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後山起了大火。
出去摸知了的王姨,是第一個發現起火的人。
她確定起火源後,猶豫了一下,沒有去喊人,而是借著火光,更快地找知了。
「一個、兩個……又賺了1毛錢。」
王姨算著口袋裡的知了,直到熱浪烤到她身上,才如夢似醒地慌忙下山。
「起火啦!」
王姨叫醒了半個鎮子,包括她那個喝得醉醺醺的丈夫。
村里人本來對撲滅山火非常有經驗,但因為發現得太晚,愣是折騰到天亮,才控制住火勢沒再蔓延。
這時候,高大門的酒意也醒了,赤紅著一雙眼,眉頭緊鎖。
「起火點是哪兒?」高大門問。
「周婆子的山洞。」王姨怯怯地回了一句。
「怎麼又是她點的火!她人呢?燒死了沒有?」
「燒、燒死了。」
高大門一愣。
他只是怒氣上頭問了一句,沒想到一語成讖。
「人給扒拉出來了,都燒糊了,臭得很。」
王姨說著,又忍不住的嘟囔道,「難道是我們下午去她洞裡拿藥材,把她給氣到了?上回她燒房子,就是有人看她瞎了,想搶她的宅子住。」
高大門晦氣地「呸」了一聲,埋怨起了王姨。
「起山火要給上面寫報告的你知不知道,這回還燒出了人命!為了點藥材,差點兒犯了大錯誤!」
王姨忙求饒,並把自己摸的那一大兜知了拿出來,給高大門算她賺了多少錢。
大家頓時顧不得燒焦的「周婆婆」了,紛紛上山去找知了。
還有人不忘問一句,燒熟了的知了還算不算錢。
「算錢的,我們收回去也要做熟再處理,活的死了就發臭,不好保存。」
這些人頓時更有幹勁兒了。
手腳麻利的都上山了,高大門也要回去補覺。
「你們誰把她抬山上埋了吧。」
走之前,高大門對著眾人吩咐了一句。
因為沒有具體吩咐誰,他一走,眾人都散了。
王姨也著急再去摸知了,對嚴九說:「周婆子也怪可憐的,你做個好人,隨便找地兒給她挖個坑吧。」
嚴九:「……行。」
這具替身是嚴九從山洞裡挖出來的,現在又拖到山上,埋進了土裡。
他故意挖得特別深,地面上留出的土包又特別矮和鬆散,只需要一場雨,就能將這裡沖平整。
就算哪天有人懷疑起來,也找不到到底埋在了哪裡。
嚴九結了藥材的錢,李瓦結了木材的錢,又在鎮長家吃了一頓收費的午飯,做足了不急不慌地模樣,才再次出發。
等卡車開遠了,王姨又非常遺憾地看一眼丈夫,小聲嘟囔道:「這次搭他們的車去縣城看病多好……」
高大門一句呵斥堵住了王姨的嘴:「錢攢夠了嗎就想進城?」
……
大山深處,多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卡車開到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時,李瓦熄了火。
三人趕緊下車,把藏在卡車暗箱裡的周婆婆扶出來。
她在暗箱裡藏了一夜,氣色卻比昨夜還要好。
這全是靈泉水的功勞。
「婆婆,你吃點東西,我給你處理傷口。」
周婆婆接過林紅燕遞來的卷餅,細嚼慢咽地吃著。
林紅燕則手腳麻利地為她清洗傷口,該止血的止血、該包紮的包紮。
「你成長了不少,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周婆婆溫聲稱讚道。
林紅燕的眼睛又開始發酸了:「沒有婆婆教我,我參悟不透鬼門十五針。」
「但也做得很好了。」周婆婆看向站在一旁地嚴九,「保住了他的性命。」
周婆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林紅燕卻不肯讓開,一定要把周婆婆身上的傷口全都處理完。
周婆婆慈愛地摸了摸小徒弟的頭,心裡暖洋洋地。
她沒有做錯選擇,小徒弟沒有讓她失望。
「好了。」
林紅燕退到周婆婆的身後,就像上一世,周婆婆每次帶她出診時一樣。
周婆婆搭上嚴九的脈搏,眉頭便皺起了。
「生脈勃勃、死脈沉沉,這可不是一般的病。」周婆婆深看一眼嚴九,問,「你招惹了誰?」
「事關任務,不便透露。」
周婆婆微微頷首:「那我就不問了,直接說你的病情吧。」
周婆婆示意嚴九雙手握拳,接著拿出一根銀針,刺入手腕上方二指處。
銀針拔出來的時候,冒出的血珠竟是黑色!
「九哥上次發病,吐出來的也是黑血。」林紅燕道。
「這是他體內的毒素造成的。」
「九哥中毒了?我和師父怎麼都沒有診出來?」林紅燕問。
「你師父?」
周婆婆想到林紅燕精進的醫術和嚴九身上呈現出來的治療方法,問,「你拜進了余家?」
林紅燕忙搖頭,把鄭頌老爺子和余老闆租書的事情說一遍。
「是頌哥啊。」周婆婆的眼裡,閃現出追憶,「緣分倒是奇妙,你跟著他學醫術,不會有錯。余家……祖上厲害。」
林紅燕想了想余老闆的現狀,十分認可。
周婆婆用布擦拭掉嚴九手腕上的血珠,扔給一旁的李瓦:「燒了。」
破布被點燃,一股奇異的惡臭散出,熏得人想嘔。
周婆婆道:「是頌哥告訴你們,鬼門十五針能救他的吧?」
三人齊齊點頭。
「那他一定和你們說過,我爺爺拒診了那人,因為擔心付出的代價太大。」
嚴九和林紅燕再次點頭。
周婆婆繼續道:「鬼門十五針是鬼門十三針的延續,一針借生、一針鎮死。這針法聽起來玄妙,真論起來,只能算一種檢查手段。
將病人身上的病痛,轉移到施針人身上,此為借生,施針人查清病因,施針救活病人,此為鎮死。
我爺爺當時判斷出,那人身上中了一種比較奇異的毒,他無法確定,自己已經年邁的身軀能否撐住這個毒,若是撐不住,他像那人一樣神智癲狂,兩個人就都沒有救了,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救治他。」
周婆婆指了指破布燃燒後的灰燼,看向嚴九:「你上次發病,其實是毒發,你身上的毒,比那人的還要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