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 章 人死債消,她與墨臨之間,再沒有任何的愛恨情仇

  「我原先下山,親手為師姐做了只香囊……」

  那日,墨臨在她耳邊說的話再次迴響起,蘇酒神色微怔,彎下腰去,將那隻霧青色的香囊撿起。

  它尚且只繡了一半,針腳雖然細密但很稚嫩,看得出是出自新人之手。

  蘇酒原先以為,墨臨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出來噁心她。

  可如今掌中捏著這隻香囊,蘇酒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出了幾分異樣。

  原來的劇情中,沈忘塵是被「三日紅顏」之毒侵蝕了神智,最終變成了那副模樣。

  那墨臨呢?

  他親手用她所送他的長劍殺了她,是否也是被什麼東西迷惑了神智?

  蘇酒思緒有些混亂,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中的香囊,卻突然感覺出掌中幾分異樣。

  她低下頭,有些遲疑的將那隻香囊打開,便見裡面有一張極小的紙條。

  蘇酒心跳都慢了半分,她緊緊的盯著那張紙條,恍惚間覺得,如果她打開這張紙條,或許就會知道一些真相。

  可她不敢。

  墨臨殺了原書中未覺醒意識的「她」是真,在後山誘她入局,企圖讓她當擋箭牌一事也是真。

  哪怕在璃朝,他並未傷害她,可他卻也確實傷了師兄。

  蘇酒握緊手中的香囊,終究還是合攏了手掌,眼睫微垂,輕輕的將那隻香囊放回了樹下。

  任由滿天紛飛的落葉將它再度淹沒。

  事到如今,愛也好,恨也好。

  人死債消,她同墨臨之間,沒有同門情分,自然也就沒了所有的愛恨情仇。

  若有下一世,他們再見,也不過是陌生人了。

  千極塔是乾元宗鎮宗之寶,裡面有歷代掌門以及各峰長老們所留下來的各種傳承,以及向來只有掌門和峰主們才知道的一些秘密,除了掌門繼承人以及各峰下任峰主以外,誰也不能進去。

  靈妙宗傾全宗之力想出的這道丹方是查遍了上古各種丹方,再結合當時所遺留下來的一些記載所寫成,裡面的許多材料自然是早已經消失於世多年。

  也是蒼千雪修為高深,前往琅環閣那幾日,不知搶來了祁朝夜三滴心頭血,還將他琅環閣中的奇珍異寶都搜刮一空。

  其中便是不乏丹方上所寫的一些藥草,雖難找,但起碼也齊全。

  再加上沈忘塵看過丹方後,亦是找來了幾種藥草,丹方上的大半藥材便已尋找齊全。

  可卻還剩最為重要的幾味。

  乾元宗主殿,

  掌門神色嚴肅的望著立於階下的師弟,嗓音低沉:「忘塵,你同師兄說實話,你對於你那女弟子,究竟是什麼心思?」

  沈忘塵默然一陣:「……自然是弟子。」

  「是嗎?」掌門卻不信,目光打量著他,懷疑道:「當真只是弟子?」

  他單手負於身後,緩緩走下玉階,來到沈忘塵面前,看著身前比自己小了十幾歲,可修為卻早已經超過自己的師弟,恍惚間,卻似乎看到了千年前的他。

  也是一身白衣白髮,身姿瘦削修長,總是那樣安靜的站著,聽著他這個做師兄的教導,從來不會對他說半句假話,也從來不會有半分猶豫。

  可如今,他這句話問出口,便看到面前已經長成青年的人,抿唇沉默了下來。

  他並未回答,只道:「求師兄給忘塵千極塔的鑰匙。」

  「是給你,」掌門卻一語說破:「還是給你那個女弟子?」

  他看著沈忘塵,失望的搖了搖頭。

  「忘塵,師兄是老了,但不是瞎了。你那個女弟子幹了什麼事情,師兄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掌門也不再藏著掖著了,他直言道:「她在外歷練之時勾結魔族,企圖在你酒中下藥,卻害人不成終害己。可你這個做師尊的,非但不及時處理門戶,竟還任由她這般孽徒胡作非為,甚至勞累蒼尊者為她奔忙。非但如此,雲卿那般好的苗子,你竟也任由他被禍害,讓他陪著那孽徒出去尋藥,甚至捲入凡俗之事中。樁樁件件,若是我門下弟子,我早已將她送上斷骨台,消去所有修為,一劍刺死清理門戶了,可你呢?」

