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簡單?在意識到事情似乎已經朝著末尾發展的時候,我卻感受到了一股子沒由來的荒誕感。太順利了,太簡單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地發展了下來,沒有想像之中的波折,甚至這一次算得上是阻礙的東西也在剛才短短的時間之中被解決了。暫時······是向著我想要的方向發展的。不如說,因為確認了瑞貝絲現在的狀態後,我就已經確認這是個危險的傢伙了。只是——我下意識看向了手中的項鍊。這個作為釋放死亡律令的信物現在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模樣,徹底釋放了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之後,信物已經壽終正寢,碎裂成為了幾塊,往常的那些神秘在它的身上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我微微眯起眼睛,企圖從這些殘骸之中窺見一點魔法的細微光輝,然而很可惜的是這玩意兒徹徹底底地就是沒用了······最大的疑點恐怕是,這件傳承到我手裡面的信物,作為死亡律令的施法中介,打造它的人似乎從最開始就已經為它制定好了最終的用途——用來對付最初的那位不死者。而現在完成使命的信物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可到底是誰在幕後策劃這一切?最重要的是,製造它的人憑什麼認為,這件信物就可以預見最初的這位不死者?心中的謎團太多,可是這些謎團已經隱隱約約地指向了曾經作為我的師傅的那個人。教廷的一個,普通卻又不普通的教官。可惜現在我根本沒有什麼辦法到教皇國,背後到底發生過什麼我也無從調查。現在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我也許可能大概牽扯到了什麼遠古陰謀之類的東西,我所傳承的力量並不屬於這個時代,甚至可能在人類黑暗時代就已經遺留了下來,只不過現在到了一個特殊的觸發階段。被我不小心全都給撬開了。除了這種被某個巨大陰謀推動著無意識向前的情況之外,還有公主那邊的事情······他們所謂的傳承,和我現在遇見的事情有關嗎?我環顧四周,發現凱爾拉絲從大坑裡面灰頭土臉地站了起來,正在「呸呸呸」地吐著唾沫,她臉上灰撲撲地,像是······好吧,就是從泥地裡面剛出來。大地仍舊皸裂著,只是那股怨氣已經在逐漸消散了,伴隨著怨氣消散的是圍繞了這一方世界上空那輕紗一般的薄霧。這個曾經以數萬不死者的生命活力作為基石所形成的小世界,現在正在因為不死者力量的消散而逐漸歸還到整個大世界之中去,然而因為之前積蓄的力量實在是太過龐大,因此這個過程大概率需要花費幾十年的功夫。在這幾十年中,這裡有可能會成為傳說之中的一部分吧?我略微嘆了口氣,然後揮了揮有些麻木的手。周圍一片寂靜。凱爾拉絲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我沉默了良久後還是說道:「這樣的話,就結束了吧。」凱爾拉絲鬆了口氣說道:「通常來說,是這樣的,不過這些不死者的處理稍微有點麻煩,我還是找點熟人好了。」「嗯。」頭腦仍舊是混亂的,這短短的十幾個小時所發生的一切,讓我對現在所處的世界稍稍有了些懷疑,這種懷疑如同無根之水一樣,其來源太過廣泛反而不知道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梳理。「凱爾拉絲,你說——」「我覺得你心裏面肯定有十萬個為什麼,不過很可惜的是,我的疑問也並不比你少。」凱爾拉絲嘆了口氣,「我和你說過吧,我並不是原初的那一頭地獄犬,我們地獄犬看守冥界大門的任務是世襲的,論資歷我可沒辦法追溯到那麼遠古的時候。」我有些驚訝,但是因為瑞貝絲所持有的天賦還有曾經遇見的藉由巫術轉化的一些不死者,我還是發問了:「冥府裡面也沒有不死嗎?」凱爾拉絲瞥了我一眼,隨手撿了塊磚找了塊空地劃拉了起來。