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宮殿內一片寂靜,夜色之中,唯有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聲。
墨臨起伏的胸膛,緊緊的抵著蘇酒,他那隻完好的手,動作輕柔的揉著蘇酒長久被壓於頭頂而有些發麻的手臂,隨即漸漸往下。
他很輕的摟住了蘇酒的腰,將下巴擱在了蘇酒肩膀之上,很低的喘息著。
「師姐~」
少年的嗓音甜膩而黏糊,仿佛在唇齒間含了無比甜蜜的糖果,打在蘇酒耳畔的氣息,都那樣的黏膩濕熱。
蘇酒安靜的平復著呼吸,微垂的長睫之下,閃過一絲冷意。
墨臨自然並未親夠。
懷裡的少女那樣軟那樣甜,她仿佛是花蜜所釀製成的小人,讓墨臨一旦觸碰,便不願再鬆開。
記憶里清冷但溫柔的師姐,
如今懷裡很低的喘息著,身子柔成一灘水的美貌少女。
墨臨都無比確定的知道,他喜歡她。
「我原先下山,為師姐親手做了只香囊,」墨臨嗓音很低,像是帶了些委屈:「可是沒能送給你。」
蘇酒沒說話。
墨臨更緊的抱住她:「可是沒關係,我已經在重新繡——」
他的話一下子頓住了。
冷白的劍光從眼前划過,那樣精準的,毫不留情的從他的身後刺入。
沾染血跡的劍鋒,從他胸前穿透。
墨臨推開了蘇酒。
他怕那長劍不長眼,會傷到蘇酒。
至於他自己的傷……
墨臨低眸去看,黑色的衣衫看不出血跡,只有胸口不斷傳來的痛意和湧出的鮮血,在昭示他確實受了傷。
可比傷口最痛的,是心。
那一劍,戳穿了他的胸口,讓墨臨心臟變得一片冰涼。
夜風呼嘯著,穿過他的胸膛。
他抬頭,在夜色中,格外清晰的看到了少女冷漠的臉。
和那雙再無當年笑意,再也不會像初見那般溫柔笑著看他的眼。
她再也不會對他伸出手,溫柔的說:「往後你便是我的師弟了,我是你的三師姐,蘇酒。」
「別怕,在不道山,我會保護你的。」
於是他信了好多年。
蘇酒離開太醫院,明明她的手掌一片乾淨白皙,可她總感覺每一根手指似乎都沾染了鮮血。
那樣濕熱粘膩。
蘇酒蹙眉,有些不舒服的握起拳頭。
她沒有回頭,自然也沒有看見,偌大的宮殿內,少年捂著受傷的胸口,怔然的回頭看著她。
剛到昭和殿前,蘇酒便見殿內燈火格外通明。
殿門前,停著聖上的轎輦。
「蘇姑娘,」為首的大太監見了她,面上便帶了笑迎了上來:「陛下剛剛處理完政務,聽聞先太子受了傷,心中擔憂,馬不停蹄的便趕來了昭和殿內,還請來了一眾太醫呢。」
蘇酒腳步微頓。
原來是慕斯安在裡面。
哪怕不願見到慕斯安,可師兄如今受傷昏迷,蘇酒總歸不放心他。
見她抬步欲進門,那太監眼中划過一絲緊張,隨即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了她。
「蘇姑娘,」尖細的嗓音微微提高,逼迫著蘇酒再次停下了腳步。
「陛下與先太子殿下數年不見,如今總算有此機會敘舊,還請蘇姑娘不要打擾二位,如何?」
他問著如何,卻已然讓身後的小太監們齊齊擋在了蘇酒身前。
蘇酒心中划過一絲不安。
「師兄受了傷,如今怕是正在昏迷,我——」
她正要說話,便被太監似笑非笑的聲打斷。
「姑娘放心,有陛下在呢。」
蘇酒微微皺眉。
雖然她聽過慕雲卿說他與慕斯安少時關係還算可以,這次見面多次,也能看得出慕斯安對慕雲卿似是格外恭敬。
可不知是不是蘇酒的錯覺,她總覺得慕斯安本人不似他們看到的那樣。
只是他畢竟是慕雲卿的弟弟,蘇酒只好壓下心頭的不安,靜靜的等在殿門前,可目光卻時不時往殿內看去。
明亮的宮殿內,格外的安靜。
那種安靜,卻似乎是昭示著某種不祥。
蘇酒凝眸,終於不再忍耐,直接一掌將那幾個太監打開,提劍沖入昭和殿內。
剛至殿門前,從四面八方便一下子閃出數十個身穿銀白鐵甲的宮廷護衛,手中長劍森白如雪,劍鋒直指蘇酒。
她推門的手,一下子停了下來。
面前的殿門卻無聲打開,身穿皇袍的中年皇帝出現在了蘇酒面前。
「蘇姑娘,」他目光盯著蘇酒,像是一條粘膩的蛇,帶著笑:「多日不見啊。」
蘇酒靜靜看他:「我師兄呢?」
「啊,兄長?」
慕斯安扯了扯嘴角,頗為好心情的側了側身子,「喏,在那裡。」
蘇酒將目光移過去,面色瞬間變得蒼白。
「你敢——」
慕斯安笑了:「朕如何不敢?」
他慢悠悠道:「朕是天子,朕想要誰死,誰能好活?」
所以,他便用鎖鏈穿透了師兄的鎖骨,打斷了他的雙腿,逼迫他對他下跪?
蘇酒渾身發抖,她甚至顧不得身後數十把劍指著自己,抬步便往裡走去。
手臂卻被狠狠抓住。
那張令人厭惡的,假惺惺的面容近在咫尺:「蘇姑娘,」
他臉頰湊到蘇酒脖子處,眯著眼睛陶醉似的深吸了一口,聲音喑啞:「若是你願意當朕的女人,或許,朕可以留他一命。」
蘇酒惱怒的看著他,從他手中抽出手臂,反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禽獸!他是你的兄長!」
「兄長?」
慕斯安掌心輕輕按了按被蘇酒打到的面容,笑容逐漸消失。
「天真的蠢女人,皇家哪兒來的兄弟之情?」
如今慕雲卿已近半死,他的目標即將實現,就連面前的女人,也觸手可得。
慕斯安自然不再掩飾。
他已經掩飾了足足三十年了。
「朕想殺他,很久了,從他還是人界的太子之時——」
慕斯安病態般的笑了,緩步走到渾身鮮血,暈倒於地面上的慕雲卿,猛地從身旁侍衛腰間抽出長刀,便往他手臂上砍去。
蘇酒瞳孔微縮,渾身靈力運轉,頃刻間擋在了慕雲卿身前。
那長刀重重砍在了她的肩膀上。
「嘶——」
她痛到眼前幾乎發黑,雙腿站不住,卻不願在慕斯安面前示弱,一隻膝蓋跪在堅硬地面上,拿手中劍撐住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