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
奇奇怪怪的。
總覺著陛下在說什麼危險的內容。
與生俱來的警惕本能讓柳安安識相閉嘴沒敢多問。直到馬車停在了一處安靜的巷子,一戶人家的正門外。
下車時,褚余反手扣個她頭上一頂帷帽,替她把面前的垂紗整理,遮擋的嚴嚴實實後,滿意地點頭。
「進去後,少說多看。」
柳安安扶著褚余的手下了馬車,透過帷帽只能看得出,這是一處宅邸。
兩扇門已經打開,一個年約四十的男人為首,跪下行禮。
「不知陛下駕臨,微臣有失遠迎。還請陛下贖罪。」
褚余大步在前,柳安安急忙提裙跟在身後。路過那個中年男人的時候,她避開了跪下的男人,微微屈了屈膝,然後追了上去。
這裡是誰的家?
柳安安茫然地跟在暴君的身後。
她第一次出宮,來到了一戶人家的宅邸中。
帷帽是暖白色的垂紗,隱隱約約能看見一些外面的景象。
瞧著並不大,穿過照壁,一路沿著抄手遊廊走入,很快就是宅邸的中庭。
乾乾淨淨,沒有一般人家的花俏。
三進三跨的大院子,正房處卻清冷又樸素。
這是誰家?
柳安安跟在暴君的身後一路走入,左右跪下了不少的僕從,只看這些,並不能知曉這是誰家。
什麼人能驚動暴君親自登門的?
沒一會兒,走到了正房外。
那個一路跟在後面的中年男人這次走上前兩步,拱了拱手。
「稟陛下,家父近日病重未能起身,還請陛下……」
「朕就是探望老師的。」
褚余側眸,那中年男人猶豫了下,躬身道:「還請陛下稍等片刻,容臣去通稟。」
褚余還當真停在了院中,抬了抬下巴,允許這中年男人先進屋去。
柳安安聽到這裡,從暴君口中的老師二字確認,這裡居然是姚家。
他來姚家做什麼?
還帶上她。
柳安安第一反應,想到了那日她滿口胡謅,似乎把姚太傅給氣到了。
而且前不久,又發生了三皇子府小公子的事情。
在別人眼中,她身上也有著洗不掉的嫌疑。她這次來若是見到了姚太傅,是不是要被指著鼻子罵妖妃?
不不不,才不能呢。
柳安安心中想到,若是姚太傅真的罵她,她就跟著一起罵背後行兇之人!
都怪那人,才害了她。
柳安安跟著褚余在外面站了片刻,那個中年男人退了出來,然後面色尷尬走過來在褚余面前行禮。
「稟陛下,家父年事已高,病中用了藥,這會兒已經睡下了,許是不能起身給陛下見禮,還請陛下勿怪。」
「不怪。」
褚余抬步往進走。
「陛下!」中年男子擋在了褚余的面前,又重複了一句,「家父病中,怕是不能見陛下。」
褚余瞥了眼中年男子。
「讓開。」
輕飄飄的兩個字,讓中年男子汗如雨下。
只他依舊咬緊牙攔在褚余的面前。
「陛下,臣是臣,也是人子,還請陛下……」
「你大可攔著,朕可以殺了你,再進去問候你父親。」
褚余隨口說著駭人的話:「反正老師病中,想必需要一點沖喜的事兒。」
中年男子臉色漲成豬肝紅。
他還想硬攔著,褚余不為難他,抬了抬下巴。
跟隨在其後的幾個侍從立即將中年男子拖到一側。
「姚侍郎,陛下只是與姚首輔說說話,你為人臣子的,怎麼能擋在陛下的面前呢。」
沒有人攔著,褚余直接命人推開了那扇門。
柳安安目睹全過程,給姚侍郎遞過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這位大人已經算得上堅貞不屈了。
為了父親的話,在暴君面前抵死攔了幾次。
可是,攔得住嗎?
