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九不明白林紅燕想要留下的用意,也沒問,他已經交付了百分百的信任,只需要依著她說的照做。
「王姨,這些能算錢。」嚴九指著王姨從山洞裡扒拉出來的藥材,特意點了一樣,道,「這是知了殼,中藥名叫蟬蛻,完整的3個能算1毛錢,活得知了我也收,2個1毛錢。」
「啥!這也能賣錢嗎?我們都摸來自己吃了,也算一個肉菜呢!」
嚴九微笑:「真按斤論稱,這東西比豬肉貴。」
「我們以前也不知道啊!」
王姨一想到自家吃了那麼貴的東西,後悔得直拍大腿。
忽然,她靈光一閃,笑容變得討好起來,「你們明天還來我們鎮上嗎?我今晚上山去摸知了,明天再賣給你。」
「這……你們鎮上太偏了,我舅說這裡路又繞又不好開,卡車不好拐彎,以後都不準備再來了。」
「那咋行啊,我們還指望把東西賣給你賺錢嘞!我看天也不早了,走夜路開車更不安全,你們乾脆在鎮上住一晚。」
嚴九做出一副為難地樣子:「這事兒得聽我舅的。」
王姨快速地把山洞翻一遍,確定沒有能賣的東西了,又著急忙慌的去找李瓦。
「你們認識路吧?自個兒走回去啊。」
她跑得很急,根本不等嚴九和林紅燕,經過周婆婆身邊時,也沒顧得上跟她說一句話。
周婆婆回來了。
她走得很慢很慢,手裡的樹枝「噹噹當」地在前面探路,用來避開前方的遮擋物。
「婆婆。」
林紅燕的聲音顫抖到發出的聲音幾乎是氣聲,眼前的老婦人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她笑了。
沒有笑聲。
林紅燕再也克制不住,撲到周婆婆的懷裡,放聲大哭!
周婆婆摟著懷裡哭到顫抖的林紅燕,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為她順氣兒。
「我給婆婆看病,我給婆婆治。」
林紅燕胡亂地抹一把臉,就要去摸周婆婆的脈搏。
卻沒想到,周婆婆按住了她的手。
接著,周婆婆從纏在腰上的破布里掏出銀針,朝著自己的脖頸處扎了幾針。
「我算著日子的,你來得不晚。」
周婆婆說話了!
嗓音雖沙啞難聽,但吐字清晰。
「婆婆?你的嗓子?」驚喜過後,林紅燕揚起手在周婆婆眼前晃了晃,「那你的眼睛呢?是不是也沒瞎?」
「沒瞎。」
周婆婆再次施針後,擦了擦眼皮上的灰,才睜開眼睛。
林紅燕終於又看到了那雙帶著悲憫的雙眸。
她又驚又喜,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周婆婆抹掉她臉上的淚,笑得慈愛:「傻孩子哭什麼?你知道的,只有我是個無用的廢人了,這些人才有可能放我走。」
離開這裡,醫術是鎖住她的鎖鏈。
她瞎、她啞、她瘋、她燒房子,都是為了斬斷這根鎖住她的鎖鏈!
「考完試就趕過來了?能找到這裡一定不容易吧?好孩子,你吃苦了。」
林紅燕哭著搖頭。
周婆婆又看向嚴九:「你能撐著身體的不適,陪她來到這處豺狼虎地,也辛苦了。」
「我有求於你。」嚴九說著,朝著周婆婆鞠了一躬。
無需嚴九開口,周婆婆看到嚴九第一眼時,便知道他病得很嚴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只是現在並非說這些的時候。
周婆婆說了自己的逃離計劃——金蟬脫殼!
