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星棠的語氣極為平靜,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之事。
「他們說,我除了吃喝拉撒,什麼都不會,跟母豬一樣,就待在豬圈好好反思。」
她仰起頭,靠在車廂,眼底帶著自嘲,「所以說,血緣算個屁。」
她被扔到豬圈,母豬受到驚嚇,不斷追著她咬。
若非她運氣好,恰好遇到一名婦人來寧府,救了她一命。
她就算不被母豬咬死。
也會因為傷口感染化膿而死。
商墨察覺到她周身氣壓極低,補充了一句:「扔母豬多的豬圈。」
黑甲衛:「......」
他拎起昏迷的寧澤遠,思忖先扔豬圈,還是先去找獸醫學習辨別豬的性別。
「王爺,趙平會不會輕易棄養孩子。」寧星棠閉了閉眼,岔開話題,「他必會想方設法從孩子身上撈得好處。」
商墨聲音有些沉:「趙清歡和姜珩妹妹長得極為相似,她或許能救淮陽夫人。」
「無論如何,他們兄妹倆都要留在淮陽候府。」
十年前他眼睛復明回京,一慣素愛整潔的淮陽侯府世子,頭髮散亂,衣袍凌亂,眼圈黑得似被人狠狠揍過。
他不顧形象,一路跑到他的宮殿,雙眼血紅,嗓音沙啞不成語調。
他說:
「阿墨,雅雅不見了。」
「我沒有妹妹了。」
姜雅那小丫頭,他看著長到一歲,粉雕玉琢。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去江南治眼兩年,她就不見了。
他進宮求了父皇,帶著御林軍搜遍皇城,都沒找到那小丫頭。
從此,淮陽候夫人纏綿病榻。
溫潤如玉的兒時好友,也漸漸變得清冷疏離,好似有一堵無形透明的牆,將他包裹在自己的世界。
芝蘭玉樹卻愈加高不可攀。
寧星棠眯起眼眸:「趙平會是柳家的人,柳家肯定和神童山背後之人有關。」
商墨想到她的身份,提醒:
「你可以用陰間的手段。」
寧星棠雙眼一亮。
她打了個響指:「包在我身上,保證趙平會乖乖放人。」
武力值能解決的問題,絕不浪費一個腦細胞。
商墨聲音輕懶:「嗯,記得讓他寫下斷親書蓋上私印。」
寧星棠瞅著他:「這事你直接出面,以暴制暴不是更簡單。」
商墨合上眼不語。
寧星棠心念一轉,瞬間明白了商墨的意思。
她出面,淮陽侯府就會把這份情記在她頭上。
日後,會護持著她。
淮陽侯救過當今陛下,是唯一的異性侯爺。
爵位世襲。
書中直到商墨死了,淮陽侯和姜珩依舊沒死。
但他們的結局如何,她不知道。
或許是作者沒寫,沒填坑。
也或許是她忘記了。
她抿著唇角,神色複雜地看著對面清雅雋美的男人。
好一會兒,她低低問道:「王爺,為何對我這麼好?」
商墨似睡著了一般,久久未曾說話。
直到寧星棠也認為他睡著時,他緩緩開口,「你治好本王雙眼,本王只不過是還你恩情。」
寧星棠抿著下唇。
她治商墨雙眼,不過是一場交易。
她從未想過,商墨會在交易外,為她著想鋪路。
馬車內陷入安靜。
車外的雨滴聲清晰可聞。
到了寧府,寧星棠下車前,留下一句,「王爺放心,你的寒毒我能徹底解了。」
商墨緩緩睜開眼,掀開車簾看著那道模糊的倩影。
許久之後,他放下車簾,聲色淡淡,「繼續追查秦家夫婦和秦三公子的下落,攔住一切探查關於秦家夫婦身份的手。」
秦家寶庫、長生不老的聖藥......
呵。
他不信真有聖藥。
翌日。
寧星棠難得早起用膳。
綠鶯笑意盈盈:「小姐,寧二公子被母豬坐著拱了。」
鳶語一臉暢快:「小姐,昨晚寧丞相和寧夫人幾乎住在茅廁。」
「寧三公子嚎著不願意喝黃蓮水,要告御狀,結果你猜怎麼著?」
不等寧星棠咽下燕窩,小丫頭就自己說了出來。
「結果太子下了一道旨意,又送了一車黃蓮,要求寧府眾人按照小姐的意思用完,一錢也不許浪費。」
「咳咳咳......」寧星棠被燕窩嗆到。
她不可思議地扭頭看鳶語:「誰又送了一車黃蓮來?太子?」
鳶語點頭。
她也有些困惑:「小姐,太子不是喜歡五小姐嗎?怎麼會......」
寧星棠眨巴眨巴眼:「男人的喜歡不值錢。」
她前世見過太子幾次。
太子溫潤有禮,對寧月瑤克己守禮,喜歡卻極為尊重。
按理說,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但商墨人設都變了,太子人設崩了也有可能。
她眯起眼眸,恍若一隻狡黠的小狐狸。
或許,她可以嘗試策反太子,收拾寧月瑤。
剛吃完早膳,便聽趙嬤嬤稟報:
「四小姐,門外有一小廝稱是姜府之人,說姜大人在荷香府等您。」
她低著頭,不敢看寧星棠。
昨日黑甲衛帶著兩馬黃蓮來了丞相府,相爺夫人以及小姐公子們,全都被逼著喝黃蓮水。
同時還帶來了幾大桶清水......不,清粥,說是三公子的伙食,這些清粥沒吃完之前,不許吃其他食物。
而二公子被扔在豬圈。
被母豬坐在身下拱,也沒逃脫黃蓮水。
渾身豬臭伴隨黃蓮苦,再無一絲清風朗月的貴公子姿態。
寧星棠站起身,走出百蕊院時,恰好遇到徐陽。
他用絹布堵著鼻孔,苦著臉朝寧星棠行了一禮,「寧小姐。」
王爺這招。
傷敵一千自損五百啊。
他們的鼻子深受折磨。
寧星棠嗅著空氣中隱隱約約的苦味,詫異道:「王爺送來的第二車黃蓮這麼苦?」
徐陽頗有些咬牙切齒:「不是王爺,是東宮。」
「太子送的是十年份黃蓮!」
「王爺都只送五年份的。」
「我現在都懷疑太子是不是真的喜歡寧月瑤了。」
寧星棠:「......」
她眼中帶著同情:「辛苦了。」
話落,她取出一個瓷瓶遞給徐陽,「裡面的藥丸,服一粒能暫時屏蔽嗅覺一天。」
徐陽雙眼晶亮地接過,迫不及待服了一粒:「謝謝寧小姐。」
寧星棠彎了彎唇角:「太子送的黃蓮,全都給妹妹泡澡吧,畢竟是太子的一番心意,不能浪費了。」
「是,寧小姐。」
綠鶯笑了:「泡三天黃蓮浴,寧五小姐不止苦壓群香,更是黃壓群白,」
鳶語一臉暢快:「哼,那綠茶白蓮總是陷害欺負小姐,她活該。」
徐陽也有些不解:「明明都是血緣親人,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父母。」
「要不是寧小姐和寧夫人眉眼相似,我都懷疑寧小姐是她情敵生的。」
她話音落下,寧夫人一臉黃色虛弱樣,被嬤嬤攙扶著走來。
她將手中信封劈頭蓋臉朝寧星棠砸來,中氣不足怒罵:「孽障!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不知檢點、勾三搭四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