瞧瞧陛下這個暴脾氣,若是攔著惹了他,說殺就殺了。
反正對陛下有恩的是姚太傅,又不是他兒子。
這麼一想,給暴君當臣子,也挺難的。
柳安安再同情也無用,這個姚大人阻擋在暴君的面前,肯定是惹人不痛快了。
這會兒,還不知道姚太傅和暴君又會怎麼樣呢。
她不擔心姚太傅,雖然姚太傅病中,在喝藥。但是暴君對誰充滿殺氣,都不會對姚太傅心生不敬。
這個男人,意外的尊師重道。
她沒有跟著進去。
腳停在門檻外。
若是姚太傅又當著面罵暴君了,她得給暴君留點顏面。
「杵著當門神?進來。」
走了幾步,身後的小尾巴停在門口沒動靜了,褚余回頭冷哼。
柳安安忙不迭的提裙跟了上來。
「是!」
陛下,我給過面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待會兒聽到了什麼,也別怪我!
柳安安跟在男人的身後穿過屏風。
透過帷帽,能看得清,就算是首輔之家,這正房也過於簡單。沒有什麼奢華的氣息。十分的樸素。
這也不是什麼臨時布置出來的簡陋,處處都是時間的痕跡。
這位姚太傅,身為帝師,身為首輔,居然過得這麼清廉。
柳安安乖乖跟在褚余的身後,走到那張床榻前,收回視線。
「老師,我來看看你。」
男人站在床前,對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拱了拱手。
柳安安立即跟著行禮。
「見過姚太傅!」
老人已經過了六十的年紀,花白了頭髮鬍子。
在當初正殿上初見,老人還有朝服和抖擻的精神。這會兒病中,老人一下子像是失去了精氣神兒,靠在那兒病弱的老邁,是人近黃昏的安靜。
姚太傅視線從褚余身上划過,落在柳安安身上。
柳安安透過帷帽能感受到。
她有些不安。
等等,該不會姚太傅先不罵暴君,先罵她吧?
要挨罵了?她有些愁苦。算了,老人家若是真的想罵,乾脆就給他罵罵解解氣,萬一把他氣得精神了呢。
就算這麼想,她還是忍不住絞著手指,有些緊張。
她眼前一黑。
柳安安眨了眨眼,發現男人挪了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
姚太傅冷哼了聲。
「陛下好大的威風。不請自來,帶著一個妖妖嬈嬈的妾,在老夫的府上,恐嚇我兒。直闖老夫的房,想問陛下還有什麼做不出的!」
『妖妖嬈嬈的妾』柳安安委屈地癟嘴。
她才沒有!
褚余還真夠威風,自己尋了高鼓凳坐下,心平氣和與姚太傅說話。
「朕知道老師病了,特意來探望老師罷了。」
「至於姚侍郎。」褚余語氣薄涼,「他若不是老師的兒子,敢擋在朕面前,早死了無數次。」
「你!」姚太傅氣得捶床,「在陛下心中,什麼人都可以殺,沒有一條生命是值得尊重的嗎?!無辜稚子你殺,朝中重臣你殺!還有什麼人你不殺?下一步,是不是就嫌老夫頂撞陛下,要殺了我啊!」
柳安安在一側聽得心驚膽戰。
果然,吵起來了。
褚余垂著眸,似乎在聽,並未反駁。
柳安安有些不喜歡看暴君在他老師面前時那一份的避讓,忍不住從暴君身後探出頭,小心翼翼說:「太傅大人,小公子不是陛下殺的……」
「不是他難不成是你!」姚太傅視線轉移到她身上,怒瞪了一眼,「小小年紀嫁給誰不好嫁給他!能活到今天你已經是運氣好了!還敢幫他說話?不分青紅皂白的丫頭!」
柳安安摸了摸鼻子,她居然覺著姚太傅說的……是對的。
畢竟,她就是在無數次死亡一線中掙扎著活下來的。
「太傅大人說得對……」柳安安準備順著老人的話先認個錯,沒想到話一起頭,坐在她前面的男人回頭,眼神冷得可怕。
「他說得對?」
柳安安繃直了身體,只覺有種異樣的危險在侵襲她。
難道,難道不對嗎?
