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留給柳安安要做的事情不多。

  她與淑太妃核對了一下,不過是由她來領導底下宮人進行筵席的擺置。

  淑太妃還笑著說:「不過是給美人提早練練手,往後啊,這些事都是要美人操心的。」

  柳安安只笑不說話。

  她又不能告訴給淑太妃,過了年她就回家了,宮裡的事兒還真輪不到她來插手。

  這一次和中秋的家宴不同。

  不單單是有宗室,還有文武百官,朝中重臣甚至攜帶家眷一起,需要安排的地方很多。

  柳安安抱著名單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都沒有把文臣武將分清楚,還有朝中的體系,也都讓她眼前發黑。

  整個名單里,她最熟悉的一個是聞家,一個是姚太傅家,還有一個,就是宸王府了。

  宗室和朝臣是要分開來,功臣也是另有安排,還有按照品級,這裡面居然有這麼多的曲折。

  柳安安無奈,只能叫來了郡青。

  虧著郡青對這些熟悉,立刻分類了出來,並且一一給柳安安掰碎了講。

  柳安安聽來聽去,大概就是與陛下關係親近的,與陛下關係不親近的。品級高但是不受重視的,微末小官但是很有能力的。

  彎彎繞繞的加起來,不熟悉的人的確要被為難壞。

  柳安安甚至在想,該不會是淑太妃專門來讓她為難的吧?

  轉念一想不對啊,淑太妃與她之間,頂多就是一個泉合長公主的問題,她也不至於用這種事來給她添堵。

  更何況,這還是陛下明面上的生辰,淑太妃還不會做出不分輕重的事情來。

  柳安安這幾日,在元晨殿接見了不少的宮中各部女官。

  女官們和宦臣們各司其職,各有各的專屬分類活計,全靠著主子調度,才能配合起來。

  這留給柳安安的剩餘時間並不多,她與掌事女官們一一核對後,確認了具體無礙,布置完畢,將將到了元旦日的清晨。

  柳安安這兩天也少睡,生怕這第一件事兒就辦不好,給陛下丟臉了。

  她打著哈欠實在是睏倦,略睡了半個時辰補覺。

  「美人,美人快醒醒。」

  郡青在側小聲喚著:「淑太妃來了。」

  柳安安眼皮都睜不開。

  她昨夜睡著都還在想,這幾日忙碌的過程中可會有什麼紕漏。只是對著陛下不好說,她在為他的假生辰忙碌。

  只睜眼到半夜。

  這才睡了半個時辰,又被吵醒了。

  淑太妃這會兒來,又怎麼了?

  柳安安不能讓淑太妃久等,只披了件披風,頭髮挽了起來,在外殿來見。

  「淑太妃。」

  「美人,你弄了個紕漏!」

  淑太妃本背對著她,一見著柳安安,一臉焦急上前來,捏著她的手嘆氣。

  「好姑娘,你到底經歷淺,怎麼能將姚家與聞家安排在同席並列呢!」

  姚家與聞家?

  柳安安回憶了下,姚家是首輔,聞家還有著元帥並未被收回的名頭,本就是文臣武將的最高,位列同席,並無不妥啊。

  「可有什麼不妥?」

  柳安安好奇問。

  「自然是大大的不妥!」

  淑太妃擲地有聲道。

  淑太妃這才給柳安安解釋。

  「你不是京城人士,入宮時間又短,許是不知道,那聞家和姚家,險些是結了死仇的。」

  柳安安吃驚不已。

  結了死仇?

  聞家一門忠烈,而姚家的太傅,曾經又是那麼一個有風骨的使臣,若說是文臣武將相和,才是應該的,怎麼會結仇呢。

  難道又是先帝那個壞了腦子的,曾經做過的什麼孽?

  「你果然不知。」

  淑太妃打量著柳安安好奇的眸,嘆了口氣道:「說來,本來該是通家之好的關係。偏偏後面出了那檔子事,這麼多年來,姚家和聞家,就差老死不相往來了。」

  「其實也沒什麼差了,太傅年紀大了,聞老夫人也到了歲數。這兩位老人一走,以後的聞家和姚家,許是再也沒有牽扯了。」

  越是這麼說,柳安安心中越好奇,忍不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淑太妃盯著她,低語道:「我曾經與你說過的姚家姐姐,嫁給了當時聞家的少主,也就是後來的聞元帥。」

  柳安安瞳孔一縮。

  聞元帥……的妻子。

  姚家的姑娘,姚太傅的女兒。

  她的……生身母親。

  姚家姑娘。

  就是淑太妃曾經口中那個,十餘歲就能與父出使他國,聰慧才智又勇敢的女子?

