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要走。

  褚余靜靜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她還是一臉的茫然,似乎不覺著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褚余心平氣和問:「要走?」

  柳安安不知道為何,後脖子一涼。

  但是看暴君的神情,十分的淡然呢。

  錯覺吧。

  柳安安老老實實說:「因為此次我來,主要就是為了義兄所託之事。該做的都做了,也是時候回家去了。」

  「回家。」

  褚余輕笑。

  柳安安還是第一次見暴君笑得這麼……這麼,殺氣外露?

  柳安安被自己的形容詞嚇了一跳,定睛一看,褚余已經收起了那一抹淡笑,靜靜看著她。

  「你把我當什麼了?」

  這個問題好奇怪。柳安安摸不準頭腦:「……自然是當陛下呀。」

  「陛下是天下之主,人間帝王,受萬人敬仰,是世間楷模。」

  柳安安不熟練的吹捧。

  「你呢,你是什麼?」

  柳安安聽到這句,立即說道:「我是陛下的臣民!」

  也許不太準確?柳安安想到自己是暴君的后妃,又小心翼翼補了一句:「也是陛下的……美人?」

  臣民,美人?連更進一步的說法都沒有?

  褚余忽地想到,過往只有在最初,小姑娘喚過他兩聲夫君,之後一直都是喊他陛下,公子,再也沒有逾越半步。

  他問她,她說,沒有婚書。

  所以在小姑娘眼中,他們兩個人之間,只是君臣關係?

  很好。

  褚余真的是氣笑了。

  他不善言辭,從未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多說過半句,也知道她膽子小,從來不會在這方面多說。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膽子最小的她,膽子最大。

  這種話,無異於誅心之詞。

  「當初是你義兄派人,把你送到蘇廣府,再繞來通州府的?」

  柳安安點頭。

  「是的。只不過在蘇廣府並未逗留,只路過,直接就到了通州府,入了楊府。」

  褚余得了這個回答,只問她:「當初我說過,給你補添妝,可還記得?」

  添妝?

  柳安安回憶了半天,這才想到是許久許久之前了。

  她還在通州府楊府時,是那姜夫人送來的禮,自稱是給她的添妝。

  可她都沒有出嫁,連個婚書都沒有,哪裡能來的添妝呢。

  之後暴君就說,添妝入了京,有多少給她補多少。

  柳安安有些尷尬:「這個就不用提了,陛下。」

  她總不能臨走之前還要訛一把吧。

  更何況還是添妝。

  「要給的。朕答應了你,就會做到。」

  褚余意味深長道:「朕答應你的事情一樣一樣都要兌現。如果你想走,等過了年,朕給你兌現之後,親自送你回去。」

  柳安安感動:「這怎麼可以!陛下日理萬機,為了我這種小事,怎好分心。」

  「放心,你的事情,不會是小事。」

  褚余說道。

  到時候送她去鎮南王府,可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了。

  柳安安沒聽懂他的意思,還老老實實感動了一番。

  陛下沒有怪她,沒有懲罰她,也沒有因為她的隱瞞,對她有任何不滿。

  陛下對她真的很好很好了!

  不用偷偷摸摸背著小包袱離開,還能留下來陪陛下過年!

  柳安安高興極了。

  那套春裝不是最後的禮物了,她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能給陛下多做一些衣衫。

  年滿十六,對柳安安來說,像是全新的一個開始。

  一切都這麼好,之前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麼的順利。

  次日,柳安安晨起後,嘴角都是上揚地。

  「玲瓏,」她自己挽了發,叫來玲瓏,「你去告訴徐女官,事情已經完成了,讓她去與我義兄回話。」

  玲瓏瞪大眼,滿臉壓抑不住的喜悅。

  「恭喜美人如願所償!」

  柳安安想了想,她如願所償嗎?