「太傅大人說的,我運氣好,是事實呀,」柳安安試圖分辨一二,卻迎著男人的目光,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男人卻氣得顧不得在別人家中,抬手順著帷幔,捏住了她臉頰。
「嫁給誰不好嫁給我,嫁給我委屈你了?」
這份陰陽怪氣的腔調,讓柳安安瞬間頭皮發麻。
陛下難道是覺著這句話跌了他的面子嗎!
她改,她馬上改!
「才沒有,嫁給陛下是我的福氣!試問天下誰能嫁給陛下呀,也就是我運氣好,才能陪在陛下身邊!」
誰知哄了褚余,他臉色剛好轉一點,姚太傅卻跟著煽風點火:「誰家養的好好的姑娘會嫁給你。我家若有孫女,寧可把她腿打折了,也絕不嫁給陛下!還是給陛下當妾!」
褚余回敬了一句:「老師家中的孫女,美若天仙我也不會要。」
「你!」姚太傅又氣得吹鬍子瞪眼,罵不過褚余,目光落在柳安安身上。
小姑娘委委屈屈被男人捏著臉頰,帷帽下,只能看出她是嘟著嘴不高興的。
「柳美人,若是你父母宗親知道你嫁給一個肆意欺負你的男人,恐怕要悔得腸子都青了。」
柳安安還沒說話,男人已經鬆開了手,又順手給她揉了揉臉頰。
本來不疼的,硬是讓他給揉紅了。
柳安安整理了一下帷帽,虧著有垂紗擋著。不然她一半臉頰紅著像什麼樣子。
「柳美人的家人如何想的,就不勞老師費心了。」褚余替柳安安回了句,「反正也與老師無關。」
柳安安暗中點頭。
若是真的說起來,只怕家人都叫好,盼著她早點成事呢。
畢竟她是別有用心的人,不是正兒八經嫁人的。
若是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真的是滿了十五之後擇選夫家。
暴君……
柳安安哆嗦了一下。
趕緊搖搖頭。
算了吧,活著不好嗎。為什麼給自己找罪受。
找個普通人,一個尋常年輕兒郎,過個輕鬆日子不好嗎。何必把生活過得那麼跌宕起伏,無時無刻不提心弔膽呢。
只不過,這樣的話,就不會遇上暴君了。
帷帽下,柳安安一張小臉擰著,思考了許多,滿臉愁容。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終於停戰了。
室內一片沉默。
姚太傅的確病容很重,褚余瞥了眼:「我讓御醫來給老師看看。」
「不敢勞陛下費心,誰知道陛下派來的御醫給老臣的藥里,有沒有加什麼讓老臣一命嗚呼的藥。」
柳安安聽得都嘆為觀止。
姚太傅怎麼這麼能……懟?
說一句什麼都要刺一句,難道真的不怕暴君不顧師生情,真的對他下手嗎?
「太傅大人……」柳安安壓低了聲音,有些難以啟齒,「太傅大人是不是仗著陛下脾氣好呀?不然怎麼一直頂撞陛下呀?」
褚余錯愕地回眸。
小姑娘還一臉認真,愁得不得了。
「陛下對太傅大人這麼縱容,可不是讓太傅大人得寸進尺的,太傅大人,這樣是不好的。這種行為大概是……」柳安安思考了半天,小心翼翼舉起一根手指,「恃寵生嬌?」
話音剛落,室內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做出反胃的模樣。
「你!你!」姚太傅氣得吹鬍子瞪眼,手中隨意抓了個軟綿的小手靠,扔了過去,「無知小兒,滿嘴胡話!詞不達意到你這種程度的,老夫生平僅見!」
