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九輕輕搖頭：「我沒有進家門。」
姑姑突然把自己調回軍區，又臨時通知自己回家。
這很奇怪。
而不管他怎麼追問，姑姑都是讓他問林紅燕。
嚴九帶著疑惑回到大院，還沒進家門，就被住在隔壁的方金桃看到了，拖著他去了方家。
他這才得知，爺爺犯了頭痛症。
沒有看到林紅燕之前，嚴九一直坐在方家，聽方金桃義憤填膺地吐槽前來說媒的林家人，說林紅燕的三個表姐有多奇葩。
對於爺爺的病情，方金桃一問三不知。
「爺爺怎麼樣了？」嚴九問。
「長期失眠引起的頭痛症，問題不大，重在休養。」
嚴九隻知道爺爺頭痛，今天才知道，爺爺的頭痛因為長期失眠而引起。
以往那些醫生都聽爺爺的話，對他三緘其口，從不泄露爺爺病情。
「病因是什麼？」嚴九又問。
「那就說來話長了。」林紅燕眨眨眼，問，「你覺得嚴爺爺對你怎麼樣？」
「恩？」
「對你親不親？好不好？你會有怨恨他的時候嗎？」
「沒有。」
嚴九隻回答了最後一句。
前面兩個的答案就很明顯了。
林紅燕說了自己看到和猜到的情況。
可事實，就是這樣離譜！
爺爺覺得自己是天煞孤星，所以疏遠他，驅趕他，擔心與他太親近了，會讓他受到傷害。
「胡說八道的人，該死！」
林紅燕第一次聽到嚴九說出這麼重的話，可見他有多麼生氣。
想到嚴九小時候，因為這些話，被趕出家門無數次，只是罵一兩句，根本不解氣！
「現在該是你們解開心結的時候了，嚴爺爺年紀大了，因為那些胡說八道，不能享受子孫承歡膝下的快樂，對你們誰來說都很殘忍。」
「我去見爺爺。」
「別急，咱們循序漸進，按計劃行事。」
嚴九不解地問：「什麼計劃？」
「打破迷信計劃。」
林紅燕附在嚴九耳畔，詳細說了她的計劃。
突然，一聲尖叫打斷兩人。
「你們在幹什麼！」
方金桃快步衝過來，橫插在兩人中間。
然後，透過窗戶看到林紅燕和嚴九舉止親密，都快親上了！
雖然，那是錯位的問題。
從家裡跑出來，她就發現兩人只是湊近了在說悄悄話。
可方金桃還是忍不住的心痛！
她上一次和長霆哥這麼親密，還是10歲的時候，她趴在長霆哥耳邊說嚴爺爺是個老頑固！
「你最好是在說誰的壞話！」方金桃氣沖沖地說道。
「這你都猜到了？你是不是一直在吃核桃補腦？」
「真在說壞話？」方金桃狐疑地問，「說誰的壞話？」
林紅燕指了指嚴家的宅子：「當然是老是冷落九哥的嚴老頭啦，真是氣人呢，九哥都到家門口了，都不敢進去。」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嚴爺爺過分了。」
嚴九垂眸看向瞬間統一戰線，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兩人，不禁露出了苦笑。
林紅燕把方金桃拉到了自己的陣營，成為計劃中的一環，起著煽風點火的作用。
同樣被拉進陣營里的，還有在嚴家工作了幾十年的保姆。
「嚴爺爺，該扎針了。」
「你要忙，喊小余過來就可以。」嚴老爺子說道。
「我想來多看看您呢。」林紅燕說著，一撇嘴，臉上顯露出了幾分委屈，「你該不會覺得我是喪門星，不想讓我來吧？」
「胡說！」
嚴老爺子急了，聲音一下子沒壓住，像是在呵斥林紅燕。
他又急急地解釋，「別信那些人的胡說八道，你才不是喪門星，你是我嚴家的福星！沒有你，長霆可能已經……已經死了。」
嚴老爺子只是想想這個可能性，就心裡難受，嗓子發緊，「我再也承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兒子，又要親手埋葬自己的孫子嗎？
「真有那天，我會和長霆一起死，黃泉路上我們爺孫倆做個伴兒，省得他害怕。不過……這小子從小就堅強，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他還能撐住，沒走歪路。」
嚴老爺子的聲音不算大，要不是臥房的窗戶沒有關，而嚴九恰好站在隔壁房間的窗前，不會聽到他這番話。
嚴九想到了那個夢。
夢裡，爺爺哭得痛徹心扉，隨時都會昏過去的樣子。
而他，躺在棺材裡，形容枯槁。
嚴九的心，被揪著一般的疼。
「嚴爺爺，您就這麼不放心我的醫術嗎？九哥病得那麼重我都能救活，就您這點兒小問題，我手到擒來！」
他雖然有孫子也有外孫，可他從來不讓小輩親近自己，愣是把自己圈禁成了孤寡老人。
兒孫繞膝逗樂的場面，更是他奢求的夢！
「嚴爺爺？嚴爺爺？怎麼客廳沒有人啊？我進來咯！」
方金桃的聲音自外頭傳來，隔了幾秒，臥房的門被推開一個縫，方金桃圓圓的腦袋從門縫裡鑽了出來。
「嚴爺爺，長霆哥在家嗎？我來找他！」
方金桃笑嘻嘻的調皮模樣，瞬間將嚴老爺子的思緒，拽到了十幾年前。
許是跟他的壓迫有關，孫子自小性格就穩重，換個說法，是個沒嘴兒的悶葫蘆。
要不是隔壁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經常拽著他玩，嚴老爺子都有些懷疑孫子得了病，自閉了。
以前，小丫頭經常這樣跑到他家找孫子玩兒。
有時候孫子會跟她出去，他也會偷偷去看，倆小孩在玩什麼。
結果，每次都是小丫頭當媽媽，照顧用土坷垃假扮的小娃娃，孫子當爸爸，坐在一旁看報紙，一言不發。
父愛如山，一動不動。
回憶起往事，嚴老爺子嘴角不禁上揚，朝著方金桃招了招手：「長霆沒在家，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方金桃瞥一眼林紅燕，眸子裡皆是挑剔：「這個喪門星怎麼還沒走？她不走我不進來！」
「金桃！」嚴老爺子呵斥，「不許這樣胡說！」
「又不是我自己這樣喊，她家人都這樣喊她啊，她村里人也有這樣喊她的，他們這樣喊，肯定有他們的道理，你說對吧？嚴爺爺？」
「一點都不對！」
「怎麼會呢？以前有人說嚴爺爺是天煞孤星的時候，您也沒反駁呀！您要說這不對，那就別把長霆哥趕出去了，看林紅燕把你治好的時候，會不會害了長霆哥？」
「不行！」嚴老爺子拒絕得特別乾脆。
「您真是個老頑固。」
方金桃做著鬼臉跑了。
她是來火上澆油的，現在潑完油了，再不跑，就得挨罵了！
嚴老爺子反覆回想著方金桃的那句話，喃喃道：「這丫頭怎麼會知道？長霆知不知道？他知道了……會不會疏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