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制下,管理禮樂的官署體系有兩個,一是太微垣太常寺,負責祭祀天地,國家大典,朝廷典禮。
這種就極為正規,都是些老掉牙的老頭,彈的是宮商角徽,唱的是信屈鰲牙,專門負責藩邦勤見,諸侯會盟,天地大祭,三垣大朝會這種正式場合。唱什麼風,用什麼曲,連每走一步邁多大那都有嚴格的講究,從仙尊世代就傳下來的古禮了,你要是敢跑個調,個胸,露個腿,信不信那些老博士直接扛起編鐘砸過來。
另一個就是各國的內廷教坊司了,這些機構直屬紫薇垣,及十二國宗室,屬於王公貴族的私人財產,由太監宮女們管著。這種就是純娛樂性質的了,主要為帝胃宗親,功勳貴胃,「門閥貴族,提供各種娛樂服務,比如音樂啊,戲劇啊,歌舞啊,表演啊,雜耍啊,還有其他。
由於教坊司的業務人員,主要來自民間精挑細選,名聲遠揚的藝術工作者,以及同樣更要精挑細選,才能當上的犯婦家屬。因此各種規格和表演水平,比民間野路子那自然是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除了偶爾參與宮府固定的祭祀,典禮,迎賓這些主業,教坊司主要還是搞副業,滿足貴族家的付費私人定製,以充實國主的金庫內帑,順帶增進統治階級內部的團結與和諧。
畢竟當你身為政治鬥爭的勝利者,享用自己的戰利品,看著那些曾經根本高攀不起,只能跪在地上看她們腳的豪門貴婦,此刻只能匍匐在自己腳下時,是不是也得捫心自問,還有沒有膽子,逆王上的意願,是不是要自己的家眷妻女,也淪落到這樣任人欺凌的慘狀。
當然的,那些失敗者也不可能盡數被斬盡殺絕,更不可能甘心讓家人困在教坊司中受辱,因此總會有亡命之徒試圖沖入坊中救人。
而朝廷自然不能讓他們如願,所以這教坊司理論上雖不是什麼軍事機構,但往往都由內廷太監直接掌握,而且都和御馬監,羽林軍,金吾衛之類的禁軍大營修建在一處的。這樣一來可以方便嚴加看管,二來也可以拉攏禁軍,讓這些精壯的漢子,發泄額外的精力,省得閒的沒事,干出什麼聚眾討餉,改朝換代的破事來。
要闖這種龍潭虎穴,鐵蛋其實也沒什麼把握,估摸著先去瞅瞅再說,反正是花錢就能進的地方麼。所以他本想先去找喬掌柜,借點錢逛教坊司,順便把身上這累贅丟他那裡的。
然而白玉堅持要跟著去見娘最後一命,而且拿出了個鐵蛋無法拒絕的理由。
她可以走後門。
嗯,所謂後門就是—··—·-單純的後門。
「在銅鸛宮裡有一條密道,直通教坊司。」
鐵蛋不解,
「教坊司不就是國主的私產,幹嘛還偷偷摸摸走密道?」
「不是國主修的,是宮女們偷挖的。」
雖然一開始又摟腿又摸屁股的,害甄白玉緊張了好一會兒,但見身下的男人真的只是蹭蹭,帶她逃命而已,也一時緩過來,沒那麼害怕了。
只是這鐵大哥真的,堅肌硬骨,全身和鐵似的,幾乎沒有一絲余肉的,
緊繃得似一塊鐵板鋼箍,看白玉股間生痛,於是她也不在乎什麼禮教了,
環臂摟著鐵蛋的脖子,磨蹭著大腿,便把整個貼身擠在他背上,姿勢調整得舒服些,在少年耳邊輕聲吹息道,
「幾十年前,有一群宮女受不了國主的凌辱,計劃刺死他,再挖密道逃跑。她們平常不能隨意出宮,但是可以定期出入教坊司辦事,還能藉口為慶典採辦,支取內帑的用度,於是偷偷在教坊司動工,挖了條逃生密道出來。」
不愧是世家千金,隨口就拋了個不得了的秘聞出來。
鐵蛋皺眉,
「教坊司正門都不一定闖的進,去國主的寢宮走密道?」
甄白玉解釋,
「當年國主遇刺,那處偏殿早已被當冷宮使用了,只有些年老色衰的宮人居住。已無甚麼防備了。
如今兵荒馬亂,國主一逃,宮人早四散而走,禁軍不是護著國主南逃,
就是防備城門武庫去了,哪兒還會有人守著冷宮。」
「就算如此,幾十年前的密道,你確定還在?萬一早給堵上了呢?」
「一定有,當年就是我甄家的祖輩辦的此案,把這密道的事私藏了。後來我家還偷偷用這密道和宮裡聯絡。