「啊,這個怎麼說呢,世界上是不存在永恆這種東西的,作為你們生靈認知之中萬物終結的冥府也並不存在永恆,我記得曾經和你說過靈魂是會損耗的,就算是作為冥界的衙役也是這樣,所以實際上冥界的人也會歸入輪迴的。」我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說道:「惡魔也是?」凱爾拉絲點了點頭:「理論上來說的確是這樣,但是惡魔是可以通過對靈魂力量的利用來延緩這個過程的,這也是為什麼一般你們現世會傳惡魔喜歡玩弄靈魂的主要原因——不是我說,那是真得喜歡玩,不喜歡玩的已經掉入輪迴了。」我想了想,決定還是不細問你到底是怎麼生下來這種怪怪的問題了。「那這樣的話,說不定惡魔能知道點什麼?」我摸索著下巴說道,「我遇見的這些事情,怎麼品都相當奇怪,我覺得至少是為了自保,我得搞明白我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樣子的力量在推著我走。」凱爾拉絲捏著下巴打量了一會兒地上用磚頭臨時劃拉出來的魔法陣,似乎還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而聽見我的問題後,她略微愣了下,然後皺起眉打量其我來,從上到下,眼裡面帶著一種莫名的探究感。她閉上眼睛想了會兒,然後鄭重地拍著我的肩膀說道:「你確實不太對勁,你這幾年遇見的事情怕不是個個寫出來都至少是騎士小說暢銷書那個級別的。」這個比喻還挺清奇的。不過剛才凱爾拉絲的話也讓我突發奇想,問道:「哎,你說那些惡魔是不是有一些比較老的,知道一些遠古的事情啊?」「額——」凱爾拉絲有些怪異地看著我,食指無意識地點了點嘴唇說道:「也許知道一點?我聽那些比較年長的惡魔說過,遠古時期人還是挺好騙的,只要裝一下就行了,到現在騙個把靈魂都得往死裡面忽悠,忽悠完了遇到精明的還得給好處還不能拉黑名單。」「······那惡魔還挺不容易的。」我眼角略微抽了抽——我怎麼越聽凱爾拉絲這話越覺得惡魔像是一幫推銷員。而且還是苦逼跑業績的那種。「所以,我覺得你可以問一下。」凱爾拉絲拍著胸脯說道,「我現在就是準備召喚個惡魔給你問問吧。」「等下!你剛才畫的難道就是傳說中召喚惡魔的陣法嗎?」凱爾拉絲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說道:「那當然了,這麼多靈魂,如果正兒八經找勾魂的過來處理實在是麻煩,會擾亂他們工作進程的——這地方都不在任何一個轄區裡面,算是一個小世界了,這個還是他們惡魔順手一點,雖然都是差不多快乾涸的靈魂,裡面沒多少力量了,但是勝在量大,所以我估摸著他們應該挺樂意的,所以就劃拉了這麼個東西。」我有點茫然地揮了揮手說道:「你不是應該搞個什麼——儀式之類的?或者跳個大神也行啊?」主要是我還記得當時下水道那幫人整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儀式,看起來賊拉邪惡來著。凱爾拉絲撇了撇嘴說道:「不是,你往你自個家通個消息還得用得著先跳段舞嗎?對面那都是我兄弟,我們關係可鐵了。」就在凱爾拉絲張嘴得說出什麼和正常現世理解完全不搭邊的話之前,整個法陣已經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在大部分情況下,聲光效果都能告訴我們這個魔法是否運行起來了。緊接著整個法陣就開始散發出可怕的氣息,包括不僅限於紅色的霧氣,還有綠色的RGB光,半空之中藍色的光凝結成了一片怪異的區域,銀白色從其中流露出來,就像是之前在裂縫之中窺得的空間一樣。「桀桀桀桀······」陰惻惻的笑聲呈3D環繞立體聲從周圍傳來,伴隨著這種令人不適笑聲的還有一陣子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的冷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還在繼續,就是語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奇怪了起來,然後我才意識到好像是這個笑聲內容變了。