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近在咫尺的面容一片蒼白,卻不掩其俊美,反而因為心中蒼白而多了一絲讓人憐惜的脆弱感。
他長睫緊閉,哪怕已經昏倒,卻還在痛苦之中很低的呻吟。
蘇酒一隻手臂撐在他身側,只覺得自己臉皮火辣辣的,幾乎要燒透了。
——剛剛,他們幹了什麼?
蘇酒不敢細想,連忙從慕雲卿身上起身,衣角處卻傳來一股力道。
她低頭看去,原來是在剛剛的親吻時,慕雲卿抓住了她的衣裳,而此刻,他人雖然暈過去了,卻還在抓著她,力道絲毫不減。
蘇酒頭皮有點發麻,試探性的從他手中抽了抽,這人雖然是暈過去了,可力道卻是大的可怕,她一時半會兒抽不出來,只好彎腰從地上拿起方才在荒唐之中落到地面上的匕首,咬牙輕輕將被慕雲卿抓住的衣角割了下來。
心中有些荒唐的想到了一個典故。
所以慕雲卿終究是要短袖是吧?
哪怕心底百般尷尬,蘇酒還是拿了乾淨的毛巾,仔仔細細的將慕雲卿一身的鮮血洗盡,又將他的傷口包紮著,小心翼翼的扶著他上了床,蓋上被子,這才有些氣喘吁吁的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出了慕雲卿的屋子,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蘇酒立在庭院裡,目光望著一片夜色,不由露出了幾分憂色。
她和慕雲卿這次下山便是為了剩下的那半張丹方,可如今,非但沒找到丹方,卻還發現了璃朝皇宮之中藏著魔族,甚至連慕雲卿都被他們所打傷。
「殿下……」
蘇酒突然想起那日那兩個魔族在討論時提到了另外一個人,眼眸微微一亮。
若說魔族的殿下,旁人想到的便只有如今的魔界少主。
然而不然。
魔族除了真正的少主之外,還有一位殿下。
——墨臨!
蘇酒腦海中猛然出現一身黑衣的少年,長發高束,眼眸漆黑而幽深,仿佛一口萬年不變的古井,看人時總叫人打心眼裡有些發滲。
但其實,蘇酒第一次見他,少年並不是那個樣子。
蘇酒收回思緒,不願再去想當時的墨臨。
她看向太醫院的方向,略微抿唇,終究還是在夜色中一路行了過去。
墨臨那日在不道殿內受的傷,想必到現在肯定都沒有好透。
上次那兩個魔族也提到了這一點。
太醫院內,一片黑暗。
蘇酒卻不敢放下心。
若說是從前靈力充沛的她,想要收拾區區一個墨臨,不過手到擒來。
可如今她不能完全使用靈力,而墨臨又有那個玉佩老怪幫他,若真打起來,誰輸誰贏還不好說。
但蘇酒敢前來,自然也有一定的底氣。
她指尖輕輕摸了摸腰間冰涼盈潤的玉珏,有些不安的心,便慢慢的落了下來。
這玉珏裡面,有沈忘塵身為合體期大能的一絲意念,倘若她今日碰上墨臨,就算自己打不過,也總能用這一絲意念,重傷墨臨。
蘇酒沉下面容。
如今的她,心底對墨臨再無半分心軟。
是他先傷了師兄,他們之間的師門情分,便到此結束。
空氣中有淡淡的魔氣,蘇酒確定,自己沒有來錯。
她躍入太醫院之中,只見偌大的殿內,到處瀰漫著藥香。
而在這藥香之下,她敏銳的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蘇酒放輕腳步,以靈力隔絕自身氣息,緩緩往前走去,越過一排排用來放置晾曬藥草的藥架,格外謹慎的往裡走去。
宮殿盡頭,仍然是一片黑暗。
蘇酒卻停下了腳步,目光直刺黑暗之中,掌中亮光抖出,本命佩劍已然挾裹一身殺意,沖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裡傳來了一聲悶哼聲。
蘇酒唇角微抿,還來不及高興,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股力道,一隻手壓著她的肩膀,逼迫蘇酒跪伏於地面之上。
她心裡一驚:「墨臨——」
壓著她肩膀的少年,很輕的在她耳邊笑了一聲。
溫熱的氣息盡數打在蘇酒耳畔,她渾身發起抖來。
不是害怕,而是——
「師姐,」她耳尖逐漸濕潤,被什麼東西輕輕含住。
濕潤往下,停在了柔軟的耳垂之上。
蘇酒一手撐著地,暗自捏訣召回本命劍,卻突然悶哼一聲。
耳垂傳來痛意。
身後的人嗓音含糊:「師姐來找我,是想我了麼?」
蘇酒冷笑。
「是啊,我想你。」
【想你這個死禍害怎麼還不死。】
聽見她的嗓音,少年眉眼剛變得柔和起來,卻在聽到心聲時,又一下子變得陰鬱。
「是為了慕雲卿,那個廢物,是麼?」
墨臨一手摸著身前少女滑嫩細膩的後頸處肌膚,緩緩鬆開嘴,唇瓣卻一路往下,貼在她的脖頸上,輕輕細細的啄吻著。
蘇酒再也忍不住,一手抓住朝她飛回的劍便往身後刺去。
劍身出乎她的意料,戳入了什麼柔軟到堅硬的東西。
越發濃郁的血腥味蔓延開,蘇酒回頭,赫然見自己長劍所戳中的部位,正是墨臨那日被沈忘塵砍斷的部位。
他的那隻手臂,竟然又長了出來。
蘇酒訝異:「你的手臂……」
墨臨低頭瞧了眼自己流著血的手臂,蒼白的嘴唇微微一扯,仿佛受了傷的手臂全然不是自己的般,仍然自顧自的一手摟著蘇酒的腰身,低頭輕輕的吻著她,嗓音很低:「師姐心疼阿臨嗎?」
蘇酒呵了一聲。
【沒弄死你是我今天技不如人,狗東西。】
聽著她的心聲,墨臨也只是很淡的笑了一聲。
蘇酒一擊未中,便從他手臂上抽出長劍,拔劍再次朝墨臨胸前刺去。
墨臨仍是摟著她,自顧親吻著,那條受了傷的手臂,卻詭譎的仿佛有自己的意識般,扭轉過來開始攻擊蘇酒。
五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變細變長,指甲仿佛厲獸般堅硬,泛著森然的黑色魔氣,朝蘇酒手臂上抓來。
蘇酒狠了心,大著膽子迎了上去。
哪怕被這隻手臂抓傷,她今日也一定要弄死墨臨不可。
不能再讓他活著,上一次阻止沈忘塵追他,已經是蘇酒對於這幾年師姐弟情分的最後回答。
而自從墨臨傷了慕雲卿之後,他在蘇酒心目中,便再也不是昔日那個沉默寡言,卻會用亮著的眸子盯著她,在離開前羞赧告訴她,「師姐,待阿臨這次回來,便要告訴師姐一件事」的師弟。
他對於蘇酒,不過是魔族對於修士。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