我入宮選妃那天,娘特意說我聽,說以後有個萬一,可以從此密道出逃。娘不會騙我的。」
鐵蛋嘆氣。
「鐵大哥,怎麼了?」
「可惜這幾個女子,有勇有謀,最終沒有得手。」
甄白玉搖搖頭「不,她們得手了。」
「..—·得手了?」
「嗯,我家書里秘記著呢,當年正是我祖父做的鄴都知府,有一天晚上摩下抓來幾個宮人,也不知她們怎麼私自出宮,還弄得滿身血,以為做了什麼歹事,一審才知道她們捅破了天,說是一擁而上,用鋼線把國主勒死了。
本想把頭給砍下來的,只是那脖子太硬,拉線磨得滿身血都弄不斷,只得倉促出逃,這才被六扇門識破跟腳,當場給抓了。
後來都沒過夜,她們就被宮裡的太監闖入大牢殺光了,而第二天國主也正常出朝,全無異樣,我祖父便以為只是幾個宮女被打瘋了逃出宮,講的瘋話,自然不再深究,誰知後來家裡有人進宮侍奉,還真找到這條密道,連那染了血的鋼線都在密道里找到了呢。
所以這樁怪事,家裡一直引為秘聞怪談,生怕招來橫禍,不敢泄露天機。知道的連我也不超五個。」
哦,脖頸太硬,鋼線都割不下頭來,第二天又神色如常,正常早朝的國主是麼。
果然這也是那什麼,雞惡人吧——」·
然後鯤從冥冥中跳出來,在鐵蛋面前一躍而過,雙鰭一揮,舉了兩塊牌子,一曰『器』,一曰『機』
..
你煩死了你——
「鐵大哥—·這就是你的魚?」」
甄白玉目瞪口呆。
「你看得到?」
鐵蛋也是一驚,猛得回頭,差點撞到甄白玉臉上,
甄白玉嚇了一跳,愣愣的看著近在尺的少年,只感覺他熾熱的呼吸都噴入口鼻,
「是,是啊,仙獸靈禽,我自小就能看到的—」
鐵蛋眉頭一皺,
居然能看到鯤·——
之前對方說得了一大堆仙緣,但他還道是那些神獸為了巴結豪門,主動現身,逢年過節得,給人家小女兒送點東西,說點吉利話,結個善緣罷了。
畢竟鐵蛋以前也給豪族看過門麼,自然知道那些世家大族都是商業互吹,什麼日月入夢而孕,靈芝祥瑞伴生,天地生異相,鳳凰白蛇來朝的,其實大都是胡咧咧刷聲望。為了以後可以舉個孝廉,評個上上品人才,入朝為官罷了。
可想不到,她還真是憑自己的本事看到的?
明明師父師兄都看不到,這女人的仙緣,竟如此之強麼————·
鐵蛋想了想,伸手從懷裡摸出血玉,給她面前一晃,
「瞧得見麼。」
「是,就是這血玉。」
甄白玉一臉「你還說你是玄門』的表情。
「不過我那塊和大哥你的不一樣,我的玉上雕的是個女人,應該是神教聖女制的傳功玉。」
鐵蛋看看血玉上的臉,白了她一眼,
「這不也是個女人。許是另一個聖女唄。」
甄白玉搖搖頭,
「這人長得比聖女漂亮多了,分明就是神主。」
鐵蛋一愣,「神主?三尊那個?」
雖然這鐵前輩似乎不認得神主,但甄白玉倒一點也不吃驚「嗯,傳功血玉,是由神教歷代教主所制,向教中功勳卓著之人傳授天書神功的。
因初代神主自創教之初,就一直戴看假面,幾乎沒人見過他的真容。
所以後世的教主們,也都會戴著面具,製作的血玉上,便也盡刻鬼面,
猶如掌門親臨,又稱『神主玉』,是教中最高信物了。
但最初的血玉,本是神主親制九枚,賜給九名親傳弟子傳法用的。
可惜當年初代的法王尊者們,大都資質不足,命數不夠,因此不能盡得其功,拿不住這等仙緣,先後遺失了。
最後就只剩一枚在神教,由歷代聖女保管。」
「真的假的,原來他長這樣—」
鐵蛋又低頭瞧瞧,好吧,確實,這臉比背上的甄白玉還漂亮一籌呢。
那難怪要一直戴面具呢,男子漢大丈夫,長這么娘這麼妖,那是沒臉見人。
鐵蛋掃了甄白玉一眼,
「這也是那影子和你說的?」
「嗯,」甄白玉點點頭,「諸如此類的秘辛還說了好多,大約是要招我去做神教的什麼候補聖女吧。」
鐵蛋看看她,
「你若做了聖女,我便殺了你。」
你還裝什麼呢裝——·
甄白玉也是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
「是,鐵大哥~~白玉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