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柳安安這幾日敏銳地發現,暴君近日來似乎忙碌了許多。姜刺史來往的也頻繁,楊府上下的氣氛,與往日大有不同。

  這些日子,她也不敢去打擾,只能在自己的院子裡,繡一件小衣。

  入了夏,通州府整個都如放進了蒸籠,熱得人隨時都是一身汗涔涔的。

  楊府給她做的衣服是很多,但是,缺了一些貼身的。

  柳安安不好意思提,只自己裁了兩套細軟的襯裙,做兩身輕薄點的小衣。

  手上有活兒,她什麼時候都能靜下心來。坐在窗下的小凳上,捻著線,吹著外面暖洋洋的風,細細在布上繡個花紋。

  「姑娘!快點!楚公子來了!」

  在門外守著的丫鬟急匆匆跑進來,滿臉差異與驚喜。

  柳安安咬斷手中線,錯愕抬眸。

  隔著雙面繡插屏,男人剛跨過門檻,第一次,不,第二次踏足她的住所。

  柳安安趕緊將手中的小衣塞入框籃中,又在上面壓了兩條絲帕。

  剛做完這些,男人已經繞了過來。

  天氣炎熱,他身上的玄青色衣衫已經換淺了兩分的郡青色。

  柳安安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

  「公子怎麼……來我這兒了呢。」

  往日都是讓她去書房伺候。這段時間也不讓她伺候了,兩個人有幾日沒見面。很難想得到,他居然會主動來她的房間。

  「有件事,我覺著需要當面告訴你比較好。」

  褚余身形高大,專門給小姑娘的繡凳容不下他。他坐了片刻就起身,看見桌上放著筐籃,隨手取出一條絲帕翻看。

  「什麼事這麼重要,還要公子親自跑一趟?」

  柳安安眼看著褚余手伸進筐籃里,緊張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視線目不轉睛盯著他的手,咕嚕咽了口氣,生怕他繼續往下翻。

  「過十天,我們回京。」

  仿佛對小姑娘的東西很有興趣,褚余放下絲帕,又慢悠悠拿起另一塊來欣賞,一邊看著,一邊隨口說道。

  回京……

  柳安安眼睛一亮。

  原來,暴君真的打算帶她一起回京。

  太好了!她能跟暴君回京,這簡直是她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進步!

  「在此之前……」褚余把絲帕放回筐籃里,回頭看著興奮的渾身都散發開心氣息的小姑娘。

  「你想不想回家一趟?」

  從通州府回鎮南王府,可有好幾天的路程,過十天就走,怕是來不及啊。

  柳安安陷入困頓。這一走,只怕短期內不能回家了,可若是回去,跟不上時間……她兩處為難。

  「蘇廣府距此並不遠。你似乎……在猶豫?」

  男人的話一下子點醒了柳安安。她後知後覺,自己在暴君的眼裡不是鎮南王府的人,而是頂著一個蘇廣府小官吏家庶女身份的人!

  糟糕哎!

  柳安安有些慌,眼睛都不敢看暴君,低著頭支支吾吾。

  「我……我是庶女,若是回去的話……嗯,嫡母可能不喜。」

  她怎麼敢『回去』!

  蘇廣府到底在哪裡她都不知道,當初義兄的幕僚只是整理了一份資料交給她,讓她背了背裡面的人物關係。說暴君是什麼人,定然不會對身邊的人盤問。只需要稍微了解一番,就不會出錯。

  可是現在就錯了啊!回京之前,讓她回一趟家,聽上去這已經是暴君對她極大的縱容了!可是她怎麼可能接受!

  還好還好,她的身份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女。柳安安回憶話本中,那些庶女小娘子在大娘子手下的乖順如鵪鶉,立馬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

  「你嫡母不喜,那你就不想你姨娘?」

  聽起來,褚余的問話更合情合理。

  柳安安卻蒙了,嗯嗯了半天,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回答。

  「姨娘……嗯……姨娘……」糟糕,一下子忘了姨娘這回事了!

