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九從林紅燕的沉默里,看到了她內心的掙扎。
他再次開口,緩緩說道:「你說只有鬼門十五針能救我,又說我下一次發病最遲十天,如果我真的沒救了,你不會拒絕戰友帶我回京城,給我留出時間安排自己的後事。
但,寧南城周家早已被滅門,傳承斷絕,僅憑你看過的殘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參透周家傳承,所以……你知道關於寧南城周家的消息,可又不敢說出來,擔心被周家仇人知道,害了周家人。」
嚴九說出的話,與他起初說的那句「不信任」接上了。
林紅燕表面還在維持鎮定,實際再次被嚴九的洞察力震驚了。
她以為自己足夠謹慎,實則這般經不起推敲。
「關心則亂。」嚴九又說,「謝謝你一直這麼想救我,現在,該我做一些自我介紹了。」
嚴九從自家祖上,說到了部隊。
他剛從鬼門關回來,臉色灰白,虛弱至極,每一句話說完,都要緩上兩口氣,才能接上下一句。
林紅燕以前只知道陸軍、海軍之類的軍種,第一次聽說,還有隻執行特殊任務的影子軍。
這超出了她的認知,更明白了為什麼嚴九的戰友找到他時,沒敢第一時間與他相認,又為什麼要悄悄帶走他。
「你在和我交換秘密嗎?」林紅燕問道。
「鄭老先生已經回京城,我爺爺與他有些交情,你可以通過鄭老先生核實我的身份,但不要提起你知道周家消息的事情。」
嚴九拿出了百分百的真誠,甚至主動給林紅燕找人證,並提醒她如何避免給周家後人帶來麻煩。
這樣,只要嚴九不說、林紅燕不說,周家的倖存者就一直是安全的。
「如果這些還不夠打消你的顧慮,請你放我回京城處理後事。」嚴九最後說道。
這是嚴九第一次提出,放棄治療。
他一直有著非常強烈的求生欲,即便之前的治療方案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願意冒著失敗會立即死亡的可能去嘗試。
此刻,在知道周家尚且有傳承人的時候,他卻因為不願意為難林紅燕,說出了放棄這種話。
「我需要時間考慮。」
走廊上,王家兩兄弟在站崗。
他們看到林紅燕,齊齊敬了一個軍禮。
他們已經問過醫院的醫生,知道嚴九能活下來,第一個要感謝的人是林紅燕的父親,第二個要感謝的人是林紅燕。
而他們,差點兒成了害死嚴九的兇手!
「我出去一下,你們守好九哥。」林紅燕道。
「是!」
王家兄弟再次敬禮,目送林紅燕走後,立即進病房,向嚴九請示:「嚴哥,現在可以上報你的消息嗎?」
「林紅燕已經去打電話了,很快都會知道。」
王家兄弟震驚!
他們的身份是可以隨意向普通人泄露的嗎?
隊長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另一邊,林紅燕借孫醫生辦公室的電話,撥去了京城。
她一直沒有向鄭老爺子泄露周家消息,這一次也一樣,只說嚴九恢復記憶,是京城嚴家的嚴長霆。
鄭老爺子詫異極了:「竟然是嚴家那小子?他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倒是長變了樣子,一點兒也認不出來了。不過……我怎麼沒聽說嚴家小子出事兒了?」
「沒有,嚴家行事低調,以前只聽說嚴家小子去了部隊,再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鄭老爺子頓了頓,忽然明白林紅燕這通電話是什麼意思了,道,「別急,等我的電話。」
鄭老爺子與嚴家交情不深,真論起來,是醫患關係。
早年嚴長霆奶奶身體不好,他經常去嚴家出診,後來嚴長霆奶奶病逝,嚴長霆爺爺有保健醫生,用不著他去出診,交往便從此斷了。
鄭老爺子仔細回想,才恍然嚴家竟然沒有擺嚴長霆的照片。
這時,嚴家電話接通了,保姆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您好,請問哪位?」
「我是鄭頌,有急事找嚴首長。」
「請您稍等。」
鄭老爺子心底一松,同時又看一眼鐘錶,已經是夜裡10點,嚴老爺子竟然還沒有休息?
不一會兒,他聽到了嚴老爺子略顯疲憊的聲音。
「老鄭,什麼急事兒?」
「你家孫子是不是在部隊啊?」鄭老爺子繞著彎子問道。
「對。」嚴老爺子回答得簡明扼要。
嚴老爺子攥著話筒沉默好幾秒鐘:「這就是你說的急事?」
鄭老爺子也覺得自己這個彎子繞得太大了,嚴老爺子沒有當場掛電話,純粹是念著以前的交情。
「算了,我還是直接跟你說吧。」
鄭老爺子將嚴九的事情和盤托出。
「你說長霆在鹿縣?他失憶了?又恢復了?」
嚴老爺子覺得非常的匪夷所思!
自從孫子被選進影子軍,嚴老爺子就想過他可能會面對的各種情況。
部隊上報孫子失蹤以後,嚴老爺子夜夜難眠,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會白髮人送黑髮人。
有時也會懊惱,自己是不是不該同意孫子進影子軍,想著等他死了,該怎麼去跟老伴兒認錯。
現在突然收到孫子安好的消息,威嚴了一輩子的嚴老首長,握著話筒的手都在顫抖,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
「老鄭你等等,我要先聯繫人!」
鄭老爺子和林紅燕一樣,成了等消息的人。
不過,林紅燕比鄭老爺子先一步等到了消息,更見識到了嚴家的本領。
深夜的縣醫院,突然開進一輛黑色小轎車,院長親自到院子裡接人,兩分鐘後,嚴九的單人病房接了一部電話,病床上的嚴九和京城通上了話。
兩分鐘後,嚴九的單人病房接了一部電話,病床上的嚴九和京城通上了話。
「爺爺。」
一聲簡單的稱呼,明確了嚴九的身份。
話筒另一頭的嚴老爺子,更是激動得淚流滿面。
「好,還在就好,我這就讓人把你接回京城!」
嚴九看向病床前的林紅燕,等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