褚余的生氣隨著姚太傅氣得說不出話,反而好多了。
就是這個比喻,著實噁心人。
「我說的沒錯嘛!」柳安安伸手接住了那個小手靠,軟乎乎的,還挺好捏的。她還是堅強著說道,「難道不就是這樣?太傅大人自己可以想一想,若是換做先帝,或者換做任何一個陛下,太傅大人也是這種態度嗎?」
「難道不就是因為太傅大人是陛下的老師,陛下處處容忍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才會在陛下面前毫不收斂脾氣嗎?」柳安安說著,忍不住問,「太傅大人可以自己想想,換做旁的陛下,會忍嗎?」
這番話出口,姚太傅眼神恍惚了。
片刻,他盯著柳安安看,冷哼了聲:「……無知小兒,你懂什麼。」
柳安安生氣了,嘟起嘴不滿地側過頭。不想看這種老頑固。
有人幫忙說話的感覺,倒是挺有趣。褚余在側等兩人說完了,才悠悠然接話。
「老師覺著我殺了那孩子,對我不滿?」
「你還敢提!」姚太傅一臉憤怒,「不許叫我老師,你不配。」
提到這個,柳安安又想說話了。
但是她剛準備開口,就被男人準確無誤地捂住了嘴。
「老師,那個孩子的事,我以後會給一個解釋。現在只希望老師好好養身體。」
「你少來幾次,我就能養好。」
褚余卻挑眉,意味深長看了眼身後的柳安安。
柳安安一臉無辜嗚嗚哼。
「我看未必。下次我再帶她來,想必老師就會好得快些。」
姚太傅一聽這話,一臉嫌惡:「少來!這種顛倒黑白的小丫頭,來了我頭疼。」
精氣神卻隨著鬥嘴,好了一大截。
褚余看得清楚,不說。
這位老師,脾氣比誰都硬。
被喊成顛倒黑白的小丫頭,柳安安十分不滿,憋了半天,硬生生拽開了褚余的手,一鼓作氣喊了一句:「冥頑不靈的老夫子!」
虧著還有個褚余,不然今日姚太傅與柳安安之間,勢必有一場尊嚴之戰要打。
在他們吵起來之前,褚余將柳安安丟了出去。
好氣哦。
柳安安鼓起腮幫子站在院子裡,院子裡還有不少的人都盯著她看。
還好,還有一層帷帽。
「柳美人?」
遠遠地,聽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柳安安對聲音十分敏感,幾乎是立刻就猜出來是誰。
更何況現在還是在人家家裡。
她順著聲音看去,杵著拐杖,讓一個年輕兒郎扶著走過來的,可不是那日見過的姚老夫人。
老夫人腿腳不便,居然還來見陛下了。
柳安安反應快,不敢讓老夫人多走幾步,她主動走了過去。
「姚老夫人安。」
老夫人看不清,一手杵著拐,一手攥著自己的孫兒,一雙眼眯著,仔細打量著柳安安。
可是她戴著帷帽,什麼也看不清。
「老婦聽聞柳美人來了,特意來見一見。」
居然是來見她的。
柳安安受寵若驚。
「讓老夫人費事了,我不過是跟著陛下來探望太傅大人,不該勞煩老夫人走著一遭。」
姚老夫人笑眯眯地,她嗓子再沙啞,配著她慈愛的面龐,也溫和多了。
「不管他人的事,老頭子也好,陛下也好,都不值當我走來。老婆子不過是想來見一見美人罷了。」
柳安安這下摸不准老夫人是怎麼想的。
她一個美人,與老夫人沒有半點交集,也就是那日謝恩,她勉強做了一回主,怎麼就讓老夫人給惦記上了?
