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跟我們斷絕父母關係了?」張芳驚得站了起來,「你,你怎麼敢?這是大逆不道!」
「現在可是新社會,子女都是要贍養老人的。你說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嗎?信不信我們到法院去告你!」錢鳳一臉無賴,壓根不把楊麗娟的話當回事。
這兩天她在梁建國家跟著律師學到了不少知識,子女有贍養父母的義務,即便是遠嫁也不能不管不問。只要老人起訴,都是可以要到贍養費的。
她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自從倆老人開始輪流在他們家住的時候,他們就算是贍養老人了,可楊麗娟去了越州之後就再也沒有管過老人,她就想著看能不能要回一點兒錢。
她原是是存了這個心思,可後來梁建國給出了優厚的條件,她也就不再計較這三瓜兩棗了。誰知道現在竟然派上用場了。
想斷絕關係那簡直就是痴心妄想,這血緣關係能說斷就斷嗎?
楊麗娟笑了,道:「你們只管去告,法院判多少我認。錢我會按時存到銀行,你們別想再見我一面,因為你們不配!」
她懶得再跟他們廢話,直接把人往出哄。錢鳳還想掰扯,她乾脆拿著掃把打了出去,然後重重的把門關上。
聽著門外楊善民抖著嗓子喊閨女,楊麗娟不為所動,靜靜的坐在台階上。
陳陸過去蹲在她身側,看著她平靜甚至有些淡漠的臉,心中滿是心疼。他很想去握住她的手,可又不敢去觸碰。她現在看著好好的,其實早已經破碎的千瘡百孔,他不敢碰她,只怕一碰,她就碎了。
他知道這時候再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隔靴搔癢一點兒用都沒有,這世上也根本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他沒有經歷過她的恐懼和絕望,又怎麼敢說一些不痛不癢自以為安慰人的話當做關心呢?
同時他覺得自己跟那些傷害過她的人一樣混帳。他一睜眼就和她有了名義上的婚姻關係,他從未真正了解她的需要和喜好。她是否真的喜歡自己,願意接受自己作為他的丈夫?他所說的為她考慮,為她好的話,並不能替她減少多少負擔。她有今天的物質條件和能力,都是她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自己並沒有幫助到她什麼。甚至當初昏迷的他還享受了她所帶來的紅利。
他的好不是好,而是禁錮。或許自己從未走進過她的心,甚至連靠近都沒有。之前那些小心思的試探如今回頭再看,簡直是幼稚無恥。
她被傷得太深了,那些傷口結成了一層又一層的痂,凝成了一個堅固的殼子把她的心包裹起來。有了這樣的經歷,她怎麼可能還會再相信呢?
多說無益,有這說廢話的功夫,還不如想想還能多為她做點什麼更實際。
「麗娟,梁建國開出這麼豐厚的條件收買人心,只怕是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打官司的時候他們要是站到梁建國那邊說話會對我們非常不利。我們現在手裡的證據還是太薄弱了。我想回一趟你們老家,收集一些資料做準備。」
梁建國在上學和工作期間隱瞞婚姻事實,只要找之前的同學和同事就能證明。他一直在省城學習工作,根本就沒有盡到一個作為父親的責任。後來更是婚內出軌,逼迫妻子帶著孩子離婚,這樣的人怎麼配搶孩子的撫養權。他現在條件是好了,可物質條件的豐厚並不能代表一個人適合做父親。只要整理他這些年的生活軌跡,並且得到證據,那麼這也算是一份反駁的有力文件了。
楊麗娟認真的往他臉上看了看,緩緩的點頭。這一點她也想到了,只是她的精力有限不能兼顧,而且這也的確不是她的長處,他去做這件事她還是很放心的。
陳陸扶著她的胳膊讓她站起來,「這幾日能不出門就別出門,我會給楊力招呼一聲,讓他多注意些。一會兒我就走。」
門外沒有了聲音,估計他們見不開門,離開了。
麵包車行駛到郊外的時候,楊善民喊司機停下,拉開車門就走了下去。好巧不巧,還是上次他們下車的那個位置。
吳雲扶著張芳也下車,錢鳳跟在後面,幾人都沉默著不說話。
錢鳳也沒有說話,壓低著頭,一邊臉上有個鮮紅的巴掌印。
司機探頭出來,「要上茅房?快一些,還要回去呢。」
楊善民擺了擺手,「你回去吧,我們認識路,一會兒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司機沒有再說話,搖上窗戶就開走了。
「老頭子,咱不回別墅去了嗎?」張芳顫抖著聲音問道。
楊善民一胳膊甩開她,嘶吼道:「滾——」
他用的力氣大,差點把張芳推得摔在了地上。
還是大兒媳婦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媽,你沒事吧?」
張芳顫抖的站立不住,臉也是煞白煞白的,一臉無措的看著老頭子,「善民……」
楊善民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扇,「我錯了,我不是個東西,我不是個東西……」
三人都嚇傻了,什麼都顧不上趕緊過去拉住了楊善民的手。
「善民啊,你這是幹啥呀,有什麼話咱們商量,你別這樣啊!」
「爸——」
「爸——」
張芳滑坐在地上,兩隻手死死的抱住老頭子的手,「你想怎麼做你說呀,你這麼打自己的臉,那就是叫我去死呀!」
吳雲嗚嗚的哭著,心裡一團亂麻一樣。男人已經回去遷戶口去了,這事兒弄成這樣,小姑子也不認他們了,要是梁建國這邊也弄臭了,他們可就成黑戶了。
她一向不插手家裡的事兒,可這一次不出面是不行了。楊麗娟那邊算是徹底得罪了,不能再把梁建國這邊的路堵死。
「爸,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你也別鬧了,反正小姑子跟咱們是鬧掰了,要是再得罪梁建國,那咱們一家真是活不成了!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就不要再反悔了!」
「我害死我娃兒了呀!」楊善民仰起頭嚎啕大哭。
張芳也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是有什麼法子,他們已經站到了梁建國這一邊,除了依靠著梁建國在越州站穩腳跟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別哭了,還是好好想想回去該怎麼和梁建國交代吧。」錢鳳沒好氣道。
她想到了楊麗娟絕情,但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絕情,直接和家裡斷了關係。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說笑,以後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還是巴結好梁建國,讓他把他們安置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你還有臉說!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這個攪屎棍,我們能落到今天嗎?我們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喪門星回來!都是聽了你的教唆,要不然我們絕不會被人這麼拿捏!」楊善民朝著錢鳳的臉上就吐了一口濃痰。
粘稠的痰液帶著惡臭沾在臉上,錢鳳再也忍不了了,抓了一把土朝著楊善民就揚了過去,「你少給我扣帽子,我是提了這事兒,最後拍板的還不是你們嗎?這會子倒是怨起我來了,你在人家屋裡喝銀耳的時候怎麼不怨我呢?事情辦不成是你沒本事,關我屁事!現在咱們可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別以為你是長輩就能隨意對我打罵,老娘我受夠了!以後你罵我一句,我就還十句,你打我一下,我就打你十下。誰怕誰呀,來啊!你來啊!」
她叫囂著,又抓了一把土揚了過去。
楊善民氣得說不出話來,吳雲起身把她拉到一邊,「差不多行了,你非要馬上把人氣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