「桀桀桀桀······姐姐姐姐!!!」「哎!我這還尋思誰沒事叫我,還是在這麼個犄角旮旯,原來是姐!」惡魔那個氣勢馬上就降下來了,還混雜了一些奇怪的語氣詞。「敢問,您是哪位啊?」對面的惡魔小心地問道。聽這個語氣,凱爾拉絲當年吹的牛好像還都是真的,不過感覺是不是哪裡不太對的樣子啊?「凱爾拉絲。」凱爾拉絲倒是也沒怎麼多說,乾脆地報上了名字。能感覺到對面很明顯是鬆了一口氣。「你這怎麼還弄這些奇怪的光影效果呢,不費勁嗎?」凱爾拉絲有些好奇地戳了戳那個界面,上面很快就出現了一頭羊角惡魔的影像。「嗨呀!最近生意不好做啊,人類那邊自從有了教皇國,我這邊日子就難過了!哎,你說說,當年那些跪在我腳下祈求我賜予他們力量的小傢伙已經都不見了,現在都是一幫子瘦的跟乾柴快死的老傢伙才肯找我們交易,魔生不易哇,而且要是聲勢不搞大一點,他們還都不信,你說這日子過的。」羊角惡魔直接進行了一個苦水地倒,我這裡聽著都傻了。凱爾拉絲很顯然也聽不下去了,趕緊伸手制止了眼前惡魔的發言,說道:「停停停!你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聊天的。」羊角惡魔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哦哦,我知道我知道了周圍好像是有相當強大的靈魂力量,看這個數量難道是——真身遇上軍隊了?沒事,你找個替罪羊,我偽裝一下,然後找點祭品啥的,就說是我們惡魔乾的就行了。」「等下,為什麼你們惡魔背黑鍋那麼熟練啊!」我忍不住吐槽了起來。羊角惡魔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我,震驚地說道:「姐你找姘頭了!?」「呸!你才找姘頭了!你全家都找姘頭了!」凱爾拉絲大喊道。羊角惡魔擺了擺手說道:「哎,我爹媽當年不是也修成正果了嗎,這也就不算了吧。」惡魔修的是哪門子正果啊!凱爾拉絲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哎,這一時半會給你解釋不清,反正是我這邊把不死人問題稍微解決了下,這個傢伙親手把最初的那個不死者給殺了,所以現在就是大本營剩了這麼些前不死者的靈魂,這是個小世界,走正規渠道過來還挺麻煩我怕出事,乾脆交給你們得了。」「還真有個最初的不死者啊。」羊頭惡魔嘖嘖稱奇,「我還以為就是個傳說。」我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隨口一提裡面的信息量,趕緊問道:「這麼說,你們的確是知道不死者是有源頭的了?」羊頭惡魔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那個架勢應該是挺意外我說的話。「哎,確實我們惡魔裡面是有這麼個傳說,不過冥界裡面是沒有不死者的,所以我們其實也沒那麼了解,就是我爸那一輩人好像挺清楚的。」凱爾拉絲驚訝地挑了挑眉說道:「哎,怎麼又跟你爸他們扯上關係了啊?」「沒辦法,在我們這裡都傳說了,肯定是得往超遠古那邊靠了,至少得是好幾個紀元之前了。」羊頭惡魔嘆了口氣,「我都還奇怪,你們這是遇上什麼東西了啊,怎麼還能想到那麼久遠的時代。」凱爾拉絲撇了撇嘴說道:「反正沒啥太大問題,到時候我找你爹問問就完事了。」「我爹就在旁邊——哎哎!」一個大一點的羊頭惡魔一巴掌把最開始的羊頭惡魔給按下去,然後表情挺嚴肅地說道:「最初的那個不死者,其實就是當年人類那個所謂的先知搞出來的東西,那先知不入輪迴,所以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太清楚。」「你們沒想著解決這個不死者嗎?」我有些驚奇地說道,「他們對冥界來說不是挺大的一個威脅嗎?」「你——我們當年這幫地獄的惡魔都和冥上有約定,不能本體出現在現世的。」說完,他看了凱爾拉絲一眼說道,「當然地獄犬是個例外······反正我們地獄因為約定沒辦法在現世,那些冥界的執法人員又打不過她,加上她沒有大規模製造不死者,所以這麼多年也就僵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