「那一日,老婦聽聞美人自稱是安安,還敢問,美人的閨名,可是平安的安,這兩個字?」
「祖母,」扶著老夫人的青衫少年低語,「御妻名諱,打探不得。」
老夫人只盯著柳安安看,沒有搭理自己的孫兒。
「是這個字。」
柳安安猶豫了下,還是不忍見老人家失望。
「那,那不知道美人是哪裡人,幾時生的?」姚老夫人又接連追問。
「祖母!」少年人扶著老夫人,有些焦急,「名字里有一個安,大有人在。總不能每一個都要問問是不是表妹。何況柳美人是天子御妻。」
「我不管,柳美人名諱里有一個安字,那老婆子就是死,也要問清楚是不是。」
姚老夫人的臉色越發得難過。
「我的乖女兒哦,我的乖孫女兒……」
上了年紀的老人,念起早早辭世的女兒和孫女,難過悲痛之情,將她淹沒。
「柳美人,我祖母不過是思念姑姑小妹,若有冒犯,還請美人見諒。」少年人對柳安安點了點頭,勸著姚老夫人。
「祖母,咱們去思明園,姑姑在那裡留了一套棋子,孫兒陪祖母下棋。」
「你陪我?」
「孫兒陪。」
「我乖乖柳兒的棋?」
「是,祖母,是小姑姑留下的棋。」
柳安安攥著裙角,眼睜睜看著腳步蹣跚的老夫人被少年人扶著一步步走遠,嘴裡不住念叨著她的女兒。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老人的背影,有些讓人心裡難受。
她吸了吸鼻子。
生離死別,太痛苦了。
柳安安徹底安靜下來,耷拉著腦袋在庭院裡等褚余。
「進去之前怎麼囑咐你的?」
離開姚家,回到馬車上,褚余掀了小姑娘的帷帽,熟門熟路輕輕捏著她的臉蛋。
柳安安立刻知道褚余說的是什麼,她後悔了。
她在跟一個老人家爭什麼呀。人家是帝王的老師,是朝中重臣,她一個后妃,身上還背著一樁冤案,她跟人家爭吵,今日沒跟她計較,是老人家一時氣急沒想到,要是改明兒想通了,告她一狀,把她當妖妃,要求處死呢?
太慘了。
她怎麼就這麼管不住嘴。
「我錯了,」柳安安垂頭喪氣地,任由男人捏著她的臉頰,「就是一時沒忍住……」
褚余鬆開了手。
小姑娘的臉蛋又紅了。
這樣就對了,粉粉的,有血色,好看多了。
「下次不許了。」
褚余說的輕描淡寫,柳安安卻信以為真,老老實實點頭:「下次不會了。」
她下次絕對會忍住的。
與姚太傅見了兩次,懟了兩次,再有第三次,只怕不是他捏死她,就是她氣死他。
馬車行駛了一段,柳安安等了片刻,忍不住問:「陛下,我們這是要……回宮嗎?」
她聲音都跟著軟了下來。
有些難過地。
難得出宮來一次,雖然是來了不同地方,但是只是在姚家府上待著,好像,好像沒有什麼出宮的感覺呀。
現在就回去,她真的心有不甘。
要不,裝個病哄暴君,讓她留下來在藥房去?
「你想回宮?」
褚余瞥了她一眼,柳安安瘋狂搖頭:「不不不,難得出來,這麼早回去太浪費了!」
「嗯……」
他似乎在沉思。
柳安安見有希望,連忙搖了搖褚余的手:「陛下,難得出宮一次,陛下不想去別的地方看看嗎?」
「什麼地方?」
柳安安立即興奮地說:「首飾鋪子!」
褚余抬手直接彈在柳安安額頭上。
卻沒說什麼。
過了片刻,馬車在一處停下。
柳安安手托著腮,暗自嘆息自己構想中的京城一日游沒有了。
哎。
回去後,該怎麼才能安慰自己呢。
「還不去?」
男人抬了抬下巴:「若是不去,就回去了。」
柳安安愣了愣,然後掀開馬車帘子。
一家金銀玉飾的鋪子,就在眼前。
她眼睛一亮。
「去!我去!」
她幾乎是撲下馬車,全靠丫鬟在車邊扶著。
居然真的讓她來了!柳安安開心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想道謝。
然後她一回眸,剛要對暴君道謝,猛地想到這是在外面,市井之中。若是張口喊陛下,還不得引起什麼事兒。
於是,柳安安乖巧得笑著對馬車內的暴君眨眨眼:「多謝……夫君!」
小姑娘歡快地投入首飾鋪子,褚余盯著她的背影,微微眯眼。
夫君。
他有些名不副實。
看樣子,得早點把小姑娘養大了。
柳安安開心極了。這是她第一次能獨立出門。
馬車裡坐著她名義上的夫主,可是他在馬車裡,沒有陪同,能讓她一個人在鋪子裡轉悠,已經是少有的自由了!