嚴九終於知道,林紅燕嗅到的腐肉惡臭來源了。
那是周婆婆藏著的替身。
……
「別打人!」
嚴九抱著林紅燕,跑出了後山。
三人給鎮上的人演了一場戲。
這場戲也把李瓦嚇了一跳,特別是他看到嚴九把林紅燕抱在懷裡跑步的時候。
既擔心嚴九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住,又擔心林紅燕以後的名聲咋個辦。
「哎呦,你們這是咋了?跑得跟狗攆了一樣。」
李瓦招呼著嚴九把林紅燕放下來,朝兩人身後看了看,遠遠看到一道佝僂的身影。
「瘋婆子要打人。」嚴九簡單地解釋一句,就道,「舅,咱們走吧,小紅在這兒害怕。」
小紅是林紅燕的假名字。
林紅燕也做出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樣,摟著嚴九手臂,不敢抬頭看人地垂著頭。
「那行,等我裝好最後兩根木材,咱們就走。」李瓦答道。
王姨頓時不依了:「咱不是說好今晚不走了嗎?」
李瓦指了指林紅燕:「這不是我外甥女害怕嘛,下次吧,下次再來。」
「你外甥女婿都說了,你以後不準備往這邊來了。」
「這……」
「有啥好怕的啊,你們看那瞎眼婆子是不是摸錯了路,走到另一邊去了?根本打不到你們嘛!」
林紅燕飛快地抬頭看一眼,看到了六癩子。
她害怕地朝嚴九懷裡縮了縮:「他們……搶人。」
王姨立即驅趕六癩子,護在林紅燕的身前,說道:「今晚你們就住我家,我看誰敢搶人!」
王姨太想賺點錢了。
兒子去縣城看醫生需要錢,丈夫又是個摳搜的。
每次她說帶去醫院看看吧,丈夫總會拿誰誰家羊癲瘋了一輩子,活到89的例子說事兒。
要不是兒子這次差點兒被噎死,丈夫也不會改變主意。
但她還是怕啊,萬一看病真的要花很多錢,丈夫的態度一定會再次動搖。
她必須抓住每一個能賺到錢的機會!
「明天還能再給你砍一棵樹!」王姨又加了碼。
李瓦和嚴九交換過神色後,表現出心動又糾結的模樣,猶豫半晌,問:「住你家方便嗎?」
「方便啊,大夏天的,蓆子鋪哪兒不能睡?你們住招待所還需要花錢呢,這不又給你們省了點兒?」
王姨頓了頓,又補充道,「吃飯還是得出點兒錢的,這年頭糧食金貴啊,你們說是不?」
「行!」
隨著李瓦點頭,這事兒就這麼敲定了。
因為是王姨為了賺錢擅自做的決定,他們去到鎮長家時,還吃了冷臉。
不過,隨著李瓦拎出半瓶子不便宜的酒,掏了晚飯錢,高大門臉上又恢復了笑容。
「我整天開車在山裡轉悠,那叫一個累啊,晚上就愛喝上一兩盅,這樣睡得香,解乏!今天在老哥家裡住,我能再多喝兩盅,因為不用擔心有賊啊啥的惦記,放心!」
李瓦把酒給高大門滿上,敬了他一杯。
高大門日子過得節儉,根本沒買過這麼好的酒,一口悶下去,嘖嘖嘖在嘴裡不停回味。
高牛兒本來一直圍著林紅燕,鬧著要看她臉上的胎記,想要嘲笑她,見老爹喝酒那個勁兒的品味,鬧著也要嘗嘗,高大門直接把李瓦續上的那一杯遞給了寶貝兒子。
李瓦來不及阻止,高牛兒就喝下去了,一張臉瞬間爆紅,趕緊往嘴裡灌水。
等嘴裡不辣了,醉意也上來了,往桌上一趴就睡了,王姨趕緊抱著他回房。
高大門的酒量也不行,王姨照顧完這個照顧那個,都安頓好了,隨便扒拉兩口飯,就趕緊出去摸知了。
這種能發財的事兒,她誰都沒告訴,手裡拎了煤油燈也沒敢點著,生怕被誰看到了。
李瓦負責放風,他確定王姨走遠了,朝嚴九和林紅燕使個眼色,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嚴九和林紅燕一起從屋後翻窗,去接應周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