。
藍煙面色蒼白,若不是坐在輪椅上,此刻顧及早已癱軟在地。
天牢內的折磨本就令她的神智幾近崩潰,如今見了蕭晏禮一面,剛好了沒多久,她的生平便被江稚魚公之於眾,眼看江稚魚還要繼續,藍煙怕她說出什麼對蕭晏禮不利的話,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為求真實,她還從輪椅上滾了下去,正倒在蕭晏禮身旁。
【哦豁,自尋死路。】
皇帝皺起眉,看江稚魚沒有要動的意思,開口道:「傳太醫。」
蕭翎羽也從皇帝身旁起身,朝藍煙走了過來。
蕭晏禮眼中狠意一閃而過,他咬著牙,在蕭翎羽走上來之前,抱起藍煙,作勢往輪椅上放,但指尖上,一道寒光卻一閃而過。
藍煙猛地睜開了眼睛。
蕭晏禮手速飛快的點了她的啞穴,藍煙張開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不過幾秒,她的雙眼便充斥著滿滿的血絲,身體劇烈抽搐起來。
蕭翎羽:「!!!」
他上前一步,手剛搭在她的脖間,便看見藍煙猛地抽搐了一下,頭也無力地歪了下去。
儼然是斷氣了。
蕭翎羽手一頓,臉色陰沉地看著蕭晏禮。
蕭晏禮像是受了巨大驚嚇一般,將藍煙扔下後,倉皇地看著皇帝:「父皇、她、兒臣,不是兒臣乾的!」
他說話也說不清楚,一副怕極了的樣子。
皇帝面上覆著一層冷冷的寒霜,難看極了。
他如今,自是不會相信蕭晏禮的話。
只是,這可是金鑾殿!當著自己的面,他居然也敢動手……
【不愧是以後能當皇帝的料,是個狼人啊。】
【比狠字還要多一點。】
江稚魚知道藍煙會死,近日不管她反水不反水,蕭晏禮都不會再留她。
藍煙若是不反水,她還算有些價值,自己還能救她。
可她不僅反了水,還要潑髒水到自己身上……
江稚魚幽幽嘆了口氣。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皇帝沉默了半晌,突然道:「那劉傑,又在何處?」
蕭晏禮在江稚魚方才提到劉傑時,便想好了對策,因此沒有一點遲疑道:「回父皇,兒臣只在見藍煙時見過這劉傑,至於他的去處,兒臣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