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靈兒見她端坐著不出聲,也不知想什麼,便試著喚道:「娘娘?」
江慈宣回過神來,淡淡道:「本宮讓你做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麼?」
靈兒點點頭,「都照娘娘的吩咐安排好了。閱讀��
江慈宣向殿外望了望,嘆道:「今日天氣還不錯,我們帶著雪花去散散步吧,就到附近的竹林邊上走走就成了。」
然而剛一出宮門便有個穿著蜜合色斜襟撒花褥裙的丫頭跌跌撞撞跑過來跪在地上嗚咽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時疏忽,沒看好雪花,竟不想它從湖邊的大石頭上摔下去將腿摔折了。」
江慈宣面色一冷,立刻讓靈兒接過雪花,卻見這小東西頓時嗷嗷叫個不停,再見它一隻爪子果然軟噠噠的,稍微一碰更是叫得慘烈。
靈兒一臉冷肅,「你個大膽的丫頭,你可知這雪花是我們衛家二公子送的,娘娘平時可寶貝著呢,一隻小狗崽你都看不好,你還能做什麼?」
這丫頭便立刻在地上磕著頭,砰砰砰的,聲音清脆卻也有些滲人,「奴婢錯了,娘娘恕罪啊。」
江慈宣愛憐的摸了摸雪花的頭,冷聲道:「真是個不成器的丫頭,來人,將她拖下去狠狠打一頓,既然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也不用留在門外了,打發她去做粗使丫頭吧。」
皇后娘娘發話,自然是有人領命拖著這丫頭下去挨板子了,而這丫頭被人一路拉下去卻依然不死心的求饒,江慈宣就只當沒聽見。
出了這等子事她也沒心思散心了,轉身進宮門的時候她留意到對面那角門處露出一角褐色的衣袍,江慈宣嘴角微微一勾,臉色如常的進去了。
陷阱已經布好,就等著別人自投羅網了。
幾日之後便到了夏末,季節交替,迎來送往,正好這一日秋高氣爽,皇帝便吩咐在御苑舉行宴會,又特意吩咐了這次宴會可以讓閨閣小姐一同參見。
其實金漢國很愛用這種方式讓各個家族的公子和姑娘認識,刺激世家大族之間聯姻,其實宴飲是假,變相來說不過就是一場相親宴。
因為有不少公卿世家的姑娘點綴,宴會顯得活潑生動了不少。
既然齊瞻有心要當月老牽紅線,那江慈宣便順水推舟,乾脆免了什麼歌舞了,直接讓公卿大族的女子表演才藝,再讓男方來挑選。
在座眾人顯然對這提議非常滿意,都積極參與其中,宴會一時間熱鬧非凡。
因近日宮廷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御苑中保護帝後和眾大臣以及家眷的安全,對於其他地方的看守便有些疏漏。
所以這日,趁著沒人盯著,秦素娥從那堪比冷宮的宮殿中悄悄出來直接向漪蘭殿而去。
車果依為了保持她的清高孤傲,一向不屑於參加這種宴會,她剛剛將一朵牡丹繡了一半便有丫頭進來通報說秦才人求見。
車果依頭也不抬,也沒有半點疑惑,直接讓人將她請進來了。
秦素娥進來之後見她悠閒自在的,不免尖刻道:「車婕妤倒是自在得很。」
車果依依然是頭也不抬,一針一線走得很是仔細,再加之她生了一張絕色傾城的臉,那凝眉認真的模樣更又給她添了幾分風韻,怪不得能將皇帝的心牢牢抓住,這樣的美人,即便她看了都不免帶著幾分傾慕。
「我記得皇上說過的,讓秦才人好好在宮思過,非召不得隨意出入,怎的今日偷偷跑出來了,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怪罪麼?」
秦素娥不屑的哼了哼,非常不客氣的走到一旁的鋪席上坐下道:「皇上說是那樣說,可是他又哪裡會真的跟我計較,我這幾日煩悶得很,所以特意出來找車婕妤說說話。」
從她進來車果依就沒有看過她一眼,語氣依然是淡淡的,「秦才人想說什麼?」
「我想說今日御苑中可熱鬧著呢,聽說皇上特意許了公卿大家的小姐來參見宴會,婕妤你覺得皇上的意圖何在?」
「皇上的想法我哪裡知道?」
秦素娥便略顯可惜的砸了砸嘴道:「其實皇上的意圖再清楚不過了,這宮中嬪妃也就那幾個,可皇上膝下至今還沒有皇子,這宮中是該多些女人開枝散葉了。」
車婕妤神思偏到一處,一個沒提防,卻見手下的針竟然走歪了,好好的一副牡丹就這樣給毀了。
秦素娥見狀,不免在心頭輕笑一聲道:「我聽說今日來的可都是些實打實的美人,能歌善舞又年輕貌美,皇上是男子,不會不喜歡新鮮的,這宮中已經夠亂了,若是再多幾個美人,嗨……後宮恐怕永無寧日了。」
車婕妤面色又恢復如常,這牡丹雖毀了,可依然要繡下去,若就這樣拋到一邊那便是徹底浪費了她這麼久的努力了。
「秦才人可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秦素娥不成想她竟突然出了一句八竿子打不到的話,正要詢問,卻見她冷冷抬頭瞟了她一眼道:「你是才人我是婕妤,你進來之後不給我請安不說,沒有我的允許竟擅自坐下,說話之時直呼我而不是臣妾,如若我向皇上告上秦才人一狀,才人恐怕吃不了兜著走了。」