  「哦,是我忘了……」褚余見小姑娘支支吾吾連話都說不清,眼裡有些戲謔,「你姨娘已經沒了。」

  柳安安慌張抬頭。

  男人依舊是側對著她,垂著眸盯著她的筐籃,似乎並沒有多意。

  柳安安已經忘了那蘇廣府小官家的人物關係,只能順著他的話。

  「……是的。」

  褚余聽了這話,似乎勾了勾嘴角。

  「嗯,既然如此,那你不回去也罷。寫一份書信給你家人帶去即可。」

  柳安安忽然想到,她來到通州府後,也就只有兩個月前,寫了一封信讓丫鬟帶回王府,這都過了兩個月了,馬上她就要跟著暴君回京,是要讓義兄義母知道她的情況,不要擔心才好。

  「是!」

  她答應得很乾脆。

  褚余終於轉過身來。

  他的手上,捏著一塊小小的布料。

  輕薄,透氣,手感細膩,顏色素淺,布料只有一點點,中心的位置,繡著一朵芙蓉花。

  柳安安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這個手帕有點大,不適合你。」

  褚余擋著柳安安的面,將這塊小小的布料疊了疊,收在自己袖中:「姑且給我用合適。」

  「不合適!!」柳安安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大過,她幾乎是喊出聲,然後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上來從褚余的袖中奪。

  男人只是一抬手,嬌小的小姑娘就夠不到了。

  「好好說話,動什麼手?」男人挑眉,不解小姑娘的激動。

  柳安安好好說不了,她脖子都羞得通紅,眼裡蒙了一層水光,咬著唇拼命伸手去夠男人的手。

  褚余身高本就高大,她在男人的面前,秀氣的可愛,墊著腳往上蹦,指尖都夠不到他的手。

  「你還給我呀!」情急之下,柳安安都顧不上平日裡對暴君的謹慎規矩,一隻手死死抓著他的袖子,努力跳起來去抓。

  褚余抬著胳膊,好整以暇看急得要炸毛的小姑娘。

  難得,急得都失了禮儀。

  「一個帕子,至於嗎?」

  柳安安咬緊了唇。

  一個帕子自然是不至於,可是,可是那是她做的小衣!

  女兒家貼身的東西,怎麼能讓他當個帕子隨身帶著!

  羞死個人了!

  偏她還不敢說!只能靠自己努力去搶回來。

  男人一點水都不放,任由小姑娘急得都要貼近他懷裡,伸出手來搶。

  她急了,都忘了自己穿著薄薄的夏衫,一抬手,袖子順著她的手臂滑落,露出皓白細膩的小臂。

  窗外陽光照進來,落在她小臂,白的刺眼。

  更刺心。

  薄薄的衣衫擋不住她的羞惱,整個人都像是入了鍋的蝦子,紅撲撲的。

  沒有夏日裡的汗氣,反而是她身上,乾淨清爽的幽香。

  一個失神,倒真叫她瞅著空按住他手腕,迅速從袖中掏出那布料,反手藏在身後。

  柳安安一搶到那塊還未完全成型的布料,藏起來,警惕地盯著褚余。

  男人手中一空,捻了捻指尖,抬眸看她。

  柳安安更警惕了,心都提到嗓子眼,甚至小心到倒退了兩步。

  她怕男人來搶。

  絕對不能給他!死都不能給他!

  小姑娘的防備太明顯了,褚余本來還沒有什麼想法,一個帕子而已。她這麼護著,反而讓人在意了。

  他大大方方朝小姑娘伸出手,手掌一攤。

  「拿來。」

  柳安安用力搖頭,眼神十分倔強。

  絕對絕對不會給他的!

  「一個帕子,不給我你給誰?」

  褚余不耐煩,朝她勾了勾手指。

  柳安安又用力搖了搖頭,小步小步退後。

  「不給!誰都不給!」

  貼身之物除了她自己之外,還能給誰啊!!!

  「一個帕子……」褚余微微蹙眉,還沒說完,小姑娘忍不住了,漲紅了臉崩潰大喊,「不是帕子!是我的小衣!小衣!」

  室內一陣詭異的靜默。

  柳安安抬手捂著臉,蹲在地上。

  絕望地想要從地上挖個洞,鑽進去,永遠不出來。

  啊啊啊怎麼能這麼羞人!!!

  褚余的視線飛快從柳安安捂在臉上的布料瞟過,然後慢騰騰從小姑娘身邊走過。

  他沒說話,太好了。柳安安捂著臉,羞意稍微能按住。還好暴君有點良心。

  「不給就不給,反正以後,還不是要給我。」

  男人跨出門時,回頭意味深長看著她。

  柳安安騰地一下,整個人都羞紅了。

  「……才不會!」她小聲憤憤。

  想都別想啊!

  作者有話要說:安安:你別說話,讓我安靜!

  褚余:(⊙x⊙;)

  紅包包繼續~

  來啊寶寶們多多留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