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一場大夢。
蘇酒猛然睜開眼,在看到水面之中自己的倒影之時,恍惚間竟然以為自己還是那二十一世紀的蘇酒。
那個嫁了人,在手術台上差點死去的蘇酒。
不,
不是差點死去。
蘇酒抬手,摸著自己跳動緩慢的心臟,清晰的知道,自己確實是死過了一次。
就在那幻境之中,她迷失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以為她當真便是那個什麼也沒有發生的蘇酒,迷迷糊糊的學習,畢業,工作,嫁人——然後死去。
是沈忘塵救了她。
師尊……
想起那抹素白的身影,蘇酒心臟生出一絲又一絲綿長的隱痛來。
那個如雪花般落在她唇上的吻,似乎是場錯覺。
可蘇酒知道,那是真實的。
是沈忘塵救了她。
而後在他的神識被千極塔驅逐出去後,蘇酒本該繼續沉淪於幻境,可在最後關頭,是蒼千雪留在她手腕上的紅繩警醒了她,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她記起了一切。
她是二十一世紀的蘇酒,卻也是這個世界的蘇酒。
她來千極塔,是為了找紫煙蘿和其他的藥材,用以解毒救命的。
因此,哪怕幻境中的父母如何真實,蘇酒也清楚,她應該離開。
只是想起最後那副場景,蘇酒還是眼眶一陣酸澀。
那一幕並不是幻境,蘇酒清楚的知道,那是真實的場面。
病床上,她帶著呼吸機安靜的躺著,昔日愛笑如頑童的父母,鬢角已經有了白髮。
他們握著她的手,怔怔的瞧著她的臉,嘴裡喚著她的名字。
蘇酒本想上前一步,可那場景卻是瞬間在眼前破碎。
幻境消除,蘇酒來到了幻天仙子的洞府之中。
一抹鵝黃色身影端坐於水面之上的蓮花之中,周身光暈淺淡。
「你通過了我的秘境,說吧,想要什麼?」女子嗓音輕靈脆響,似是帶著調皮的笑意。
一雙明媚靈動的眼眸看過來,突然輕輕的「咦」了一聲。
一縷清風,很柔的拂過蘇酒的發。
「你中了魔族的「紅顏醉」?不……不對,」女子輕喃著,「像紅顏醉,但又不是……想來,你是為了解此毒而來吧?」
蘇酒雖然不了解這位黃衣仙子,可祁朝夜方才在路上才同她說過,千極塔內隕落的諸位修士中,只有幻天仙子性情如少女,天真爛漫,喜歡漂亮衣裳,這才種了一洞府的紫煙蘿。
如今見了她,蘇酒便隱隱有了猜測。
她拱手俯身行了個極莊重的禮:「弟子見過前輩,前輩聰穎,弟子正是為解毒而來,此毒名為『三日紅顏』……」
對於沈忘塵他們不能說的,蘇酒全部對幻天仙子說了。
只因她一眼看去,便讓蘇酒覺得很親切。
待她說完,幻天仙子這才緩緩道:「果真是魔族之毒,想來是魔族又想要捲土重來了……」
方才還笑的明媚爛漫的女子神色陡然變得冷冽,卻在看向蘇酒時,重歸平和。
「既然濁錄簿已罰過你,此事便算翻篇。你既通過了我的幻天陣,我自然會將紫煙蘿給你,你且上前來——」
蘇酒腳尖踏於水面之上,眨眼間便來到了幻天仙子身前。
數朵如夢似幻的紫色煙霧包裹著的嬌弱花朵出現於蘇酒身前,上上下下的漂浮著。
幻天仙子嗓音飄渺:「既是魔族再臨,我等修道數年,如今雖隕落,卻也要為三界太平出一份力。小友身上的毒,我便為你解了吧。」
她話語說的清淡,蘇酒卻猛然愣住。
「前輩——」
她有些不敢置信。
這麼久來,蘇酒一直在為解毒之事奔波,甚至連蒼千雪也為此付出許多,讓蘇酒心中愧歉許久。
可如今,幻天仙子只輕飄飄一句,便承諾了她幫她解毒,叫蘇酒如何不驚。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直到女子柔軟的指尖碰到了她的額頭,一陣溫柔的光芒,輕輕的包裹住了她,而後順著她的皮膚紋理,往四肢經脈中湧入。
女子身影漸漸消散,她的嗓音在蘇酒心底響起:「小友,你且前行,前路……」
一陣輕嘆,那抹聲音徹底消散:「漫漫。」
蘇酒怔怔的站在水面之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三日紅顏之毒,便這樣消散了麼?
她有些不信,內視去觀察起自己的靈脈和丹田。
只見原本空蕩蕩的丹田內如今純淨的靈氣翻湧,靈脈之中更是奔騰著海水似的靈氣,哪裡還見之前的乾涸枯竭?
蘇酒簡直想要笑出聲來了。
這也……太意外了吧!
她恨不得趕緊從千極塔里出去,告訴蒼師叔和師尊這個好消息!
她,蘇酒!
終於不用死了!
從幻天秘境出來,蘇酒整個人精神抖擻,就連一直以來因為她失去了靈力而變得毫無生機的靈劍,也一下子活了過來,止不住的圍著她晃著,劍身流光溢彩。
慕雲卿先前告訴過她,若要出千極塔,要麼是試煉失敗被傳送出來,要麼就是登上千極塔頂層,拿到自己所繼承的那一峰的傳承,成為下一任繼承人走出千極塔。
蘇酒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她還是試煉失敗出千極塔吧。
畢竟,就連慕雲卿當時元嬰後期的修為都沒有想過進千極塔試煉,她?
鬧著玩呢。
想要試煉失敗倒是容易,可蘇酒在這一層迷失了十來天后,終於忍不住要爆炸了。
她發誓,讓她再遇到祁朝夜那個騷狐狸精,她一定要——
「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說誰誰就到,蘇酒正咬牙恨著,便看到一抹紅色身影從一旁的樹叢之中一閃而過。
那毛絨絨的大尾巴,可不就是祁朝夜!
蘇酒想也未想,便御劍追了上去。
祁朝夜既然能用妖族至寶將她帶到這一層,也一定能想辦法帶她離開。
蘇酒如此想著,暗中施訣,擊向了前方奔跑的狐狸。
「祁朝夜,你給我站——啊!」
蘇酒話音一頓,只覺得身子一輕,便一下子從高處跌落下來。
幸好她還記得自己如今已經恢復了靈力,在空中憑空翻了個身,低身將靈劍召來,頃刻間便踩在了腳下。
周圍光線昏暗,蘇酒指尖亮起道微弱火光來,將周圍照亮,這才恍然發現,她剛剛在追逐祁朝夜時,竟然不慎掉入了一道傳送陣法之中。
蘇酒一時也不知這陣法通向何處,只能暗自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眼前才再次出現了亮光。
還不等蘇酒將周圍看清,突然間便聽到一陣極為可憐兮兮的動物叫聲,奶奶的,似乎是隱藏著無比的痛苦,陌生之中卻又有幾分熟悉。
平白叫蘇酒一怔。
她扭頭,將目光看向一旁,便看到一隻巴掌大的紅毛狐狸,正蜷縮著趴在桌案後,一雙被水洗過的眼睛無比無辜清澈的看著她,而後很輕的眨了眨。
頭頂的狐狸尾巴輕輕一動,還沒有後來那樣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也搖晃起來。
一聲奶奶的,細弱的叫聲,像是含著委屈,朝蘇酒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