  她眨了眨眼,低下頭去。

  原來她那麼早那麼早,就已經聽說過了母親的過去。

  「我卻不知道呢。」

  她低著頭,讓淑太妃並未看清她的表情。

  「也是我忘了與你說。這其中牽連的有些多。」

  淑太妃嘆氣。

  「自從姚姐姐與聞元帥去後,姚老夫人就一直不得好,哭得眼睛都要看不清了,偏生當時先帝還說過一些……很讓人難以接受的話,讓聞家與姚家,幾乎斷了來往。」

  「還好我想到,你初初接手,怕是不得適應,才找了女官來看了看。」淑太妃含笑道,「你可別嫌我多事,到底是給陛下的宴席,若是出了岔子,可都是我要擔著。」

  柳安安搖搖頭。

  「虧著太妃發現了,是我沒做好。」

  淑太妃觀察著柳安安的神情,見她有些低落,這才試探著打趣道:「也算是我幫了你一個忙,改明兒,我可是要來問你要謝禮的。」

  柳安安認認真真說道:「是太妃幫了我,應該的。勞煩太妃又操心了一遍。」

  「應該的。」

  淑太妃匆匆一趟冒雪而來,與柳安安又寒暄兩句,叮囑她早些去。

  「我是躲不得懶,還有的活計讓我忙呢。」

  「辛苦太妃了。」

  柳安安送淑太妃離開,也睡不得了。

  她趴在梳妝檯前,深深嘆了口氣。

  心情好亂,從淑太妃口中知道了這麼一個消息,她又想到當初才情雙絕的姚姑娘,後來身懷六甲與夫君同上戰場,卻在先帝的陰謀下,失了性命的聞夫人。

  她的母親。

  「美人?」

  玲瓏與郡青在側伺候著,忽地聽到了抽泣聲。

  走近了才發現,柳安安趴在妝檯上,已經哭出了聲。

  郡青連忙上去安慰:「這不是美人的錯,美人初初接手宮中事,都不熟悉,偶爾有所紕漏都是正常的。要說錯,也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提點美人,是奴婢失職。」

  說罷,郡青跪在柳安安身側,低聲勸著:「美人心中難受,只管罰奴婢就是。若是哭腫了眼睛,今日千秋節上,沒得讓人看了去。」

  柳安安哭得難受,她悶著聲:「不怪你,你且出去,讓我哭過就是。」

  她就是想痛痛快快哭一場。

  郡青和玲瓏退下時,都眼含擔憂。

  沒了人,柳安安真的放開聲痛哭出來。

  上一次父親的事情,還有陛下的懷抱,現在只有她自己,緊緊抱著雙肩,哭得不能自己。

  錯過了的,終究是錯過了。

  如果不是先帝的猜忌,就不會有這些一連串的事情。

  聞元帥,父親,姚姑娘,母親,都該是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該因為那一場陰謀,敗在小人之下。

  她也許就能在父母膝下成長,還有一個兄長疼愛。

  又或許,那個備受祖母寵愛的孫女兒,就是她。

  哭著哭著,柳安安的肩上被輕輕拍了拍。

  「傻姑娘,一個人哭豈不傷心。」

  褚余得了消息,匆匆趕來,身上的斗篷還帶著落雪,他也顧不得捂暖了手,直接把小姑娘打橫抱起。

  柳安安被褚余抱著落在矮榻上,男人的手落在她的後背。

  「有多難過的事,讓你能哭成這樣?」

  柳安安靠在褚余的懷中,卻找不到一個能說的理由。

  她是為了母親,可是,陛下不知道。

  「我安排錯了座位,讓聞家姚家並排同席了。」

  褚余眸光一閃。

  「為了這種小事,也值得你哭一場?」

  柳安安無奈,只好含糊著說。

  「太妃說時,我才知道姚家姑娘就是聞元帥夫人……太妃提及聞夫人過往,有些傷懷。」

  褚余目光沉沉,抱緊懷中小姑娘。

  他還以為只是撒嬌,卻不想是真的讓她傷透了心。

  「你若能不哭,我送你一件聞夫人過去贈予我的禮物,可好?」

  柳安安哭聲一頓。

  她茫然抬頭:「聞夫人還有給陛下的禮物?」

  褚余沉默片刻,然後揉了揉她的頭,故作輕鬆。

  「是啊,那都是十幾年前,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了。」

  「聞夫人心善,曾經與她父親入宮,教導過我一些知識。若說來,我也可喊她老師。」

  「後來有一次,聞夫人曾經說,她要生一個女兒,怕無人對她好,送了我禮物……」

  柳安安已經停了哭,緊緊盯著褚余。

  「送給陛下禮物,然後呢?」

  然後呢?

  褚余面不改色篡改了聞夫人的原話。

  「請我娶她女兒,對她一生好。」

  作者有話要說:聞夫人:騙子!女鵝別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