秦素娥咬了咬牙,在心中腹謗著,我當日還是昭儀之時你算什麼東西,竟然還在這裡跟她拿起喬來,看吧,等有朝一日她翻身了,再來好好收拾她。
不過想是這樣想,可秦素娥素來就是個識時務的人,先不說她今日跑出來已經犯了錯,若再得罪車婕妤那更是對她不利。
是以,她非常知趣的起身沖她行了一禮道:「是妾身冒失了,還望婕妤娘娘恕罪。」
一個女子能做到如此能屈能伸,真是不可小覷啊。
車果依也沒有再跟她廢話,「如果你的話說完了便下去吧,我實在沒工夫陪你了。」
秦素娥自是又咬了咬牙,卻也沒有多做停留,乖乖退下去了。
待得秦素娥消失在門口之後車果依走線的動作終於停下,她目光微抬,神色認真而專注的望著某一處虛空,好半晌才冷然道:「來人!更衣!」
御苑中的宴會依然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這些公卿世家的小姐們暗相較勁,戰火真是越打越烈。
如此精彩的表演,江慈宣自然看得很盡興,一旁的齊瞻見她笑得格外舒心不免問道:「皇后今日仿佛心情不錯?」
「回皇上,能夠看到這麼精彩的表演真是妾身之幸。」
見她笑靨如花,雙眼發光,齊瞻也不由得帶著幾分高興。
正說話間,只聽得席間有個婦人起身福了福道:「老身聽聞皇后娘娘還在閨房中時便是出了名的能歌善舞,卻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見?」
說話的是秦素娥的主母,衛尉大人的老母親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因為沾了丈夫和兒子的功勳,如今已經被封為了三品誥命,秦老爺身前就只她一個夫人,其他那些侍妾早就都競相被這秦老夫人給作踐死了,她在秦家可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
秦老夫人起了頭,便有其她夫人附和道:「若是妾身能一堵娘娘的風采,便是死也值了。」
「娘娘這般雍容華貴,若跳起舞來,那還不是仙女下凡。」
在一片附和聲中江慈宣不免多看了秦老夫人兩眼,卻見她慈目善目的,態度恭恭敬敬又沒有半點逾矩,不過江慈宣卻有些納悶,這秦老夫人沒事讓她跳什麼舞呢?
再想到秦素娥這些日子的不安分,江慈宣心底不由得一冷。
這個老東西。
齊瞻見坐下那些沒事亂起鬨的老太婆心頭有些不爽,再看著坐下那麼多男子都帶著期盼之色,再見齊景那一臉色—眯—眯盯著她,只差流口水的模樣,齊瞻頓時臉色一沉,他的皇后怎麼能在這麼多男人面前扭腰擺臀?
那豈不是在打他的臉麼?
正要冷聲說幾句,打消這些人的念頭,卻不想旁邊的江慈宣卻突然道:「既然各位夫人這麼又興致,那本宮就獻獻醜了。」
說罷果然起身走到中央去,齊瞻要拉住她的手就那麼停頓在半空中。
江慈宣走到正中央向齊瞻福了福身道:「臣妾獻醜了。」
說完大袖一擺,正要開跳,卻聽得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清脆悅耳的歌聲。
這歌聲一響,在場眾人都紛紛轉頭尋找,江慈宣自然也轉頭看去,卻見御苑口上那一顆高大的杏樹之上飛下一條白練,再定睛看去,卻見一個身著一身白色長裙,繫著雪白宮絛的女子正踩著那白練從那杏樹的頂端徐徐而下。
白衣翩翩,衣帶翻飛,那額頭一點梅花妝卻是恰到好處的點綴,使得女子看上去不至於太過素淨。
素麵清絕,身材窈窕,就仿若從天上飛落下來的仙子,頃刻之間便吸引了在場眾人的視線,齊瞻更是如痴如醉望過去,可在痴迷之外他臉上卻含著幾分擔憂,車果依她現在可懷了骨肉,怎的還做這些危險的動作。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美人從白練上飄落而來,清婉動人的歌聲盡數傳入人的耳中,帶著幽怨和淒婉的調子不由讓人憐惜不已,究竟是什麼樣的狡童才能讓這樣的美人如此食不下咽,不得好眠?
她就如天上最閃耀的一顆明星,又像是上天最得意的傑作,仿佛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裝點在她的身上,絕色容顏,窈窕身段,清婉的嗓音,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男人們的心緒,這樣的女子,即便是為了她成為那烽火戲諸候的幽王,又或者是為美色誤國的紂王都心甘情願。
車果依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早早都被她吸引過去了,哪裡還有人記得還有皇后要表演?
江慈宣有些無聊的望著那在不遠處邊唱邊跳的女子,一點也沒有被人搶了風頭的怨恨,臉上甚至還帶著一抹深沉的笑意,沒想到車果依還是出現了,什麼孤清高潔,不過是平時裝出來讓齊瞻覺得與眾不同罷了,真意識到有失寵的危險時,她跳得比誰都還急。
不過她來了倒是好事一樁,她說了她會讓車果依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