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大主任來了,是不是要給我們發工資了?」一個胖胖的女人一邊嗑瓜子,一邊從廠門溜達出來,看到劉主任就把瓜子一扔,飛奔過來。
「那個,還沒批呢。」劉主任含糊地說。
「還不批!一個半月了,沒有錢我們家喝西北風呀!」胖女人不幹了。
「大姐,您可別逗我,我腰不好!你家大哥是機務段的,一個月幾百元開著,您喝西北風?我們只能啃土了!」劉主任皮了幾句,懟回去,這話里藏針,小磕嘮得挺硬。
「你別管他開多少,我這天天來上班呢,給我發工資不是正常的嗎?」胖女人不依不饒。
她這麼一嚷,裡面的人也都跑出來,玉嬰粗略一數,有八個人,看來曠工的還不少。
「劉主任,怎麼有工夫過來呀。」陳廠長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頭髮都白了,他是被扔下來當廠長的,可惜管誰誰都不聽,就是一個空架子。
「進辦公室,這裡鬧停。」劉主任被胖女人吵煩了,拉著陳廠長往辦公室進。
玉嬰和惠寶都去過向陽炒貨廠的辦公室。
要說從條件上看,都差不多,都是一間平房的屋子,沒什麼特別的。
可是向陽炒貨廠的辦公室,那叫一個乾淨,水泥地擦得能照出人影,桌子都擦掉漆了。
這個辦公室可好,沙發扶手都看不出顏色了,沙發布輕輕一碰就起灰。
桌子上油漬斑斑,應該是經常在上面吃飯弄的,也不擦,還有一股子餿吧味。
別說惠寶和玉嬰了,連劉主任都沒忍心坐下。
陳廠長倒是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他的大圈椅上。
從辦公桌和大圈椅,能看得出來,這個辦公室曾經也是風光一時。剛建廠時,應該都想著能賺大錢吧。
現在被現實打了臉,他們又不知道在自身找毛病,一個勁兒要救助,要車站補貼他們。
「老陳,我跟你說實話,你們申請補貼的事,應該是批不下來了。」
「你看這些人,不得撕了我吃肉?」老陳苦笑一下,抽出一支煙遞給劉主任,兩個男人馬上開始吞雲吐霧。
惠寶厭惡地用小手絹捂住口鼻,玉嬰則向門口走了幾步,那裡空氣好一些。
「現在積壓的貨多嗎?」劉主任還記得使命,開始問情況。
「前年的瓜子還有呢,都捂吧了!」
「那東西壓三年,都癟殼子了,不扔了還留著?」劉主任氣樂了。
「扔?那可是庫存,東西在,就是錢,扔了就一毛沒有,我把我自己裝袋填進去?」陳廠長氣樂了。
「也是,這壓著點貨還能交上帳。」
「也不止,我想著明天再往車站裡拉點,讓他們在列車上賣著,不行降點價。」
「人家嗑出癟殼子了,還能再買你的貨?」劉主任是管後勤的,對經營沒什麼概念,都能看出問題的本質。
「沒事呀,一下火車人就散了,還能找你後帳咋的?」陳廠長一句話,就道出了他們生意不好的原因。
這產品質量就是一捶子買賣呀。
惠寶和玉嬰心裡有數了。她們給劉主任一個眼色,三人走出來。
胖女人不死心,還追在後面,見他們上了計程車,才罵罵咧咧回去。
顧站長還在辦公室等她們,見她們回來,先獻寶似的向茶几上一指。
「這是我剛弄來的,都是各地的土物產,有惠寶你愛吃的。」
「謝謝顧哥,我還真餓了。」惠寶拿過一塊茯苓糕吃起來。
剛惠寶把跟顧站長的關係告訴玉嬰了,這原來是她父親的手下,經常出入她家。那時他才十幾歲,新工作不久,業務上也不太熟練。每次犯錯了,都要惠寶求情。
平時沒有工作時,也是他陪著惠寶玩,就把她當成親妹子帶著。現在回到地方工作,去了火車站。雖然身份不同了,可是對惠寶沒有一點改變。
「顧哥,我看好了,這個廠子我不出手,也沒有活路,你讓我試下吧。」惠寶吃好東西,洗了手,坐下來談正事。
「你確定?這個廠子很難纏,都不如重新弄個廠子省心。」顧站長是替惠寶考慮。
「顧哥,我要的不是廠子,是這個銷售窗口,就當是把這個廠子綁定給我的吧,我可以養著這些人,只要把銷售線給我就行,我不想讓你為難。」惠寶很的很周到。
如果硬把銷售權要過去,顧站長也能做到,只是那樣就要得罪一大批人,還要被人說謀私。乾脆她就把廠子給吞了,大家省事多好。
跟顧廠長商量了一下細節,惠寶先回去找宋玉橋,這邊的事她做不了主。
宋玉橋萬沒想到,她能做出這麼大的事,也有點激動。
「我可有個條件,這個合作,只能是向陽炒貨廠,不是你們總廠,收益也是向陽炒貨廠的,跟總廠無關。我也不需要你們投資,投資部分我自己解決!」惠寶強調。
「行,聽你的,你去跟遲廠長和老三開個會。這事多跟遲廠長溝通,她比老三懂得多!」宋玉橋把事安排下去。
遲廠長那可是懂行的,一聽說惠寶跑下了列車上的銷售權,樂得快要蹦起來了。
「我跟你說,別說綁一個快要黃的廠子,就是綁三個,咱都賺!大不了養著他們!我們吃點虧。」
「不行,我們不吃虧,憑什麼養著他們,等我找他們去講明白,願意留下就好好干,不然滾蛋!」惠寶說完帶著玉嬰出了門。
這次她們進了儲蓄所,惠寶是有備而來,從小包里掏出一個綠色的存摺本遞進去。
「先提五萬元。」
銀行工作人員嚇一跳,馬上說,「對不起同志,一次提三千元以為,要提前預約的。」
「那就給我約上,我什麼時候能拿到錢?」
「明天下午。」
「好,給我辦理吧!」惠寶辦好手續,把存摺收了回來。
玉嬰瞄了一眼,天吶,這存摺上是多少錢?零好多啊。
不愧是方家大小姐。
「小姨,你是要給廠子投資嗎?」玉嬰瞧著惠寶很有主見的樣子,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