  這並不是她的願呀。

  應該說是,義兄如願所償。

  不過,總算是把心中的大石頭給放下了。

  以往一直是帶著目的,現在什麼都交代出來了,整個人都輕鬆了一大截呢。

  柳安安整日裡笑眯眯地,見到曾御醫,按照慣例來給她開了藥,都能一口喝下。

  曾御醫前腳離開元晨殿,後腳就去了勤政殿。

  「陛下。」

  曾御醫跪在殿中,叩首後說道,「臣已經給美人把脈,如今美人的身體比以往好處許多,體內堆積的舊病也拔出了七八成,積寒好轉極大。」

  褚余坐在長案後,案几上堆著的都是曾御醫交上來的診脈記錄。

  從第一次入元晨殿,到今日的所有都記錄在案。

  關於她的身體每一次調理狀況,還有她用的藥,全部都清清楚楚。

  褚余翻看過後,確定小姑娘經過了大半年的調理,幼年時期的身體虧空都補得差不多了。

  「很好,繼續給美人用溫和的藥,朕要她健健康康。」

  曾御醫叩首:「是!臣,一定竭盡全力。」

  說完這句後,曾御醫暗示了句:「其實美人如今的身體,已經恢復不錯。若是能養一個子嗣,在月中好好調理,或許會更好。」

  褚余心中一動。

  「……朕知道了。」

  孩子。

  小姑娘自己都是孩子呢,還能說得出要走的這種話,讓她現在生養孩子,豈不是太為難她。

  不過,的確令人心動。

  柳安安早起時,發現中庭的宮女們都在打掃,殿門打開,殿外的長廊也都是灑掃的宮人們。

  她披著斗篷踏出殿門,長廊繞開,就是一處最近的花蒲。

  深冬里能開花的太少,說是花蒲,如今也謝的差不多,只剩下只草葉兒。

  而宮人們正在往只草葉兒上綁著絹花。

  柳安安看了一會兒有些好奇。

  「這是在作何?」

  陪同她出來的郡青低語道:「回稟美人,元旦之日是千秋節。為了慶賀陛下的千秋,宮中都在做準備。」

  千秋節。

  元旦日。

  柳安安這才想起來,陛下的生辰對外來說,是一年的元旦之日。

  他真正的生辰無人知曉,這個假的日子,卻讓宮中上下都動了起來。

  「美人也該給陛下送上一份賀禮的。」

  郡青提醒道:「若是按著宮規,千秋節時,宮內也會辦家宴,宗室各府都會出席,在家宴上親自送上獻禮。」

  柳安安對此沒有過多的想法。

  陛下的生辰已經過了,她該送的禮物也已經送了去,元旦之日,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嗯,我回去看著辦。」

  庫房中還有那麼多的玉石,不若選個上等的暖玉雕刻一兩個擺件送給陛下。

  在勤政殿時,放在長案上做個墊手的也不錯。

  只柳安安在心中盤算了一下,不過還有短短几天就是元旦之日了,這會兒才開始急急匆匆準備,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這話問出來,郡青卻苦笑道:「回稟美人,這等大事本來該是提前兩個月開始準備的。宮中的事情大都是正宮,或者執掌六宮的后妃來操辦。從去歲起,宮中暫時掌管六宮的是淑太妃。」

  「淑太妃之前推辭了許久,想要請美人來掌管,又出了泉合長公主這件事,淑太妃就一直稱病,前幾日才將將起身,準備這件事的。」

  柳安安聽著有些糊塗。

  這種大事,卻是離了一個太妃就做不了。

  有些奇怪。

  「宮中各部都不知道提前準備嗎?」

  「回稟美人,宮中各部都各司其職,沒有一個可統帥者,心都是散的,根本不能配合起來。」

  柳安安聽了,心中有了個模糊的概念。

  但是她只一分心,就忘了自己剛剛想了什麼。

  也是無奈,既然淑太妃已經操辦上了,那就只能繼續下去了。

  不過短短几天就是元旦,這幾天內,宮中上下忙作一團,就連淑太妃都親自找上門來,牽著柳安安的手請她幫忙。

  「旁的事我也不敢勞煩你,只是這是陛下的千秋節,馬虎不得,」淑太妃瞧著是有些憔悴,苦笑著對柳安安說道,「偏我前些日子病了,拖得日子久了些。」

  「我身邊也沒有一個能幫襯的人。泉合出嫁早,做過家中主母,知曉該怎麼操持。偏她前些日子犯了糊塗,她皇兄的千秋,她都不能來出把力。」

  柳安安聽著,心中有了一個想法。

  難道淑太妃是想請泉合長公主回來?

  她就沒有接話,靜靜地看著淑太妃。

  淑太妃笑容略微有些僵。

  「我這女兒就是我的債,天天的不讓我安心。」淑太妃又說道,「回去後,我那女婿又欺負上她,又納了我女兒身邊的丫鬟做妾,這可是狠狠打了泉合的臉啊。」

  柳安安同情地點了點頭:「李將軍實在是太過分了。」

  淑太妃等了半天,沒等到柳安安的下一句。

  柳安安對上淑太妃的視線,試探著說:「還請長公主不要傷心過度,當保重身體才是。」

  淑太妃:「……我會勸她的。」

  那就和她無關了。

  柳安安是一點都不想再聽和泉合長公主有關的事情了,直接岔開話題:「太妃這些日子辛苦了,我會去問問陛下,宮中可有什麼常做節宴的老宮人,來給太妃幫忙。」

  淑太妃卻搖頭:「罷了,這種事情若是找了他人來,一旦有什麼問題,我可擔待不起。」

  「不若還請美人與我一起來,」淑太妃說道,「美人是陛下如今唯一的御妻,為陛下的生辰操勞,也該是美人的差事才對。我啊,就想等美人來了,好鬆口氣呢。」

  柳安安聞言,也猶豫了下。

  「我並不知曉該怎麼做,沒得給太妃礙手,還是不來湊熱鬧的好。」

  「瞧你這話說的,只要是你做的,陛下都是滿意的,好姑娘,就當是我求求你,來給我幫幫忙可好?」

  淑太妃含笑哄著她。

  柳安安想著,雖然元旦之日並不是陛下的生辰,但是也是登記在冊的他的生辰,總也該是要好好操辦的。

  「……好。」她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