  掌門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失望的看著沈忘塵:「你做了什麼?事到如今,你竟然還妄想讓她入千極塔,忘塵,昔日師尊所教誨之言,你莫非早已經忘了不成?」

  沈忘塵立刻跪於他面前,微低下頭去,薄唇微抿:「忘塵不敢。」

  「可師兄看你敢得很。」掌門毫不留情道,眸光直視著他,看白衣青年跪於身前的模樣,心中說不出是憤怒,亦或者是痛心。

  沈忘塵不言,放在身側的手卻無聲的捏成了拳,手背青筋根根突出,指尖用力到泛了白。

  掌門自然看的清楚。

  他心中更覺得複雜難忍,有多年來看著自己天資卓越的師弟終於還是在他這個做師兄的面前低了一頭的舒暢之感,

  更多的卻是為他而痛心憤怒。

  他一撩長袍,終於還是在沈忘塵身側跪了下來,目光直視前方。

  重重玉階之上,是象徵著乾元宗掌門之位的寬大玉椅。

  而頭頂高懸的一柄長劍,便是乾元宗開山掌門所用過的本命劍,劍名濟世。

  掌門隕落之時,不許已經生出了劍靈的靈劍自毀,而是讓他高懸於乾元宗主殿,為的便是監督歷任掌門人,不許他們以權謀私,只許心懷蒼生,為濟世,為太平。

  掌門緩緩開口:「當年師尊從冰天雪地里將你救回時,我原先是不高興的。」

  沈忘塵睫羽微顫。

  當年的掌門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天資卓絕,意氣風發,又是掌門首徒,自然是眾多師兄弟中的目光所聚之處,當慣了眾星捧月的人,心中未免自得,也早將自己視作了下一任掌門的繼承人。

  直到前任掌門帶回了一個冰雪做成的小人。

  他天資比自己更加卓絕,生的更是精緻漂亮,性格乖巧又勤奮,吃得了苦,從不抱怨半分,只是拿那雙淺色的琉璃眸靜靜的看著人。

  沒有人不喜歡他。

  所有的師兄弟們都愛惹一惹他,捏一捏他冰冷白皙的臉,看他露出一些其他的情緒來。

  師尊和長老們也喜歡他,這個安靜的,吃得了苦,天資更卓絕的弟子,被他們視作乾元宗最明亮的星。

  於是那時還不是掌門的大師兄開始忌憚他,他害怕這個小師弟搶走自己的光輝。

  哪怕事實是,他確實也搶走了。

  大師兄的忌憚變成了厭惡,他不喜這個小師弟,開始頻繁的自請下山歷練,想著他總歸是大弟子,師尊的掌門之位畢竟還是會傳給他。

  直到他在一次歷練中回來,在殿外聽到掌門同一位長老道:「忘殊雖年長,可忘塵著實天資優越,這掌門之位——」

  他聽到這裡,憤而轉身,心裡根極了小師弟,甚至無數次咒罵他為何沒有死於歷練之中。

  可他還是安然回來,甚至一如既往的見了他同他行禮,喚他一聲師兄,那雙琉璃眸一如過去,淺淡,寧靜,而清澈。

  他看著他,仿佛看透了皮相之下所有的心思。

  卻不置一詞。

  於是做大師兄的人,在那個傍晚,做了一個決定。

  一個險些讓他後悔終生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