真好呀。她以後也要有這麼多的自由,可以隨意去任何地方,隨意去玩,隨意的跑。
柳安安入了首飾鋪,一樣一樣的看。
首飾鋪子很大。每一層都擺滿了不同的珠寶首飾。
金銀的,玉瓷的,翡翠瑪瑙寶石的,樣樣都有。
這裡還有不少其他女眷在挑選。
柳安安的首飾多,精品數不勝數,卻都不是自己親手挑的。
她認真盯著貨櫃。
今天,她要自己挑選一個首飾。
這個髮簪好看,這個耳墜也好看,還有這個玉鐲子,色澤倒是透亮。
柳安安一邊看一邊比較。忽地發現,這裡有的,都沒有她現有的好。
這可糟糕了。挑不出來了怎麼辦。
她擰著眉,一排排認真的挑選過去,忽地,視線一凝。
一根白玉簪靜靜的躺在首飾盒中。白玉無瑕,通體晶瑩,冷冷的,像是萬年積雪。
不知道為什麼,柳安安猛然間覺著,這根髮簪,可能會適合暴君。
要不,就給他買一根簪子吧。
「掌柜的,這根簪子給我包起來。」
柳安安話剛出口,身側同樣有個女子的聲音說道:「掌柜的,這根白玉簪我要了。」
咦?
柳安安回眸。
那是一個同樣頭戴帷帽,一身白裙的少女。
她站在那兒,身後四五個丫鬟僕婦簇擁著。
掌柜的立即躬身:「是!聞姑娘且稍等,小的這就給姑娘。」
柳安安聽到這裡立刻不高興了。敲了敲櫃案。
「掌柜的,是我先要的!」
先來後到講順序的呀。
掌柜的也給柳安安賠笑:「姑娘,這根簪子是聞姑娘看上的,姑娘不妨看看別的?」
柳安安皺起眉。
掌柜的這是在欺負她吧?
「明明是我先的,要看看別的,也是她呀。」
掌柜的和那白裙少女都轉過身來。
「姑娘,這位可是聞姑娘!」掌柜的急了,「聞家!十五年前為國戰死的聞元帥名下的養女,聞家唯一的女兒,你莫不是不認得?!」
柳安安想起來了。那日聞二夫人來見她,郡青說過,聞家滿門忠烈。只留下了一些未長大的孩子們。
她起初還想過分點錢去養這些孩子,後來還是郡青提醒,過去了十五年,最小的孩子都十**了,比她還大呢。
原來,眼前的這個白裙少女,就是聞元帥的女兒……
不,養女?
她眨眨眼,倒是覺著這個身份親切。
白裙少女收回視線。
「罷了,何必和鄉下人計較。」
柳安安的親切還未展露,就被擊碎。
鄉下人。
剛剛那個聞家姑娘說她是……鄉下人?
柳安安氣得鼓起腮。
若不是看她是有功之臣人家的女兒份上,她肯定要罵回去的!
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
好生氣哦!
眼看著那根白玉簪要被掌柜的包給聞姑娘,柳安安急了。這個簪子她真的喜歡,若是就這麼錯過……
「小夫人!」
這時,首飾鋪子外進來了個年輕侍衛,恭恭敬敬對柳安安行了一禮。
「主人聽聞小夫人這裡有些矛盾,派小的前來解決。」
那掌柜的一看這陣仗,賠著笑:「這位小哥,這邊的這位是聞家的姑娘……」
年輕侍衛笑嘻嘻的,看著圓臉很可愛很好說話:「主上說了,聞家教不好女兒,自有聞家人自己教,至於這鋪子,掌柜的不懂什麼是先來後到,那就讓小的直接將這兒拆了,讓掌柜的自己數數先後就是。」
「等等,你們還有沒有王法!」掌柜的慌了神。
「剛剛欺負我們小夫人脾氣好的時候,怎麼不說說王法呢?現在可輪不到你說。我們主上說了,為人夫者,自然不能讓人欺負了自己夫人。」年輕侍衛笑嘻嘻一揮手,斬釘截鐵吩咐:「來人,給我拆!」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還是粗長!
暴君在線護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