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是禮拜天，百貨公司很冷清。玉嬰走在最前面，邁著小碎步，直接到了食品櫃檯。
「阿姨，請問巧克力多少錢一斤？」玉嬰這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那時的散裝巧克力就是奢侈品，都是做成金幣或是元寶形狀的，用金鉑包著。過年時能吃到一塊，已經是了不得的事。
有家境好的孩子，也只能是買個三四塊。
這女娃張口就問一斤多少錢？
「6元8一斤。」營業員看了一眼玉嬰，又看了一眼緊跟著她的月容，漫不經心的答道。
瞧月容的打扮，也不像有錢的樣子。
「稱一斤吧。」玉嬰掏出十元錢。
營業員差點把下巴掉下來，看了一眼月容，看一眼玉嬰，吞了一下口水，把錢接過去，稱了一斤巧克力。
玉嬰掂起腳接過去，直接把袋子遞到小燕子面前。
小燕子嚇到了，呆呆看著她，不知道什麼意思。
「給你吃吧，全部給你了。」玉嬰大方的說。
「全給我？你不要嘛？」小燕子雙手接過去，只覺得這袋子有千斤重，她整個人都恍惚了。
「吃吧，全是你的。」玉嬰向前一指，那邊是點心櫃檯，月容忙跟上。
「這是五元一斤的吧。」玉嬰一翹腳，看到價格簽了。
「稱多少？小朋友？」這個營業員很殷勤，剛玉嬰買一斤巧克力，她全看在眼中了，這小女娃可是小財神。
「這個，這個，這個，一樣半斤吧。」玉嬰指點一下，營業員馬上稱過來。
「諾，那個西點小蛋糕也給我來一個。」
「好嘞，一共十元零七角，還要七兩糧票。」玉嬰把熊貓包打開，認真的數了錢和糧票遞過去。
「喲，你好有錢啊。」營業員向她的包里看一眼，笑道。
「也沒多少了，錢好不經花呀。」玉嬰突然嘆口氣，瞧著她認真的樣子，營業員都笑了。
「給，都是你的。」玉嬰向小燕子一呶嘴。
小燕子左右開工，才算把東西都拎到手裡。
「上樓吧。」玉嬰笑眯眯的說。
二樓是賣日雜和文具的。
玉嬰帶著她們走到文具櫃檯前，用手一指，「小燕子，你不是要上學嗎？你選吧。」
「真的嗎？隨便選？」小燕子有點明白了，興奮的問。
「選！」玉嬰點點頭。
小燕子還是留了點心眼，她惦記著吃冰糕呢，怕玉嬰把錢都花光了，冰糕會泡湯，所以挑東西時還算有節制。
一個書包加上一堆文具，總共花了18元。
結帳時，小燕子偷著鬆口氣，冰糕錢保住了。
可是沒想到，玉嬰還不肯馬上離開，帶著她們又上了三樓。
「哇，這條裙子好美呀。」玉嬰指著上面掛著的一條珠粉色蛋糕裙叫起來。
在八十年代，無論是審美還是材質都沒有跟上的年代，這條裙子已經能打個滿分了。
淡淡的珠粉色，不俗氣不張揚，層層堆起的褶皺，讓色彩有了層次感，把本來略顯單薄的紗質，襯托得完美起來，泡泡袖有些誇張，領口的一圈蕾兒絲，少女心滿滿。
小燕子雖然來自小縣城，可是外婆是教師，媽媽是機關的幹部，眼光總比尋常人家的孩子要好些，對美還是有感知的。
她看著裙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阿姨，把裙子拿下來給我們看看好嗎？」玉嬰仰起臉，甜甜叫道。
「同志，把裙子給我看看。」
說話的是個女孩子，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一塵不染，梳著馬尾辮，清清麗麗一張臉，氣質不俗。
她身邊站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臉上稚氣未脫，只是一雙丹鳳眼，飛插了進鬢，瞧著有些傲慢。
這兩個女孩子的打扮，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們身後跟著一個中年女子，穿的倒是樸素，打扮的也有些古板，一身灰色衣服，梳著清湯掛麵頭，齊耳短髮，掖在耳後。
「我先要看的。」玉嬰把眼睛一瞪。
營業員瞧了瞧兩伙女孩，心裡直嘀咕，真是見了鬼了，這麼貴的裙子，擺了那麼久都沒人問，這一下來了兩伙人要看，還都是孩子。
可是總要講公平，確是玉嬰先開口的。
「先給她看吧，她不買再給你們看。」營業員瞧著後來這三位得罪不起，就解釋了一下。
「她們看了也不會買，先給我們看，弄髒了我就不要了。」小女孩冷冷的說。
「讓她們先看吧，我們後來的，等一下也沒事。」中年女人忍不住說了一句。
「就你話多，就不應該帶你出來！誰跟你一起的！別說我們！」少女狠瞪了中年女人一眼，氣哼哼的說。
中年女人把嘴閉嚴，不肯開口了。
「我們就是不買，也是我們先看，怎麼滴吧。」玉嬰沖她做了一個鬼臉，瞧這樣的就有氣。
「你們不買，就不要看了。」營業員聽這話，把裙子又拎回來了。
「買不買，總要看合不合身吧，怎麼看一下的權利都沒有？你怎麼為人民服務的？」玉嬰把大眼睛瞪圓。
「我不是那意思……」營業員想不到這小女娃伶牙利齒的，還挺難斗。
「你難為人家營業員有意思嗎？自己口袋裡有多少錢不知道嗎？」少女忍不住開口了，直接就懟了玉嬰一句。
營業員已經把裙子遞向少女了，玉嬰一把搶過去。
「唔，你們好有錢啊。」玉嬰嘟了一下嘴，拿起價格簽看了一眼，突然對營業員一笑，「我好像還真買不起，不過呢，還是要看。」
「你們可別弄髒了。」營業員忙又囑咐了一句。
玉嬰也不在乎，直接往小燕子身上一比。
小燕子剛在吃巧克力，弄得滿嘴滿手都是，不提防玉嬰按過來。
所有人都驚呼一聲，裙子上粘了巧克力。
營業員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這孩子，怎麼這般不小心，弄髒了你賠得起嗎？」
「看，我就知道會髒。」少女冷冷一笑，抱著肩膀看起熱鬧來。
「唔，還是髒了。」玉嬰挑了挑眉。
小燕子已經嚇得快要哭了。